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味道可不好聞，即便臉上已經戴著過濾臉罩也一樣。這種沉澱了好多年的腐臭味仍然在盡著他們的努力在往林伽的鼻子裏鑽。

    “好的，那麽要從哪裏開始找起呢？”林伽展開了手上下午才在書店裏買到的紐約下水道分布圖，眼前出現了一副密密麻麻，管道層次分明，線路複雜的平麵地圖。神奇的繪圖師啊，居然把三層管道給畫在同一平麵上，用的又是相似的顏色線，旁邊又有密密麻麻的輔助線代表下水道中存在各種方向，器材等。

    “活該紐約下雨就堵”林伽扯扯嘴角，咬住了手電，努力試圖看懂圖上的含義。

    下水道部分的整修工作一直都是歐美國家公共設施中的難題。施工周期長，工程消耗大就是一個很大的難題。所以為了節約預算開支，往往歐美政府會在區域規劃時考慮城市建築的布局，然後廢棄一部分下水道，或者是在一部分下水管道的上方再建設一部分管道連接。

    久而久之，紐約的地下形成了一個十分密集的通道網絡，就像一個迷宮一樣。

    也有水道工給紐約的下水道起過名字，叫做米諾陶諾斯的迷宮。因為如果不給你一個醒目的指引，那麽你就有可能在這個下水道迷宮中迷失，就再也走不出來了——除非你是個穿著水管工裝服的大胡子，而且叫做馬裏奧的，那麽倒是可以借著神奇的力量從水管道口溜出去。

    但林伽可沒有那頂紅帽子，也沒有那張水管工證，看那張地圖看到最後終究是一無所獲。

    不過這不要緊，因為林伽有奧迪斯啊。

    捏住耳機，林伽對著麥克風說道：“奧迪斯，掃描地下建築情況，給我導航。”

    “是的，指揮官閣下”奧迪斯那可靠的機械音從耳機那端傳來。

    雖然已經不是在裏斯特號飛船上，但是奧迪斯作為智能核心並非浪得虛名。它能夠利用快餐車上的部分部件來執行非戰鬥類的指令，剩餘缺失的部分就用它龐大的計算力補全，這是何等的可靠啊！

    按照刀鋒所給的情報，這條下水道是較為奇特的。因為與其他下水道不同，它並沒有與其他街道的管道接通。這意思就是，這條下水道的曆史久遠，早在布魯克林大移民時期就存在了，可以說是一個古董下水道。

    而換句話說，由於曆史悠久，這一塊區域的房屋十分古舊，居民大多轉到其他地方居住，公共設施的使用量比起其他地方要少許多，政府的公共清潔職能也相應的向其他人口密集的加到傾斜，畢竟政府的人力資源也是要花錢的。

    所以這裏就成為了一個幽靜的去處，一個用於藏匿的絕佳地點。

    美式的下水道就跟天朝的天橋底一樣，是流浪漢的最愛。除了氣味難聞了點，陰暗了點就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了。找一個水幹了的地方，然後把地方整理開就是一個好休息處。所以這種半廢棄，或者廢棄的下水道理應十分受到流浪漢的歡迎才對。

    但是，這裏沒人。

    跟著奧迪斯的指引，連續走過了幾個拐道缺口，林伽都沒看到流浪漢的蹤影，這讓林伽心裏的猜想越加堅定。所謂的流浪漢，也就是一無所有都要生存下去的人，實際上他們的生存欲望反倒比常人更加強烈，所以他們的生存嗅覺如同野獸一般敏銳。

    好似這種下水道這般的優質休息地點，沒理由沒人來。

    “嗯？”林伽走過了一個拐道，感覺到有些不對，轉過頭，反而向拐道內走去。隻見他輕車熟路地繞過障礙，停留在一件掉落在地上，滿是灰塵還斷了一邊袖管的夾克上。

    “看這灰塵，差不多有快一個星期了”林伽伸手拿起這件夾克，仔細的觀察。

    這件夾克的款式十分新潮，應該是最近幾個月流行的牌子，看上去是成年人穿的，適合穿這件衣服的人，身高約一米八左右。衣服沒有撐開的痕跡，加上上麵的油汙，顯然穿這件夾克的流浪漢身高不會太高，而且還應當是個身體強健的……要不然也沒辦法從其他流浪漢手裏搶到這件夾克。

    林伽眼中目光閃爍，像是在思考著什麽。在他的腦海中，屬於聖劍的記憶在不斷的流淌，給林伽帶來各種猜想。

    林伽二十多年的生活給他的是各種生意經，和思考解決事物的理性眼光。而聖劍的記憶中的各種傷痛，戰鬥經驗卻給了林伽另一種感受，令他在看到有關的事物時能夠從兩個不同的角度去看它，給出更好的答案。

    就像現在分析這件夾克一樣，林伽獲得了他需要的線索。這是一個好兆頭，自己與聖劍之間開始緩慢同步，不再分你我，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林伽是曆史係畢業的而非哲學係畢業，他不會去想分誰是真正的自己。

    當你麵對嚴峻的生活困境，銀行通知你你的信用額度不足將會下降你的信用評級，降低你的信用卡額度，你的女兒跟著你顛沛流離連學校也沒法去的時候你可不會想你到底是誰。

    林伽不曉得自己現在是什麽心情，是激動還是恐懼。現在不是在布法羅的別墅裏，身旁有什麽吸血鬼和吸血鬼公爵在的時候。那時迫在眉睫的危險讓林伽忘卻了恐懼，或者說恐懼反而成為了他的力量，讓他有勇氣揮出武器。

    但當短暫的勇氣結束後，他選擇了逃避。被委托來到紐約更符合林伽的心意，借此遠離布法羅危險的狩獵吸血鬼行動。

    但現在……在深幽寂靜的下水道中，就連喬治也不在的地方，林伽還是第一次如此直麵自己的恐懼。在聖劍的記憶支撐下，他才能如此冷靜對待，若是以前的那軟弱的自己，可能已經痛哭流涕了吧？

    在這裏前進，就是自己麵對強敵與危險。

    在這裏後退，就是逃避這副身軀，自己的責任。

    “指揮官閣下，偵測到熱能反應”奧迪斯的聲音突然從耳機響起：“一共有四個熱能反應，此時正從您前方一百六十米處向上行走。”

    林伽一挑眉，轉身走向奧迪斯所指引的方向——人行在世上，最重要的還是守約。

    既然接收了這副身體，那麽這副身體的諾言，就由自己來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