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反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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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話, 透著斬釘截鐵的無情,和淋漓盡致的侮蔑。
李燕妮兩輩子的自尊都被他碾得稀巴碎。
那份臨時起意的“癡心”,迅速化為了不共戴天之恨。
她濕潤的眼裏燃起怒火,冷笑道,“很好。君既無情我便休!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希望你有一天不要後悔!”
阿泰被她喂了滿口蒼蠅。
什麽亂七八糟、惹人惡心的說辭!好像兩人交好過似的!
這女人活在她自己的戲裏, 也不管別人怎麽唱,自個兒演得活靈活現嘛!
再待下去,指不定要被她訛上一個孩子吧!
阿泰二話不說就走,多待一刻都不能了!
身後傳來李燕妮歇斯底裏的大笑, 好像情到深處, 快要瘋了似的
他滿身惡寒地回了家。
站在妻子精心嗬護的小菜園裏,驅逐滿腔子的惡心感如大狗抖毛似的,狠狠甩了甩頭。
“大哥, 她幹啥來了?”嚴錦迎出門外。
“來找死的。那女子在找死方麵是個人才!要命的,老子被她惡心出渾身雞皮疙瘩。”他板著臉,充滿嫌惡地說。
一聽這話,嚴錦有點想笑。連忙抿住嘴,點頭道,“她確實是不世出的人才早知你這般厭惡,就我自己去好了嘛!女人之間的事女人自己解決。大不了我學長貴娘跟她打一架!”
阿泰皺眉瞪著妻子,“你省省吧, 好人不學!你拿什麽跟她打?!不知她有功夫麽?”
嚴錦目光閃爍
真要是短兵相接, 她豈會跟那臭妮子客氣!直接甩出萬千花絲吸幹她!
這念頭不知怎麽冒出來的, 一經產生,就銳利而鮮亮地劃過了腦海。
一瞬間,她的體內被激起兩種情緒:一種如吃生肉般惡心;一種如本能得以宣泄的痛快!
兩者強烈碰撞,令她瞬間陷入極端的恍惚。
一種潛伏在靈魂深處的渴望,“嘩啦啦”如潮水般湧了出來:她發了瘋地想要吞噬!
吞噬靈氣、真元、和生命能量,化為自身營養,與天地同壽!
嚴錦臉色“刷”的發了白。
——她好像把不好的東西釋放出來啦!
阿泰見妻子情狀,隻當她膽小犯了怵,不免軟和了語氣說:“好了,莫怕。老子可不希望看到你和人幹架,好端端的女子學什麽母老虎!”
嚴錦兀自出神,舔了舔嘴巴。
感覺好餓啊而且對山林的靈氣忽然沒了興趣。
太素了!她想要更高級的生命真元!
———她果然還是被食人花“感染”了嗎?生出了邪惡的吞噬**?!
“錦娘”
“啊?”
“莫胡思亂想了。一個李燕妮也把你嚇成這樣!我們長點出息好不?”
嚴錦勉強回了神。腦中用強大的意誌把邪念鎮了下去
心撲撲地跳著。
“大哥”她抱住他的手臂,生硬地轉移話題道,“下午就要招親啦。你那狡猾徒弟不知怎麽導這場戲呢。”
阿泰打量她的麵色,好一會兒,讓步似的說:“你要是想去看,老子帶你去。不過,得把臉遮起來”
“我一點都不想去。”她興致缺缺,“搞不好又撞上他抽瘋,麻煩。我預感他一定會抽瘋!”
阿泰撇了撇嘴角。忽然叉住這家夥的胳肢窩,把她抱高,緩步慢搖地溜達起來。
他的頭微微後仰,凝望著上方那張天仙似的臉蛋兒
彼此目光相接
陰霾迅速都散去了。各自嘴角浮出一絲脈脈的微笑
惡心也好,邪念也罷,在互相的安慰下,變得都不是事兒了。
她加大笑容,兩手摸住他的臉,頑皮地摩挲那些粗硬紮手的胡茬兒。
讓一種“喀吱喀吱”的快感在掌心滑動著
阿泰突兀地接著話頭往下說:“其實還沒到他抽瘋的時候。瞧著吧,下午的招親還會有反轉。”
“咦,”妻子的眼睛驚訝地一亮,“大哥,又要拿你的聰明碾壓我了嗎為啥要反轉?”
“自己想想。”
“我沒腦子。”
“油嘴滑舌的東西。”他笑罵一句,停頓片刻才說,“那小子興風作浪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搞臭一個村姑啊。李燕妮雖然淺薄惡心,招人討厭,還不至於讓他如此大費周張。”
“這個我明白。但是,不是說要拿她攪渾水,引出這片的地頭蛇嗎?現在這水夠渾了,你瞧瞧————”她指了指村口,“他怎麽捉蛇呢?”
“那些家夥可不是蛇。他們是用來造勢的麻蝦子。他們在那小子的縱容和推動下,攪起一大片渾水黑浪”
錦娘嘟了嘟嘴,“一個村姑選親而已嘛,就算泛起一點渾水黑浪,也不至於驚動深水下的大蛇吧?”
阿泰微笑,“所以,事情也該到一個反轉點了嘛!”
“怎麽反轉?”
“這個我這種鄉野村夫可就不知啦。那小子心機深得像個無底洞,揣摩他豈非自討苦吃?”
妻子盯著他的臉,“就別謙虛啦。你這種成天裝粗魯、腦子深十萬八千裏的家夥,比他還可怕呢!”
“可怕?”丈夫故意歪起臉來,“好家夥,既如此說,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可怕吧”
嚴錦微微瞪大眼,緊張又興奮地盯著他。
又要拋高高了嗎?
她都這麽大了,不太好吧。
但是,既然別人都看不見的話
沒想到的是,他把大手放嘴邊“哈”了一口氣,壞笑著向她腰間撓了過來。
嚴錦頓時痙攣尖叫。渾身都是癢癢肉的她,瘋笑著崩潰了
——最後,以委屈的小眼淚收了場。
男人沒想到玩過了頭,眼看要樂極生悲把人惹哭,連忙表示願意讓她撓回來。
妻子氣恨恨地雙爪齊下,撓呀撓那身糙皮比野豬的還厚,撓了半天,她爪子都酸了,人家也沒迸出一聲笑來
*
到了中午,村民挎著籃子走出家門,向參加“招親”的村外人士兜售午飯。
大家席地而坐,闊談風月騷人豪客們飲酒當歌,吟詩作對,形態顛狂浮浪,盡展平生風流。
氣氛一片和樂,隻等那風華絕代的美人出場,各自耍一場快活了!
突然這時,幾名佩刀護衛渾身肅殺步入了現場。
領頭的那一位生得英俊又冷酷,像個玉麵修羅,把威目四下一掃,問道:“裏長何在?”
裏長在議事堂裏吃飯,聞聲立刻抖著一身肥肉奔出來,“大人,林大人,小的在此。”
他滿臉堆著虔誠,上前拱手道:“見過大”
“休要囉唕!”林諄沉聲說,“附近可有治蛇咬的良醫?”
“蛇咬寒天裏哪來的蛇?”一見那大人似要生吞了他,忙不迭說,“有,村裏有個會敬蛇的巫醫婆子,小的馬上去喚來不知傷者現在何處?”
林諄一雙星目凝視著他,語氣不善地說:“巫醫?”
裏長額頭開始冒汗,“這巫醫還算靈”
“裏長大人是活夠了,想把脖子上這顆大腦袋摘了是吧?”林大人煞氣騰騰地問。
膽小懦弱的裏長刷白了臉,如一隻即將被屠宰的狗,恐懼而茫然地望著他。
林諄目中寒意更盛,果斷下令道,“混賬,權且去把巫醫婆子找來,再找幾個會騎馬的壯丁,各處去尋良醫!”
不祥的預感流遍了裏長全身,他抖索著兩條厚嘴唇子問,“大人,莫不是,莫不是”
——貴人被蛇咬了吧?
“休要羅嗦,快去!”
裏長頓了頓,立刻瘋了似的狂奔出去。
現場騷客啞口無聲,麵麵相覷。
那玉麵閻王現場捉了幾個壯丁,分派給護衛們,領著尋醫去了。
空氣凝固收縮,繃緊成一條細弦--眾人的心都懸在了弦上。
風月雅意一掃而空,現場疑雲叢生。
“怎麽了,不是貴人出事了吧?”
“喲,那這親還招不招了?”
“多嘴的賊囚根!”一個機警的家夥嗬斥四眾,“想死的到外頭說,休得連累他人!”
不一會兒,驚天噩耗從村外傳了過來:世子爺被毒蛇咬了,性命垂危!
現場如蝗蟲過境,亂哄哄一炸。
沒等亂象出現,七八個護衛已列隊而來。玄色錦衣,冷麵凝煞。二話不說把現場一圍,控製了起來:所有人都有行刺嫌疑,一個都不許走!
眾人集體傻了眼:這下好啦!不必想啥美人了,等著進大獄吃牢飯吧!
*
阿泰挑了挑眉,夾起一塊山雞肉往嘴裏一塞,連骨頭嚼吃了下去。
妻子怔怔對他瞧著,一起過日子個把月了,還是會被這凶殘吃法驚到啊!
丈夫瞥她一眼,不經意似的問道,“上回你說過啥來著,李燕妮的二叔被蛇咬過?”
“啊,是呀。咋突然問這個?”
“那妮子治好的?”
“嗯。”嚴錦點頭,“拿靈藥治的,當場數落四奶奶是騙人的神婆,把她氣得要升天呢。”
丈夫譏誚一笑。不再問了,夾一塊山雞肉往她碗裏一放。“吃,骨頭也嚼了。”
“我牙不好”
“你行的,來,張嘴。”他幹脆夾起來送她嘴裏。
嚴錦抿住半天沒動。過了一會,在他鼓勵的目光下,“嘩嗤嘩嗤”地嚼了起來。可凶狠了。
她心想:一家人不吃兩樣飯,我幹脆也不要太講究了吧。
丈夫似笑非笑地瞧她。稍頃,心有感慨似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連指腹的老繭上,都透著說不出的憐愛。
妻子翹起嘴角發笑,邀功說:“我這就叫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適應力還行嗎?”
——腦袋上的憐愛立刻化成了一個爆栗子。
這時,院外來了個男人。是秦漠的貼身護衛林諄,也正是上回打虎救下的那位。
人到門前,先弓腰行個大禮,虔敬地道:“主子遣小人來告訴先生與夫人,他並無大礙,切勿掛心憂慮。”
“你回去告訴那小子,休要自作多情!”阿泰沒好氣地說,“要演戲也得有常識吧,這深秋裏哪條蛇會出來閑逛,跑他腿上啃那三尺厚的老皮?”
嚴錦捂嘴噴笑
林諄聽得額角直抽,“主子說,江湖上的玩蛇老手能在冬天使蛇”
阿泰“嗤”了一聲,“所以虛張聲勢把人都圍起來,搞得好像有人行刺,嚇得老百姓咋咋呼呼的,集體成了他圓謊的道具!”
林諄無言以對
阿泰冷冷齜牙一笑,“你且回去說,讓他好好唱戲!等下了台,老子要幫他鬆一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