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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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酒精麻痹的大腦, 困倦中的魏哲沒有發現小少年突兀的轉變,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親昵的蹭了蹭對方柔軟的麵頰,稱讚道:“真乖!”
是的,他必須要乖乖的。
唇角勾起的笑容恰到好處, 聲音軟噠噠的像是一團棉花糖,甜膩的能拉出糖絲來,魏景說:“大哥你也快點去睡覺啦!都快十二點了。”
“好。”男人應道。
魏景看著青年一步步的走到房間, 看著房門打開又關閉,看著他慢慢的, 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力量走出他的視線。
這不就是人生嗎?
不管此刻的他們多麽的親密無間,待到未來, 某一個時間點,總會出現那麽一個女人, 她會站在大哥的身邊, 親昵的挽住大哥的手,聲音甜美的說著醺人的甜言蜜語。
他們會睡在一張床上,在今後的漫長歲月中,牽著彼此的愛情結晶前行。
不!或許不用未來。
那個女人,上輩子俘獲了大哥的心的女人,現在已經出現了。
他們兩個現在發展到了什麽地步?牽手還是接吻?或許再過幾個月,他就能聽到大哥訂婚的消息。上輩子, 他遠遠的見過一次宋雯華, 那是一個知性美麗大方的女人, 像是一位優雅的女王陛下。
女王和帝王的結合,美麗的像是一場睡前的童話故事。
他則是其中渺小的、怯弱而無用的,妄圖霸占帝王的炮灰,是一名讓人厭惡的醜角。
魏景的鼻頭發酸,他伸出軟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發紅的眼圈,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來。他……他都已經是個大人了,大哥盡心盡力的照顧著自己,寵著自己,他怎麽還能有‘如果宋雯華這個女人不存在就好了’這種惡毒的想法呢?
大哥得到幸福,他應該為大哥高興才可以?
小小的少年整個身子縮到了床上,精致的小臉埋入柔軟絲滑的天鵝絨枕頭,□□在外的手背能清晰的看到黛色的血管,美好卻脆弱。他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恥,並且深深的自我責怪著。
這一晚魏魏景睡的並不好,他躺在床上,眉頭微皺,睡夢中的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
那時他正在為討好父親而努力著,與大哥還未產生間隙。
在某一個晴朗的日子,碧藍色的天空明亮的像一塊無暇的珠寶,他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手裏拿著一本怎麽也理不清頭緒的金融係書籍,魏家老宅的白薔薇開的正好,淡淡的花香從窗外飄來。
魏哲一身煙灰色的高級成衣西裝,眉眼淩厲,他雲淡風輕的說了自己即將訂婚的事。
他當時說了什麽?好像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的“哦”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不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了,反而不知道說些什麽了?大腦是混沌的,四肢也好像不再是自己的,隻能僵硬的,一成不變的坐在沙發上。
直到大哥被一通diàn huà匆匆叫走,他才從之前近乎凝固的氣氛中驚醒。
之前和大哥在一起的十幾年生活,仿佛是一場絢麗而不真實的煙花,經過了最美的一瞬間,空餘漫天的漆黑。
魏景他看著自己生活了許久的魏家老宅,板著手指頭算著大哥什麽時候會結婚,自己還能在這裏住多久?數年前的流言蜚語猛地出現在大腦裏,那些人說著惡毒的話,貶低著他,說他早晚有一天會被魏哲趕走。
此時再回味,感受已截然不同。
那大概就是自己和大哥……產生間隙的最初的導火線。
從夢中醒來時,有一瞬間,魏景茫然的分不清如今是何年月?少年卷翹漆黑的睫毛微不可見的顫動一下,打下一小片濃密的陰影,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的,床上拖鞋‘噠噠噠’的跑到浴室去刷牙。
牙刷的毛很軟,蹭過少年潔白的牙齒,牙膏是清涼的薄荷味,藍白色的泡沫在牙縫間,慢慢的卻摻和了一絲淡淡的紅色——是他剛剛刷牙用力過猛,傷到了自己。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魏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用清水漱口。
嘴裏有著輕微的疼痛感,讓魏景從迷惘的睡夢中徹底的清醒過來,他揉了揉僵硬的麵頰,努力的扯出一個乖巧的笑容。
上輩子已經犯過一次錯誤,這輩子他又怎麽能繼續犯錯呢?
從一開始不就說好了的嗎?要乖乖的做個好孩子,不哭鬧,不任性,不和大哥搶公司。怎麽能在見到‘宋雯華’後心態全崩呢?他應該支持大哥才對的,有一個溫暖的家,不是他一直以來所期盼的事情嗎?
他拉開房間的窗簾,剛剛升起的太陽是豔麗的火紅色,不刺眼,不灼目,溫暖又柔和。
棕木色的地板被陽光照亮,漆黑的夜晚已然褪去,但在這一方明亮的天地裏,總有陽光照耀不到的縫隙,留下漆黑的痕跡。
魏景今天起來的很早,此時剛剛過六點,月嫂正在準備食材,對方見了他臉上閃過一絲驚訝,笑說了一聲早上好後道:“今天是周六,你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昨天晚上睡的早。”魏景敷衍的應了一句,他此刻什麽話也不想說。
月嫂察覺到小少年煩躁的情緒,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麽?
早餐是月嫂昨天就發好的麵包出來的小籠包,皮薄餡大,旁邊還有當天現榨的新鮮豆漿,白糖用一個透明的小玻璃罐子裝好,放在了一邊,想要喝多少甜度的,自己動手加好便是。
魏景看著剛剛起床的大哥,十八歲的青年,麵容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俊美又穩重。
他笑了笑,道:“大哥你起床了,阿姨已經做好了早餐,你快點來吃啊!”
“你今天怎麽起的這麽早?周六不需要睡懶覺?”青年挑挑眉,調侃道:“平常都要我親自去挖人,才能把你帶出來。”
魏景哼哼兩聲,“早起早睡身體好,我可是要長的比大哥還要高的人。”
“這個就算了吧!”魏哲擺擺手,他喝了一口豆漿,覺得有點淡了,隨手又加了一點糖進去,“你長的太高,我怎麽好保護你。”傻瓜,你長的太高了,他就沒辦法把他抱在懷裏了。
“那我就來保護大哥。”魏景眸子一亮,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
魏哲笑眯眯摸了一把小少年嫩滑的臉蛋,矜持道:“好!我等著。”
二人其樂融融的用了早餐,周六沒什麽事,魏景和魏和親自動手,把臥室、書房等私人性強的地方清理幹淨,最後魏景盯著自己的兩幅畫犯了難,魏哲見此,摸著下巴道:“不如我們把它掛在畫室好了。”
“行吧!”魏景之前的猶豫是因為畫室和大哥的書房是連在一起的,他怕大哥不喜歡,現在大哥主動開口,他又怎麽會拒絕?
第一幅畫是昨天魏哲動手畫過的那個,他很喜歡裏麵軟萌萌的小少年,直接把畫固定在了他書房辦公桌的後麵。至於第二幅畫,他還沒見過,青年骨結分明的手慢慢的將外麵的一層包裝撕開,他的動作很小心,怕弄壞了裏麵的東西。
將畫翻轉過來的一瞬間,魏哲仿佛聽到了巨大的轟隆聲。
他僵立的站在客廳,俊美的麵容一片驚愕,大腦空白的看著眼前的油畫,嬌豔欲滴的白薔薇開的正好,天色很藍,軟乎乎的雲朵像一團棉花糖一樣飄在遠方……
魏家老宅的花園裏現在種的是魏和喜歡的火紅色的玫瑰,直到他後來成了魏家的家主,魏和退居二線,才換上了白薔薇。
而現在……他在魏景的畫裏,看到了熟悉的樹木,熟悉的花草……
“大哥,你怎麽了?”在他身側的小少年怯怯的叫了一句,似乎被青年的表情給震到了。
“魏景?”即使強大如魏哲,眼下也不由的緊張起來,他死死的盯住眼前這張精致的麵容,十二歲的小少年,麵容還未長開,帶著孩童時的稚嫩,但是那雙墨色的眸子裏,分明充滿了他一直都見過的東西。
當局者迷。
因為一直都在身邊,所以魏景在他眼底,一直都沒有變化。
但是再想想,沒有變化就是最大的變化?一個六七歲的孩子,竟然和他未來相處了十幾年的、已經成年的弟弟一模一樣,這最大的lòu dòng,他卻一直都沒有看到。
他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我是魏哲。”
小少年歪歪頭,眸子裏滿是茫然,似乎在說——‘我當然知道你是魏哲,是我的哥哥了,這還需要你說出來嗎?’
“我是二十八歲的魏哲。”他似乎是在笑,因為他自己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隻是機械的,按照一個特定的程序般,將這件事血淋淋的揭露出來,“你好,二十二歲的魏景,我們又見麵了。”
少年的額頭浮現出細密的汗珠,清亮的眸子像一隻受傷的小兔子,麵色惶恐,眸子裏一片驚懼。
他的害怕像是一把無形的bǐ shǒu,狠狠的捅入了魏哲的心髒。
為什麽要害怕?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我把自己一切都給了你?你卻恐懼著我?真是……一個天大的,荒繆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