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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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漠的臉漲成了豬肝色, 而且是中了毒的豬肝, 紅得發青——狼狽極了。
他抱住師父的手,比小妾還卑微地請求道:“求您別問了, 我臊得快冒煙了”
“有啥好臊的?”阿泰噙著狡猾的冷笑,對他不依不饒, “說,雲信還給你灌了啥魂湯?”
秦漠可憐地歪著嘴,“這是弟子的小小秘密,才存進心裏沒倆月,就讓它先焐著吧, 發酵……幾年再說也不遲。”
“嗯, 跟老子藏奸耍滑?”
“哎,沒有。別這樣……我是您唯一的徒弟,把我惹哭了您有啥臉了?”徒弟急得眼睛潮濕,哀求地瞟著師娘。
錦娘忍住笑,上前勸道, “好了好了,不問了。這師父也真是, 誰還不能有點小秘密?小漠你別理他,快進去換衣服。”
她推了推丈夫,帶著命令意味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阿泰就像被主人管教住的惡狗,不甘不願瞧她一眼。
“慫樣!”他鄙視徒弟一句, 緩緩釋放了這獵物。
秦漠熱汗裏裹著冷汗, 身上濕透了。
簡直有一種死裏逃生的虛脫感
他一邊往屋裏走, 一邊怨念地嘀咕道,“以後我也收個徒弟,天天往死裏欺負得了!”
阿泰猛地一抽嘴角,“……”
反了天了!
*
早晨雪勢暫緩了一陣子,臨近中午,又卷土重來了。
寒風呼號,大雪凶猛地飛掠著。冰冷又迷離的仙境覆蓋了人間。
一早上紛遝上演的恐怖與溫馨、緊張與甜蜜,在這“仙境”裏終究歸於平靜了
籬笆隻修了一半,被主人擱置了。
“森林別宮”門窗緊閉,將自己與寒冷世界隔絕了開來。
廚房裏,鑊子“滋滋”冒著水汽。
錦娘端起案板,將擀好的麵條下了進去。用筷子輕輕撥開……
食物的香氣嫋繞著,夫妻倆心裏都暖暖的。
錦娘沒頭沒腦地問,“哥,這種天果林那幾個帳子都要撐不住了吧?”
丈夫坐在爐膛前燒火,“嗯,李老頭兩口子昨天跟她說了,讓她搬回紅樓去住,不管是不是親生的還想給她當爹娘。畢竟處了近兩年了。”
“啊……”錦娘有點意外,“那她回去了嗎?”
“沒。”阿泰淡淡地說,“她跟三個男人搬到姓江的別宅裏去住了。”
“小漠原先住的那個?”
“嗯。”
“她要吃大虧的吧……”錦娘探出身子瞧丈夫一眼,“旁邊的鍋起大火,我炒一下澆頭。”
“嗯。”阿泰抄起一把玉米稈,輕輕一拍便燃了。往旁邊爐膛裏一扔,又添了幾把柴。
“吃不吃虧是她自己的選擇。”他接著妻子的話說。
“她如今已失去空間,為何那些人還纏著她呢?”
錦娘在鍋裏抹上一層菜油。
“不是還得以她的名義圍攻咱們嗎?”阿泰往火裏丟著玉米稈。
“是上頭的意思嗎?”
“也未必。”阿泰凝視著火光深處,隔了一會才說,“但是,老子必須當作是。”
“這話怎麽講?”
“謹慎一點總沒錯。”阿泰撓了撓胡子,“那人每步都玩得似是而非,叫人揣摩不透。一個看似愚蠢的動作背後,很可能會布置一個陰險的大陷阱”
“會有啥陷阱呢?”
丈夫抿住嘴角,沒有回答。沉默,一時中止了談話。
錦娘探出身瞧了瞧他。
他抬起眼,溫柔望著妻子。微微一笑。
好像在說:不要怕,老子能應付。
錦娘回他一個脈脈的笑。站直身體,把蔥末、薑末熗進鍋裏翻炒了一會,又加入肉末,芥菜頭……
蓋上鍋蓋後,她走到丈夫旁邊蹲下,用耳語的音量問,“哥,你覺得要不要救她一下?”
阿泰不解,“救她?”
妻子露出一點苦惱神情,趴到他膝蓋上,輕輕歎了口氣,“我雖然討厭那妮子,怎麽欺負她都不解氣,但是同為女人,眼睜睜瞧著她被三個男人欺騙,哎萬一她以後變得像寡婦那樣,會不會太可憐了?”
丈夫像擼貓一樣摸著她的背,“你得搞清楚,欺騙她的不是那三個男人。”
“……啥,是上頭嗎?”她抬頭問。
他嫌她笨似的,刮她的鼻子,“欺騙她的是她腦中的假象。她腦子裏有太多的風月幻想,而且都相當淫穢,就算沒這三人,也有別人。你同情別人也該有個限度。她可是你的對頭啊!”
丈夫垂眼凝視她的臉,嫌她不爭氣似的,搖了搖頭。
錦娘仰著臉,“可是,你咋曉得她滿腦子風月幻想……”
難不成你也像我一樣,會讀心?
阿泰無奈地頓了一會,才說道,“難道你沒發現她瞧男人時的眼神?”
“呃……”
丈夫附耳對她悄悄說了一句。
錦娘酸了牙似的,扶了扶腮幫子
阿泰不屑道,“說到底,她是打著‘愛’之旗號,行‘欲’的本質。她需要身邊有男人,你想幫就幫得了?再說,你以何立場去幫她?她現在正磨著牙,要集結武林高手來殺了你丈夫,再把你賣……”
阿泰咽了話,目光冷冷地瞧向火膛裏。
錦娘聽了這話,豈有不明白的?一時心血來潮的慈悲立刻作罷了。
沒錯,同情敵人又有何必要?
——我腦子進水了吧!
*
大雪以崩壞的勢頭持續落下,一連三天沒停。
天寒地凍的,要集結江湖高手談何容易?
——連傳信的鴿子都飛不起來呢。
靈玉無奈之下,隻得把奪寶之恨暫時擱置一旁,與三個情郎在江氏別宅內安心過起了甜蜜小日子。
自打失去空間,他們對她還是溫柔備至,寵溺到了骨子裏。
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就差給她把尿了!
她現在已完全相信,他們對她的愛戀是純真的,不含雜質的,雖然離經叛道,驚世駭俗,卻值得她飛蛾撲火,交付自己……
外麵雪霧迷蒙。好像整個世界都模糊了。
她感覺自己陷落到了最隱秘的峽穀中,成了脫離規則的世外之人。
心裏濕漉漉的,想徹底放縱自己,來一場尖叫的狂歡,嗨上雲霄去。像乘著過山車一樣,得到一種歇斯底裏的快感。
與他們相處數日以來,雖然頻有親密之舉,但他們都敬著她,沒有走到最後一步。
每次都箭在弦上了,又生生止住。說實話,別提他們忍得痛苦,就連她也……
若不是顧及女兒家的矜持,她真想學石榴姐那樣說:
來吧,不要因為我是一朵嬌花就憐惜我!
——哼!
雪天無事可幹……
靈玉斜躺在軟榻上,望著她的三個男人。
子衡和振海在對弈,而陸坤在看兵書。他們都是世上一等的偉丈夫,深愛著她一人。
想到這一點,她的心就像春水中的小舟,悠悠打起了轉,不知該去往何方了。
男人們各個專心致誌,神態安詳。室內彌漫著相濡以沫的氣氛。
靈玉實在忍不住了,忽然出聲道,“我決定了,就在今天吧。”
ài rén們同時扭頭,好奇地望著她。
靈玉倔強又大方地說:“今天就是咱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就像見證了一個驚世宣言的誕生,男人們靜默無聲。
少頃,杜子衡起身走到她麵前,飽含憐惜道,“如此倉促不好吧?咱們相處不過才五日。我不希望你後悔。”
靈玉嬌俏地噘著嘴,“我不在乎。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反正不過一層膜罷了。”
說完,自己也覺得放浪,紅著臉低了頭。
男人們的臉上浮起要笑不笑的神情,交換了一個眼神。
陸坤邪氣一笑,走上來捉住她粉嘟嘟的小腳丫子。如欣賞絕世寶物般把玩著,意有所指道,“寶貝兒,你真是為了滿足我們?”
靈玉氣急敗壞,往他臉上踹了一腳,“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滾你丫的!”
她往榻上一躺,背對著他們生起了氣。
陸坤笑了笑,一隻手搭住她的肩膀,“想洞房可以,你得先承認自己熬不住了”
靈玉沉默一會。猛地翻身坐起,把陸坤一推,騎到了他的胯上。帶著君臨天下的神氣說,“承認也沒什麽!我就是熬不住了,怎麽樣!今兒就由你侍寢!”
她既驕傲又害羞,紅豔豔的麵龐上洋溢著勇敢決絕的嫵媚,如一朵芳香惑人的薔薇,在男人們麵前盛放開來
話音落下,室內靜悄悄的。似乎有點冷場。
三人互望一眼後,不約而同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
笑聲裏充滿辛辣、諷刺和侮蔑,其別具一格的真相氣質,像一根長針刺破了滿室的旖旎。
靈玉愣住。
陸坤忽然收住笑,出手如電點住她的胸前大穴。眼神變得像冷血動物,“今兒才第五日你就合不攏腿了,真讓爺失望。”
他狠狠抽了她一個大耳光。
靈玉的眼珠子差點被打出來。
渾身動彈不得,又急又怒又委屈,嘴巴不停地哆嗦著……瞬間已不認識這個世界了。
“陸兄賭你一個月,該有多瞧得起你啊!”連振海捧腹大笑,笑著笑著把臉一沉,陰狠地說,“下賤的東西,作為燕妮的後世,你真是一點不負她的盛名啊!”
陸坤暴戾地揪住靈玉的頭發,咬著耳朵說,“不好意思,我們都是那賤貨一手‘栽培’出來的,長期以來飽受她的‘淫’威,過得生不如死。如今她人死了,爺們兒的仇卻沒法報了,你說該怎麽辦?”
靈玉心碎了,淚如雨下道,“原來口口聲聲說愛都是假話……”
連振海笑了,“誰說過愛你了?陸兄你說過嗎?”
“爺愛不起來!”陸坤猙獰得麵孔變形,“爺一聞到她散發出的**氣味,胃部就抽搐不已,愛一坨牛糞也比愛她強吧!”
“杜兄呢,你說過愛她?”
“我也沒有啊。”杜子衡挑起靈玉的下巴,“誰給你的錯覺?我至愛的妻子可是被你害死了啊!”
“不是我,那是李燕妮不是我,”靈玉用奇怪的聲音重複著,好像被逼瘋了,忽然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失心瘋地嚎啕大哭起來。
三個男人欣賞傑作般,望著她那張哭成邋遢小孩的臉。
“成天像個貞潔烈婦般,說這個下賤那個下賤,到頭來最賤的人是誰?嗯?”陸坤的眼裏湧起暴虐,又抽她一個耳光。
杜子衡笑微微的,捏起她的下巴說,“有件事好教你知道,你口口聲聲要把別人妻子賣進窯子。找最髒的乞丐去伺候……現在,別人要先把你賣進去了。並且,正如你希望的,也要請十幾個乞丐伺候你三天三夜!怎樣,是不是有一種幻滅又刺激的感覺!”
他笑得前俯後仰,淚花兒都出來了,“恭喜你——幻滅才是真實人生呐,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