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的日子過得飛快，挨個親戚走個遍，差不多就到初七八。楊芸想起小時候拜年做客那陣，非要在親戚家玩到開學才算完，在小姨家住的特別長，得玩一個多禮拜，和表姐表哥等一起撿蘑菇、抓小魚、挖蓮藕，樂此不疲。表姐李小華年後才回到家，楊芸特地前往表姐家拜年，以表對住院期間照顧自己的感恩。表姐夫吳國慶以往不太愛說話，是小姨特意為表姐物色的老實本份的類型，今年過年碰麵，卻神奇般的能說會道。吳國慶叫大家到老房子後門來，他站在門檻上，指著一塊長滿蔬菜的菜園說：年後一年內要在這塊地方蓋起3層的小洋房。表姐夫比劃著，像是一位指點江山的將軍。

    楊芸笑著說：好呀，到時候來住你家的新房子！

    李小華臉上也洋溢著笑容，望著丈夫：光會吹牛皮，估計還要欠一屁股的債。

    楊芸接話：需要的話，我可以支持一點呀。

    李小華很開心：還是芸芸跟我們親，對啦，你弟弟宇宇呢？

    楊芸說：出去玩了吧，他玩心重，在家屁股坐不住幾分鍾，不要管他。而後又進屋聊天，留著楊芸吃晚飯，又拉著楊芸要她住一晚再走。楊芸推脫說：家裏還有事，明早要去老師家拜年。李小華這才作罷，送楊芸搭上回去的班車才依依惜別。

    回到家中已是晚上8點多，楊芸媽媽看見楊芸回來，著急問道：宇宇還沒回來，你在路上看見他沒？

    沒有”

    前幾天說去同學家玩，昨天說去朋友家玩，今天跟我說要去見一個女孩子，向我要了500塊錢，到現在也沒回來？”

    他那麽大一個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啊”

    我就是擔心啊，你看他身邊的人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怕宇宇跟他們一起學壞。對了，這些人不是有一個是隔壁小區的的聶小軍，你有他電話沒，打電話問問宇宇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好”楊芸說完，把手機翻了出來，找到初中同學，聶小軍的姐姐聶小芳的電話。聶小芳說：小軍也好多天沒回家了，他在外麵鬼混，我們管不了他，他經常向家裏要錢，不給就大吵大鬧，我們也沒辦法。

    楊芸感覺情況不妙，繼續問：那小軍經常去哪裏玩啊？

    聶小芳說：上次我爸到抓過小軍一會，是在鄉下的一個店裏，裏麵擺了幾十張桌子在賭博。抓回來沒幾天又人不見了，可能又是死到那裏去了。你要找楊宇，那裏可能看的見。

    楊芸接下來也不知道怎麽說，接著把情況告訴了媽媽。楊芸媽媽聽後心急如焚，當即決定要去找楊宇，楊芸爸爸擋住了楊芸媽說：還是我去，現在大晚上了，不安全，你還是在家裏等。

    楊芸說：我也去。

    楊芸爸看著：也好，你勸勸他，說不定會聽你的。兩人一起出門打了一輛出租車到了石江村，一棟四層樓的小洋樓緊挨著路邊，比起其他的房子光鮮亮麗的多。一樓是小賣部，此時已經半掩著門，裏麵透出一點光亮。楊芸爸到了門口用方言問到：在哪裏摸排九？一個佝僂老頭看了一眼，說：從樓梯下地下室。

    楊芸爸就帶著楊芸下了樓梯，到了地下室，推開一扇深紅色的門，裏麵傳來“咚咚碰碰”的敲擊聲，憋仄的地下室裏煙霧繚繞，散發著難聞的氣味。20多張方桌子緊緊相連，每張桌子邊站滿了人，打撲克的，放牌九的，喧鬧嘈雜。楊芸爸曾經多次到過這種場合，也曾試過幾把手，被輸的精光的時候，灰溜溜的跑回家不敢出大氣，楊芸媽知道端倪後，罵得楊芸爸撞牆的心都有，從此也就“隻敢遠觀，不敢近玩”。楊芸爸爸假裝押馬的樣子，這桌瞧瞧，那桌瞧瞧，暗地裏尋找楊宇，但後麵跟著清秀的楊芸，還是吸引了不少賭徒的注意。還剩下最裏麵的一桌，叫喊聲最大，圍觀的人也最多，楊芸爸爸湊了過去，從幾個個癲狂狀的臉上一一掃過去，突然發現了聶小軍！楊芸爸爸拍拍聶小軍的肩膀，聶小軍回過頭，一臉困惑，問道：你找誰啊？

    楊芸爸爸說：楊宇沒跟你在一起啊？聶小軍沒聽清，楊芸爸爸湊到聶小軍耳邊重複了一邊，聶小軍才反應過來，又欲言又止，回了一句：不知道，沒看見。扭頭又繼續投注，楊芸爸爸再拍了聶小軍肩膀，聶小軍抖了一下肩，說：說了沒看見，不要影響我投注！

    楊芸走了上來說：小軍，我是楊宇的姐姐，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楊宇已經5天沒回家了，你真沒看見他們？賭桌上圍觀的人都把目光投向這邊，楊芸掃了一圈，有些緊張。突然間，楊芸發現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龔豪！

    楊芸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龔豪卻笑笑說：我在這陪朋友玩一下。

    楊芸走到龔豪麵前，冷冷的說：那你有沒有看見我弟弟，楊宇？

    龔豪臉上還是笑容，但略有尷尬，旁邊的人都在看他的熱鬧，有的催他快下注。龔豪坐著不動，不知道如何應對這個情形，想了一會說：如果在這裏沒看見的話，你試試去四樓找，找到了的話，告訴我一聲，我送你們回去。

    楊芸沒有接他的話，和爸爸出了門，回到一樓，順著樓梯想上樓。那個佝僂老頭瞬速跑了過來，抓住楊芸爸爸的手說：你們上去幹什麽？

    找我兒子”

    你兒子不在那”

    你怎麽知道不在那？你認識我兒子“

    ”啊，不認識。“

    不認識你怎麽知道不在？“楊芸爸爸火氣冒上來了，盯著老頭的眼睛，大聲說：放開，不然我報警，端掉你的賭場！

    老頭隻好放開，跟著楊芸爸爸上了4樓。4樓裝修成ktv的樣子，總共8個包廂。楊芸爸爸大聲地叫著：楊宇！楊宇！老頭示意他小聲一點，指了指最裏麵那間。楊芸爸爸和楊芸打開了們，裏麵的頻閃燈還在閃閃發亮，歌聲震耳欲聾，一群殺馬特青年隨著音樂在狂扭。楊芸爸爸一把衝上去，托著跳上跳下的楊宇出了房間。楊宇笑的有些不太自然，說：爸，姐，你們怎麽來了，我還想玩一會，不要拉我啊。

    楊芸爸爸雙手家住楊宇的右胳膊，示意楊芸抓住楊宇的左胳膊，連拖帶拽，把楊宇拽到了樓下。楊芸一家在路邊等了好久也沒有看見一輛蹦蹦車或者出租車，楊芸爸打了個電話給楊芸媽。楊芸媽媽打了一輛出租車到了路邊，把這一家子帶了回去。楊宇到了家裏一直走來走去的沒消停，一會又說陽光很曬，一會又說要找一個叫小紅的女孩子。楊芸爸媽吧楊宇一個人鎖在房間裏，這才安靜下來。楊芸爸媽看著這情形，憂心重重，看著電視還一邊走神。楊宇的房間傳來陣陣撞門的聲音，像是撞在了楊芸媽的心上，她對了楊芸爸哭了出來：造孽啊，造孽啊，宇宇跟什麽人學壞，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楊芸爸爸摟著楊芸媽一邊安慰，一邊忍不住長籲短歎。

    第二天早上，楊宇捶門，大叫到：我好餓。楊芸媽趕緊把兒子放了出來。楊宇哈欠連連，無精打采，臉也沒洗牙也沒刷，就說要出去。楊芸媽嗬斥道：站住，到哪裏去？

    楊宇說：去一個朋友家玩。

    不準去”

    我一會回來”

    說了不準去，就是不準去”說完，媽媽拽著楊宇，楊宇使勁地掰開媽媽的手，兩人撕扯在一起。楊芸趕了過來，對楊宇說：楊宇，你到這邊來！

    楊宇跟著楊芸坐到了沙發上，楊芸媽坐在楊宇旁邊。楊芸看著楊宇不說話，過了幾分鍾，楊宇就哈欠連天，眼淚也流出來了。見狀，楊芸溫柔地說：宇宇，說實話，這些天你都在那裏玩麽？

    楊宇說：沒啊，那裏偶爾去玩了一下。

    這些天，你都和誰一起玩”

    聶小軍啊，馬吊，猴子他們”

    除了唱歌，你們還玩什麽”

    沒有什麽”

    沒什麽你為啥要問媽媽要錢”

    啊，有時候去摸一把牌啊”

    你自己的錢呢”

    用掉了”，楊宇滿不在乎的應著。

    楊芸有些生氣，邊說：吃完早飯再出去，你這麽早出別人家，人家床還沒起。楊宇看起來極為不情願，但礙於姐姐的壓力，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不一會，楊宇渾身奇癢難忍，手在身上抓來抓去。楊芸媽見狀，跑過來問：什麽情況，怎麽不舒服？

    楊宇用顫抖的聲音說：我要煙，拿電話給我，我要買幾隻煙。楊宇的身體一直在扭曲抖動，連電話也拿不穩了。楊芸猜了個十有八九，把媽媽拉到一邊說：宇宇可能吸毒了！楊芸媽聽到“吸毒”兩字頓時天旋地轉，腳都站不穩了，楊芸把媽媽扶穩坐在沙發上，把爸爸叫了過來，然後打了戒毒所的電話。等待的時候，楊芸和楊芸爸爸一起抓住楊宇，生怕楊宇衝動做出出格的事來。楊芸媽則是看著楊宇，痛苦不止。一家人一起到了戒毒所，登記完信息後，戒毒中心安撫了一番便讓楊芸一家回去了。楊芸媽媽天天來看兒子，隔著柵欄看見楊宇的狀況讓她難以自持，整天以淚洗麵，過了一個禮拜，戒毒中心通知說反應期已過，楊芸便道戒毒中心看弟弟。楊宇的狀況已經恢複的不錯，看起來和之前差不多，隻是一頭爆炸黃毛，被剃成了板寸頭。楊芸問道：現在情況怎麽樣？

    楊宇很自然的笑答：還不錯

    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麽”

    沒有”

    姐，我想回家，這裏實在太無聊了”

    等你撤底戒了，我們就來接你”

    楊宇低頭不語，楊芸接著問：那個，你認識龔豪嗎？

    誰？”

    就是在坐賭場最裏麵當莊家的那個”

    哦，他叫土炮，聽說是這家店的老板之一”

    楊芸點了點頭，心想，龔豪遠沒有她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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