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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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季白忽而眸中兩道精精亮光閃過, 隨即掩去,還是一臉病怏怏的神態:“所以好人不長命, 王八活千年。隻是既她救了我一命,我也該給她點兒報答,王定疆那裏我自會想辦法交待, 她仍是你們二房的少奶奶。那麽個寶貝兒, 你好自為知!”
季明德皮笑肉不笑, 似看一塊醃瓚的髒肉一般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既您還有力氣說話, 我就不陪你了, 我先走了!”
季白閉上眼睛, 沉聲說道:“明德, 今夜你必須宿在蘭茵房裏,也必須跟蘭茵圓房。”
季明德站在門上, 身後朱氏兩隻眼睛紅的兔子一樣,看看丈夫又看看兒子,看他們彼此間劍拔弩張的樣子,恨不能此刻牆上有隙便縮進去。
“大伯隻怕忘了, 這個月我該宿在我們二房!”季明德冷冷提醒道。
季白一聲冷笑:“明德, 別跟我講這一套。我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你是我兒子, 我必須要有個孫子,閉眼的時候兒孫滿堂, 我等不及, 今夜就要!”
季明德淡淡道:“若果真急不可捺想要孫子, 胡蘭茵的院子你又不是沒去過,摸進去自己種一個不就完了?”
“你!”季白氣的簡直要吐血,朱氏嚇的大哭。
季白咬牙切齒道:“小雜種,你是我季白生的,族譜上明明白白的寫著,若你再敢不從,我就請族長季墨出麵,親自到二房把你討回來,至於季丁,他本就是個絕戶,早該清出祖墳!”
季明德善言提醒:“季丁是你兄弟,還將自己所有的水留給你,叫你能從沙漠你走出來,你就這樣報答他?”
季白發半披,老態畢顯,木呆呆的點著頭:“所以我說好人不長命,王八活千年,我隻求自己有個孫子,你不給,我就隻好讓季丁絕戶了。”
季明德忽而裂唇,露著一口白牙,深深的酒窩兒,笑道:“人常言老小孩兒,您是越老越愛耍孩子脾氣了,也罷,我去蘭茵那裏看看,你好好休息吧!”
一屋子的人都大鬆一口氣,朱氏卻也替兒子暗暗憋屈,畢竟那季丁早亡,死都死了,絕不絕戶的,誰管他了。
可她這個二兒子就是傻,生怕那楊氏傷心,怕季丁的白骨要叫季白刨出來扔出祖墳,便一直傻傻的叫季白扼製。
她越看兒子越可憐,心裏有句藏了二十年的話,不知為何此刻竟不想再藏下去,正準備偷個空兒出屋,悄悄跟兒子說上兩句,便聽身後季白忽而陰惻惻叫道:“朱氏,你要往那裏去?”
朱氏連忙道:“老爺,我那兒都不去,我就在這兒守著你!”
*
胡蘭茵似乎早知道公公一通威脅會讓丈夫來,所以沐浴過後,隻穿著薄薄的寢衣坐在起居室裏,捧著隻扇麵等季明德。
螓首蛾眉的美人,香肩半露,扇子微撩,笑吟吟的坐著。
他的腳步聲很沉,步伐並不快,似乎在門上停了片刻,隨即撩起簾子,帶著股子風走了進來。
胡蘭茵半含羞半含笑,一個眼色叫丫頭婆子們都從側門上溜了出去,熟門熟路來解季明德的衣帶,仿佛自己幹慣了這種事一樣:“屋子裏熱,解了外衣喝杯茶,還是要先洗澡?”
季明德一把握住胡蘭茵的手,徑自走進臥室,隨口問道:“今兒寶如見那王朝宣,是你拉她去的?”
胡蘭茵早有說辭:“王朝宣是我舅舅,我帶寶如在院子裏逛,因蚊子多叮著她了,回去拿個花露水的空檔兒,我舅舅也在院子裏,恰就撞上了,並非我刻意為之!”
季明德一隻手緊握著胡蘭茵,一邊在她盛衣的櫃子裏上下亂翻,淡淡應道:“唔。我走的時候瞧見王朝宣似乎發了瘋,這會子他在做什麽?”
胡蘭茵以為季明德是在替自己找中衣,暗道他也太匆急了些,可是這樣霸道又不由分說的性子,叫她無法掌握,叫她隻能隨著他,一顆生就深沉老辣的心,竟也惶惶而跳,結舌道:“他聽說茶裏有朝顏的種子,如今正逼著一家子的老仆們替他到處找朝顏種子,吃那東西吃上了癮,還在吃。”
她省了一半話,實際上王朝宣吃完朝顏種子之後,上吐下泄,但也許那種癲狂之中的幻覺叫他沉迷,所以邊拉邊吐邊吃,整個人瘋瘋顛顛,將個胡府造的雞飛狗跳,若不為幹爹是王定疆,胡魁殺了他的心都有。
季明德又唔了一聲,總算找到胡蘭茵放帕子的地方,抽了一塊出來,鋪在床上,雙手按胡蘭茵坐在床沿上,柔聲道:“大嫂,若你後悔,此刻去告訴季白,你要自請合離回胡府,我保證怎麽將你抱回來的,仍將你怎樣抱回去,可否?”
胡蘭茵垂眸看他虛搭的手,忽而臉色變陰:“明德,好好想想你的前途,你該知道什麽樣的女人更適合你!”
她獨具慧眼,看中他,栽培他,想陪他一起走出秦州,走進長安,成為他拾級而上,平步青雲的肩膀。
事實上比之季明義,她老早就更喜歡季明德,沒有花花腸子,本本分分的讀書人。想著若是自己有一天能嫁給他,便能脫了那太監身上的腐臭氣息,能脫掉母親做為歌姬的,那極為不光彩的出身,用自己協助父親的智慧,陪他走上更高的官場,可他還太年青,被愛情蒙蔽了雙眼,什麽都看不到。
胡蘭茵指腹忽而似被蟲咬了一口一般,待清醒過來,季明德已經捉著她的手,在往那帕子上擠血了。
他道:“你肯定不會告訴季白咱們沒圓房對不對?至於孩子,你想從那兒弄一個回來都行,既做到這一步,索性行行好兒,給季白留個後吧。”
胡蘭茵縮手的功夫,季明德已經轉身走了。蒿兒湊了進來,望著白帕上漸漸暈染的那滴鮮血,問胡蘭茵:“小姐,這可怎麽辦?二少爺也欺人太甚了!”
胡蘭茵將那方帕子揉入手中,咬牙許久道:“家財萬貫的方衡在秦州,趙寶如遲早會跟著方衡走的,隻要趙寶如走了,他會回來的。
寒窗苦讀十四年,他不會止步在秦州,早晚他會發現沒有我和我的錢,他走不出秦州,也到不了長安,他會回來的。”
月光微涼,胡蘭茵一半是在安慰自己,一半訴的也是實情,將帕子納進了袖子裏。
*
西屋蓋的飛快,漸漸山工泥瓦匠們與寶如混熟了,直接開玩笑叫她狀元夫人。她向來傻傻的聽著,給山工們添些茶,抽空兒繡幾方補子。
方衡果真未走,竟在秦州寶芝堂安了家,每日都要往岔口胡同,給趙寶鬆治腿。
等到八月十五節的時候,趙寶鬆已經能扔掉拐自己走路了。寶如和黃氏兩個歡喜的什麽一樣,親自下廚,好東西見過,也吃過,兩個十指不曾沾過陽春水的大小姐,立勢要替方衡做出一桌大菜來。
魚是大通河裏才捉上來的鯉魚,黃氏提回家時還活蹦亂跳的。寶如扣魚鱗的時候,小青苗就在旁邊急的直流口水:“小姑,快燒出來我嚐一嚐?”
季明德一件藍直裰一年穿到頭,方衡卻與他不一樣,他換了件月白色的錦袍,搖著把蒲扇,雖非仕家子弟,畢竟在長安兩代人的浸淫,唇紅齒白,眸清膚潤,搖著把扇子,也笑吟吟看著寶如要如何替自己燒出道魚來。
將魚端到桌上,方衡挑了一筷子隨即吐掉,偏寶如還問伸長著脖子問:“小衡哥哥,好不好吃?”
方衡捂著嘴,筷子深戳進去再挑出來一筷子的腸肚:“寶如妹妹,你難道不知道魚下鍋之前,要先掏肚子麽?”
寶如自己挾了一筷子,果真一股腥氣。就連吃什麽都香的小青苗,也皺成了苦瓜臉,撇嘴道:“小姑燒的魚可真難吃!”
黃氏連忙端了自己燒的菜上來,鹹湯糊菜的,寶如怕方衡還要挑剔,厲眼盯著他,生生叫他點了幾回頭,讚黃氏做的好吃。
吃罷飯,方衡自告奮勇要送寶如回家,街道長長,倆個人的影子也拖的極長。
他道:“我也想明白了,錦上添花,不及雪中送炭,季明德雪中送了炭,我遲來一步,你已經不需要我錦上添花。
但他有兩房妻子,季白遲早要公開事實,把他要回家去。到那時候,二房無子,你這個二房的兒媳婦,又該何去何存?我等你到那時候。”
寶如停在街上,因惑不解:“等等,小衡哥哥,什麽叫季白要把他要回去,什麽叫二房無子,我怎的聽不懂你這話?”
方衡也是驚訝:“季明德竟沒跟你說過?他與季明義原是雙生,都是季白的兒子,是因為季丁無子,怕季丁要絕戶,才過繼給二房的。”
寶如忽而打個寒顫:“你這話是真的?明德知道否?”
方衡道:“當然知道,我前幾天還聽他與我爹聊起,這並不算大秘密。”
寶如再打一個寒顫,知道是親生父親還敢下手,冷眼看季白眼看溺死於荷花池中也不施以援手,她真是怕季明德怕到了骨子裏。
而那個殺人未遂的凶手,此刻就在劉家當鋪的門上站著,還是那件洗到發白的藍色直裰,真裂嘴笑著,一口白牙,兩個酒窩兒,一臉的溫和,妥當,可信賴。
他倒不喜與人翻臉,上前兩步握過寶如的手,笑著與方衡寒喧:“聽聞你針灸的手藝越來越好,直逼舅舅,要不要我在寶芝堂外替你寫張字報,也坐堂診脈?”
方衡淡淡一笑:“那倒不必,但趙寶鬆的腿,我還是能治好的。我幫他治病的這段日子,你就加緊你的學業,畢竟明年三月到京兆府,咱們還要一同進考房,你若名落孫山,也會說不過去對不對?”
做為京兆府的解元,方衡年不過十八,比季明德還小兩歲,策論做的出神入化,當初得解元時,考官批注直批注他的文章:剖文如剖體,深入淺出,出神入化。
一個秦州解元,怎能與京兆解元相比。方衡話裏帶著刺,滿是挑釁。
季明德一笑道:“好!”
回到自己家,還未進門,季明德便聽到院子裏一陣陣的笑聲。
寶如這一回是真的在繡小帕子,與胡蘭茵兩個並肩坐在那張薄薄的小床上,蒿兒在屋子外頭站著。
見季明德來了,胡蘭茵連忙站起來叫道:“明德,明德,快來瞧瞧,寶如妹妹繡的帕子可真漂亮。”
當著寶如的麵,季明德總不好翻臉,轉而進了正房。
胡蘭茵神秘兮兮對著寶如一笑:“瞧瞧,他還知道害羞了。”
寶如心說,今人講究妻妾和睦,一個仕人做官做學問是一方麵,能叫妻妾和睦相處,同僚們才要拿他另眼相看,就此來說,有胡蘭茵這樣一個賢妻,季明德將來到長安考科舉,做官兒,必定很多人豔羨他。
胡蘭茵是來請寶如赴宴的,因為寶芝堂的大東家方勳要來秦州,知縣胡魁擺大宴迎接,胡蘭茵希望寶如能和她一起去。寶如也想見方勳,自然是滿口答應。
兩人又坐著說笑了回子,胡蘭茵帶著蒿兒走了。走之前去正房辭行,楊氏氣的隻差拿炕刷子出來趕人。
季明德回屋時,寶如已經撇過帕子,明目張膽開始繡補子了。
他打來水替她洗腳,細細揉搓著她的小腳趾兒:“寶如,一方補子段其鳴給你多少錢?”
寶如倒也不驚,畢竟段其鳴都叫她解元夫人了,她展了五指,兩頰笑出滿滿的自豪:“五兩銀子!”
季明德仰頭看她,笑露出白白一口牙齒,兩頰酒窩深深:“私繡官服補子可是大罪,雖來錢快,但也要適可而止,差不多就收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