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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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被上天選中的,隨機章節。  顧關山捂著額頭, 期期艾艾地喊:“我都警告你了!你知法犯法……”

    沈澤不爽地說:“安靜點不好麽?”

    顧關山揉著紅紅的額頭, 委屈地說:“但是現在又覺得你人……挺不錯的。別彈我額頭,你再動我我就哭哦!”

    沈澤隻覺得看著顧關山, 心裏就有股邪火,頗想讓她哭出來。

    顧關山其實很好相處, 隻是有時說話腦回讓人跟不上, 也不擅長與人交談。她容易走神,非常隨性, 望著窗外時非常有距離感,可看著人笑的時候又讓人喜歡, 不知哭起來又是怎樣。

    沈澤:“顧關山, 你是喜歡畫畫?”

    顧關山又笑了起來, 額頭仍紅著, 點了點頭:“嗯, 是呀,挺喜歡的。”

    沈澤一直都對這姑娘的畫本有幾分好奇心, 此時好奇心被勾了上來, 握著公交車的拉環晃晃悠悠地問:“你有帶的本子嗎。”

    公交車頗為顛簸,人聲嘈雜, 有種俗世的溫暖。

    顧關山笑眯眯地點了點頭:“帶了, 你看看?”

    然後她從書包裏拽出了個小素描本, 沈澤接過, 一手拉著環, 一手翻開畫本——畫本一翻開,他才知道才女的綽號並非是個高帽子。

    小本子裏都是顧關山用自動鉛和針管筆畫的小畫,有在黑板上寫字的女孩,有食堂的盒飯,石榴花和梧桐枝,手機與充電線之類的小玩意,本子裏擠擠挨挨地畫了雙麵,有種熱愛畫畫的人的畫本特有的擠擠挨挨——甚至還有些明顯西幻風格很重的人物設計和分鏡草稿。

    顧關山線條流暢,功底相當不俗,人物設計竟是有種自成一家之感。

    哪怕沈澤是外行人,都能分辨出這種線條和畫極有靈氣,更不用說這種畫作還出自個高二的姑娘之手。

    沈澤一頁頁地翻,顧關山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解釋道:“我……嗯,上課的時候沒事就會畫點手邊的小東西做練習,或者默寫。因為手癢嘛……所以這個本子畫得比較零散。”

    沈澤嗤地笑出來,把其中一頁指給顧關山,問:“這是教物理的老常?”

    顧關山一看,笑得眼睛都彎了:“你能看出來啊?我覺得他走路像水獺,所以在物理課上摸了個魚。”

    沈澤說:“很像——”

    他絞盡腦汁思考如何誇獎一隻水獺擬人,然而沈澤的確是行外人,搜腸刮肚才憋出了一句:“形體——抓得不錯。”

    顧關山笑的時候眼睛彎得像月牙兒:“水獺擬人哪有形體可抓呀。”

    那笑容極甜,讓人說不出的喜歡。

    沈澤手機來了短信,他掏出手機一看,是謝真發來的。

    謝真:“澤哥,你是不是對顧關山認真了?”

    沈澤望向顧關山,顧關山眼睛裏仍是柔軟的笑意,她正把腦袋抵在窗玻璃上,望向窗外連綿延展的,蔥蘢青翠的梧桐。

    謝真又心塞地發短信道:“我那天晚上應該提醒你的,顧關山這個姑娘,沒有覺悟的話,別碰的好。”

    沈澤拉著拉環,單手打字:“這是關心。”

    “再說了,”沈澤手機鍵盤音沒關,一按屏幕就噠噠地響,欠扁地說:“學生時代,談個戀愛需要考慮什麽?家庭?現實?買房?算了吧。玩票而已。”

    謝真急的不行,消息框的“……”點了很久,才發過來一句話:“既然這樣,那姑娘你別碰,真的,我……我隻能說這麽多。”

    顧關山閉著眼睛靠在窗邊,眉目疏淡——她不看人時身上有種氣質,似乎什麽都不關心,什麽都不入眼,隻會為自己覺得有趣的事情停留。

    動心嗎?當然。這個氣質的女孩實在是太勾人,沈澤半點抵抗力沒有。

    可是謝真話裏話外那意思,就是顧關山不好惹。

    可高中時懵懂的戀愛,能成的有幾個?對於沈澤而言尤其如此,如果說高中情侶之間的‘責任’二字是笑話,那沈澤眼裏的‘責任’還不如張廁紙——雖不至於對不起別人,但戀愛就是戀愛,沈澤自認為還沒玩夠,人生規劃是等他三十歲玩夠了再找個好女人結婚。

    沈澤看著假寐的顧關山,顧關山穿著校服靠在窗邊,像是化進了陽光裏,嘴唇又小又軟,有點神經質的敏感,好看。

    沈澤掏出手機,回短信道:“認真個屁,玩玩罷了。”

    -

    從一中到花草橋,公交走了一個多小時。到站時沈澤從車上艱難地擠下來,顧關山擠下車動作卻十分敏捷,一看就擠了不少年,可以說是個老司機了。

    花草橋在海邊,旅遊旺季剛過沒多久,馬路對岸的海邊仍在賣鐵板魷魚,煎魷魚時哧啦哧啦地響。

    顧關山道:“旅遊季過去了鐵板魷魚還在!真好。”

    沈澤心情舒暢地說:“你住在哪棟樓?我送你回去。”

    顧關山的臉頓時有些發紅,不好意思地說:“……我……沒事,我自己回得去。”

    顧關山和他拉開了距離,似乎連剩下的路沒打算和他一起走的模樣。

    顧關山一個人背著沉重的書包,丟下沈澤往前走,沈澤奇怪地問:“不一起走?”

    然而顧關山撓了撓頭,輕聲道:“我……我不太習慣,對不起。”

    沈澤:“?”

    “我的意思是——”顧關山將手上的汗水在校服上抹了抹,局促不安地說:“我……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走著回家,對不起。”

    局促不安的顧關山,讓人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爽,沈澤皺起眉頭。

    夕陽西下,大海波光粼粼,以鴨舌帽遮住臉的藝術家抱著吉他,坐在垂下月季花枝的牆角彈唱,聲音沙啞而滄桑。

    那是個詩歌般的傍晚。沈澤無意識地握緊了手裏顧關山的畫本,目送顧關山的背影。

    這姑娘,勢在必得。

    -

    顧關山回家時,她家裏有種說不出的安靜,她媽媽坐在皮沙發上,戴著金邊眼鏡,眼神銳利地望向剛開門進來的女兒。

    “回來了?”顧關山的媽媽——李明玉摘下眼鏡問:“顧關山,這個周怎麽樣?”

    顧關山眨了眨眼,努力讓自己正常點:“還行,媽。”

    李明玉說:“月考是什麽時候?”

    顧關山上樓,把書包丟進房間,遙遙答道:“月考當然是國慶節結束之後了!這周考了期初kǎo shì。”

    李明玉嗯了一聲,問:“考得怎麽樣?”

    顧關山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一聽到成績手都有些抖,慢慢地說:“都是一百分滿分,平均八十九……主要是物理不太好,物理拉了成績……”

    李明玉沒什麽情緒地道:“別給我們丟臉,你爸媽我們上學的時候可沒考過這種成績,而且你媽就是搞物理的,你怎麽能把物理學成最拉分的課?”

    顧關山閉了閉眼,說:“題有點難。”

    “難也不是理由,顧關山。”李明玉翻了一頁手裏打印的、畫滿熒光筆的材料學期刊,淡淡道:“我一直不理解物理學不好的人,物理多簡單?就是套個公式,何況又是高中物理,高一的加速度,受力分析,都是沒聽過課都該會的東西。”

    顧關山囁嚅道:“……對不起。”

    “別忘了。”李明玉說:“我和你爸隻有你這個女兒。”

    顧關山仍穿著校服,無助地說:“我……我明白。”

    “明白個屁,你還能明白了?”李明玉在樓下尖叫道:“顧關山,你本來就不夠聰明,別作死!”

    顧關山無助至極,不發一言。

    李明玉尖銳道:“再讓我看見我就揍你一頓,把你本子全撕了,一把火燒光!你已經快廢了!”

    ……

    顧關山一直又堅強又倔,她一直反抗,卻也一直絕望,遍體鱗傷。

    可是在這世上,再絕望,顧關山也總是保留著一絲微弱的希冀。

    ——希冀著有一天,會有個人救她於水火,告訴她這世上仍有萬千美好,有星河和月亮,善良的人與自由理想。

    ——一中文理分班,早在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時就開始了。

    顧關山在放假前領了個表,填的是文理誌向——她填了文。

    顧關山文理都不算差,隻是文科更好些,她的父母並未強求她學理科。一中一向是先走班再分班,在開學第三周時六班老師公布了分班名單。

    六班變成了文科班,而那些想去學理的人都被分到了一班和七班,一周劃出三天下午走班,走班的下午的教學內容——就是各自班級上各自難度的政史地理化生。文科班和理科班按著‘要高考還是要會考’的標準來設置小六科的教學難度。

    丁芳芳坐在顧關山前排,哢嚓哢嚓地吃著顧關山的薯片,疑道:“你在給沈澤改yīng yǔ卷子?”

    顧關山將紅筆哢噠了一下,凝重地點了點頭:“對,他專門交給我的,他交給我的時候,他們班學習委員……那個鄒敏?都快把我盯穿了。我懷疑他想借刀shā rén。”

    丁芳芳嘀咕:“那你接過來做什麽,給自己找事嗎……”

    然後丁芳芳看到了沈澤那張驚天地泣鬼神、“天下紅雨”般的卷子全貌,感歎:“謔!錯這麽多!你猜猜他會不會拚abcd啊?”

    顧關山想了想,鄭重地說:“從他能拚對literature來看,他應該是認識二十六個字母的——一個猜想,不一定對,這個單詞是抄的也說不定哦。”

    丁芳芳:“……哦。”

    “至於為什麽我接過這份改錯——”顧關山陷入沉思,又訂正了個詞上去:“因為你現在吃的零食是他買的。”

    丁芳芳:“……”

    丁芳芳手裏的薯片掉了。

    丁芳芳:“……我怎麽覺得這麽抓心撓肝的難受呢,像是在吃我閨女的賣身銀子,不吃了!萬惡的黃瓜味薯片,我今天是不會寵幸你了……”

    顧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