那是一個爽朗的清晨，陽光明媚，微風怡人。生活在阿卡迪亞的人類和半人類像往常一樣享受著hé píng和強盛帶來的安逸，他們是那麽的愜意，仿佛一切本該如此一般，但是年輕的科學家席艾露（ciel）卻完全沒有心情享受這份安逸，因為她由於熬夜而睡過了頭，浪費任何一秒鍾都有可能帶來不可挽回的糟糕結局。正當她企圖憑借自己精湛的駕駛技術力挽狂瀾之時，可怕的一幕出現在她的麵前。交通堵塞，對於趕時間的人來說沒有更可怕的事了，而且事態好像很嚴重的樣子，短時間內似乎不可能通行了。

    看了一眼時間之後她終於放棄了，無奈撥通了研究所的diàn huà，向領導報告自己將遲到的情況。

    “我很抱歉，組長。因為昨晚熬夜睡過頭了，想要全速趕過去結果遇到了交通堵塞，就在阿爾伯特大廈這邊的十字路口，我想您應該可以查到現在的情況，很多人圍在這裏，還有jǐng chá，我現在必須要繞遠路才能趕到研究所，所以一定會遲到了。”

    “不用查了，我相信你，鑒於你平時出色的表現，我們會從輕處置的。”

    “可是……”

    對方掛斷了diàn huà，這讓一臉茫然的席艾露沉默了足足半分鍾，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她還是選擇了坦誠麵對自己的好奇心，畢竟在阿卡迪亞，這樣的事態非常罕見。

    下車之後，席艾露默默地走向人群，在快要擠到前排的時候事故現場終於盡收眼底。隻見一輛輕型機車被撞得粉碎，旁邊的qì chē也被撞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凹痕，兩名車主正在交警的陪同下協商解決辦法，其中一名車主身後還站著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經過進一步觀察之後發現，那位少女居然是一名雷普利。

    席艾露隻能大概聽到交警的嗬斥聲，兩位車主似乎都有著各自的過失，但好在看起來並無大礙，最後交警叫來拖車，將單車的殘骸清走，兩位車主也終於達成共識般各自離去了。

    終於恢複了交通，圍觀的眾人紛紛散去，席艾露也終於想起自己已經遲到的現實，趕緊用最快的速度向研究所駛去。

    讓她欣慰的是同事們相對於她遲到這件事，似乎對她目睹的交通事故更感興趣，喜出望外的她也把自己看到的事態解決的經過詳細地講給大家聽。聽說雙方都平安無事讓同事們都鬆了一口氣，大家又把注意力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中，直到午休的時候有一個人驚呼道。

    “席艾露！你不是說早上的車禍沒有傷亡嗎？為什麽媒體報道稱有人死了？”

    “這不可能！”席艾露像遭到了整個科學界質疑一般驚慌。“我明明看到雙方都好好地離開了，怎麽會有人死呢？”

    “大概是媒體想要炒作吧？真拿他們沒辦法，可是我們國家的法律就是這麽寬鬆，對人類而言。”

    “是啊，這篇報道中也提到肇事車主被免責，好像把責任都推到跟他一同乘車的雷普利身上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他們隻是半人類呢……”

    剛剛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的席艾露在聽到雷普利這個詞的時候渾身打了個冷顫，她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向剛才的同事索要了報道的鏈接，然後她看到了非常可怕的事實。那個承擔責任的雷普利正是她早上目睹的那名瑟瑟發抖的少女……

    在那之後，席艾露像失去了靈魂一般恍惚，同事們都以為她病了，組長也批準她早退，但她此時連回家的心情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席艾露被同事們喚醒，她已經發呆了足足幾個小時。

    “你還好嗎？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不，我很好，隻是……”

    “你這樣也算是很好？別開玩笑了！你想讓擔心你的人看起來像傻瓜一樣嗎？”

    “對不起，我這就去看醫生。”席艾露憤然起身，一把推開擋在麵前的同事衝了出去，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回到家之後，席艾露打開電腦瘋狂地搜索關於早晨車禍的報道，結果都是一樣的。————交通事故造成一人死亡，罪魁禍首是車主的雷普利……

    巨大的違和感讓她無法冷靜下來，那個天真可愛的半人類怎麽可能成為shā rén凶手？而且當事人當時明明還活著。經過了幾乎一夜的輾轉反側之後她終於痛下決心，要把這件事調查清楚，雖然這並不是她的義務。

    席艾露向研究所請了假，之後去昨天的事發地點找到任何可能是目擊者的人，包括昨天的交警。目擊者紛紛聲稱當事人確實是活著離開的，但是之後就沒有人再在意這件事。最後交警得出結論，也許是車禍造成了當事人肝髒破裂，因為肝髒並沒有多少痛覺神經，很難注意到損傷。

    這並不是重點，問題是為什麽要讓雷普利承擔責任？無論怎樣去想她都應該僅僅是一名旁觀者。強烈的好奇心驅使她不斷挖掘真相，最終，她終於找到了車主本人。那個人看上去一臉沮喪，顯然事實並不像報道那樣簡單。

    “我承認，車禍是由於我的過失，我可憐的雷普利同伴什麽也沒做。但是幾乎所有人，包括當事人的家屬，都把矛頭指向了她，因為那孩子為了保護我撒了謊。”

    “說謊？她為什麽要那樣做？”

    “我不知道，說真的這太不可思議了，簡直讓我不能相信她是機器……不，是半人類，這種舉動連身為人類的我也做不到。”

    “你為什麽不去救她？隻有你可以做到吧？”

    “我試過了，但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我，他們都認為我隻是想袒護她而已，而真正被袒護的人是我。要知道，按照法律，如果這種情況我是全責，充其量隻是坐幾年牢，而她，可能將麵臨被銷毀的命運……”

    “銷毀”兩個字久久地在席艾露的腦海中回蕩，這對雷普利而言就是死刑。阿卡迪亞並沒有針對人類的死刑，但是對半人類，懲罰措施要殘酷的多。這本是眾所周知的社會現狀，然而當這樣的懲罰落實到一位如此偉大的雷普利少女頭上時，就不是簡單的問題了。

    盡管經過了一係列努力，席艾露得到的僅僅是一個更加殘酷的現實。她知道，如果那名雷普利已經決定為了保護主人而獻身，並且連當事人都無法拯救她的話，自己這個局外人更是什麽都做不了。意識到這點讓她異常沮喪，她第一次開始懷疑阿卡迪亞的製度是否存在根本的問題，盡管在昨天之前，這裏還是和諧的理想國，對於大多數人類和半人類而言。

    “我真的已經無能為力了嗎？”望著貼在牆上那句“永不放棄”的座右銘，她的心裏激蕩著驚濤駭浪。“如果我有那個力量，一定要拯救那個孩子，可是……”

    “沒有力量就可以什麽都不做嗎？”一個記憶中的聲音忽然響起。那是她年幼時的記憶，在剛剛經曆了一次可怕的海難之後，營救她的雷普利如是安慰道。由於當時處於極度的恐慌中，她隻記得昏天黑地的船裏無數人在哭喊，而在近乎絕望的時候一名雷普利潛入海中將她救了出去。遺憾的是，身為唯一的生還者，她居然沒有記住恩人的樣子，也忘記了她的名字。

    “如果沒有那些善良的雷普利，我是不可能活到現在的。如果不做點什麽的話，我真的會感到愧對他們。”席艾露暗下決心，一定要設法拯救她。

    在這之後她嚐試了各種努力，向社會各界求助，把真相散布給整個阿卡迪亞。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這件事，並且不斷有被感化的人向她發來聲援，致使整件事逐漸演化成全國範圍的大事件。

    由於具有了足夠的影響力，席艾露得以見到正在牢籠中等待審判的雷普利少女。她把這視為一次機會，如果能讓她燃起希望的話，或許還可以翻供，悲劇也就不會發生了。然而讓她意外的是雷普利少女對此表示非常的不理解。

    “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呢，席艾露xiǎo jiě？”少女一臉天真地質問，仿佛真正荒唐的並不是這個國家製度，而是她這個費力不討好的人類。

    “因為你是無辜的，這一點連你的主人也讚成。他願意替你承擔責任，這樣你就不用死了。”

    “可是那樣他不就必須坐牢嗎？”

    “僅僅是短短幾年，不會有事的，這個國家對人類十分寬容，他會好好地回來的。”

    “可是，如果讓我承擔的話，不是更好嗎？他就不需要經曆那樣痛苦的事了。”

    “你在說什麽傻話？如果責任在你的話，你會被處理掉的，那意味著死亡你懂嗎？你將再也見不到你喜歡的一切了！”

    “可這都是一樣的啊。像我這樣的家用型雷普利，使用壽命隻有短短幾年，等到主人出獄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被回收掉了。所以，與其讓他受苦，由我來承擔不是更好嗎？”

    這句真誠的話讓席艾露如夢初醒，雷普利畢竟和人類是不同的，因此才被稱為半人類，這是無可辯駁的事實。但承認了這樣的事實也就意味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尤其是那份無論如何都要拯救她的心意。

    “這怎麽可能一樣？你考慮過主人的感受嗎？他一直承受著良心的譴責啊！還有我們這麽多想救你的人，你考慮過我們的感受嗎？”激動的席艾露歇斯底裏地喊了出來，連一旁的看守都被嚇了一跳。

    “到頭來不還是一樣要把你們的東西強加給我們嗎？雖然我很感謝你們的心意，但是這樣的做法請到此為止吧，不隻是你們人類會受到良心的譴責，我們也一樣……”雷普利少女一臉漠然地回應道。

    席艾露被最後這句話徹底擊垮了，直到時限已到被帶出來之前都是大腦一片空白。在把這個消息帶給大家之後所有人隻好不歡而散，剩下的支持者寥寥無幾，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甚至比原點還要糟糕。

    花了好長時間冷靜下來之後席艾露終於意識到這件事的根本問題，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製度問題，而是整個社會的意識形態都被扭曲了，表麵上強盛安逸的阿卡迪亞實際上已經成為了一個沒有正義感和關愛的殘酷世界。

    “能夠改變這一切的隻有一個人了……製度的建立者，阿卡迪亞的領袖，x。”幾乎感到絕望的席艾露想到了最後的希望，並立即啟程去找x本人。

    聽說來訪人是最近在國內鬧得沸沸揚揚的席艾露，x很爽快地在阿卡迪亞神殿中接見她，這讓席艾露有了些許的欣慰。

    “你就是最近名聲大噪的席艾露嗎？我記得你本該是能源研究所的科學家，為什麽最近開始了這種無聊的huó dòng？據我所知你是我國少有的人才，科學家的職業對於你而言明顯比你正在做的事具有更好的前景。”心直口快的x開門見山地指責了席艾露的行為，他所表明的立場也立刻激起了席艾露的鬥誌。

    “這不是無聊的huó dòng。我隻是想把真相大白於天下，那個孩子不應該死，她是無辜的！”

    “你們的結論我已經仔細看過了，真實性暫且不做討論，如果你們的證據成立的話，那位車主將坐牢，而他擁有的一切財產包括那名雷普利也將被暫時回收，等到他刑滿出獄的時候那名雷普利也幾乎到了壽命的末期，你覺得這樣的結果就是圓滿的嗎？”

    “這當然不是圓滿的結局，難道就不能對他們網開一麵嗎？我知道確實有人付出了生命，但是當時的情況是沒有人注意到他受了致命傷，包括他自己，否則悲劇就不會發生了。而那名雷普利，她什麽都沒做，之所以被關進監獄接受審判就是因為她想要保護自己的主人，所以擔下了全部的責任。如此偉大的舉動難道沒有絲毫地感動你嗎？”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但是不可否認的事實是有一位阿卡迪亞公民死了，對此必須要有人承擔責任。如果他們不承擔，難道要我來承擔嗎？這件事是血淋淋的現實，我必須給阿卡迪亞的人民一個交代，這並不是靠感動就能解決的問題。請你清醒一點，席艾露博士，阿卡迪亞不相信眼淚。”

    “那到底相信什麽？難道連事實也不相信嗎？”

    “好吧，我知道了，我會出麵澄清事實，讓車主去坐牢，這樣你滿意了嗎？”

    “那個孩子呢？你打算讓她怎麽辦？”

    “當然是按規矩辦，她會被暫時回收，接受我們的管製。”

    “那和坐牢有什麽區別？”

    “的確沒有什麽區別，沒有主人的雷普利就要接受這樣的管理，否則會被民眾作為不安定因素對待，那樣對她而言反而更殘酷，你不這麽認為嗎？”

    “雷普利一定要有主人嗎？”

    “當然，隻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們不會對社會造成危害。”

    “那你呢？你的主人又是誰？唯獨你是特例，你這種行為不是在打自己的臉嗎？”席艾露越說越激動，漸漸忘記了與她對話的人是這個國家的領袖，她發自肺腑的言論毫無疑問激怒了這位統治者。

    “你說我是特例？一派胡言！我當然有主人，我的主人就是阿卡迪亞的全體人民！我的地位和威信是通過赴湯蹈火的戰鬥得到的，我靠自己的實力拯救了你們兩次，難道連這點特權都不配嗎？還是說你認為阿卡迪亞還有人比我更加勝任這個位置？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x絕對會欣然讓位！如果你們找不到更好的領袖，就不要無理取鬧地給我搗亂！”

    “既然已經把話說到這一步，看來已經沒有必要再談下去了，十分抱歉占用了你寶貴的時間。偉大的x大人，請繼續固執地死守城規吧，即使現在還算強盛，按照你這樣的治理方式，阿卡迪亞的衰落將不可避免。”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嗎？國家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操心，如果你不服就去努力爬到我的位置吧，我倒要看看你這個口出狂言的黃毛丫頭能比我強多少！”

    “我會努力的，走著瞧。”憤怒到極點的席艾露知道已經不能再說下去了，正要轉身憤然離去，卻被忽然叫住了。

    “站住，誰說你可以走了？”

    “還有什麽事嗎？”席艾露開始警覺起來，自己說了那麽不知輕重的話，不知道這個冠冕堂皇享受特權的皇帝會使出什麽手段。

    “把你口袋裏的錄音筆留下。”

    “錄音筆？！我哪有什麽……”席艾露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口袋，一個冰冷的東西讓她像觸電一樣感到頭皮發麻“這是什麽？”

    “帶著那樣的東西進入阿卡迪亞神殿是犯罪，這個道理你應該懂吧？你這個間諜！”

    “什麽？！”那一瞬間席艾露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擺了一道，也許從她邁進阿卡迪亞神殿的同時，一個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就在運作了。“你們在陷害我！”

    “這種毫無意義的狡辯還是留給判官吧，我沒時間聽你辯解。來人！把她押下去！”

    “你們……”席艾露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這個國家的黑暗遠不止她看到的那樣。昔日的救世主x為了安撫民眾坐穩江山居然不惜做到這一步，那樣的話還有誰是可信任的？“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真相是不可能被掩蓋住的，總有一天它將大白於天下！”

    “這種話還是等你澄清了自己的身份時再說吧。你有什麽資格憂國憂民？你又有什麽資格對我指手畫腳？難道你認為換做你來治理國家會更好嗎？”

    “你……”席艾露知道自己不能再說下去了，一旦回答了他的問題就可能會被立刻扣上更嚴重的罪名，那意味著自己大概直到死也無法重見天日了。

    一群衛兵上前將席艾露團團圍住，手無縛雞之力的席艾露知道抵抗是徒勞的，隻好束手就擒。她被蒙上了眼睛帶到了一輛車上，等她再次看到光明的時候已經坐在了牢房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