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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焱州地界不小,大小村鎮有數十個,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苦竹鎮,堪稱焱州的中心城鎮。
苦竹鎮離那座橫跨秦河的石橋不遠,處在江陵深入東越的必經之路上,同時又是焱州商貿最為興盛的地帶。
苦竹鎮因盛產苦竹聞名,不少手握權勢身披富貴的大家大戶,都會買些土地,然而種上苦竹,等到苦竹長大的時候,就又是一筆不容小覷的財富,以此錢生錢,鎮子也因此愈發繁榮。
苦竹外表與普通竹子無異,但是內部卻有苦水,伴隨著一種異香,具有凝神靜氣之功效,同時又能做成各種精美家飾,因其韌性絕佳,故而多年都不會有絲毫損壞。
苦竹幾十年前便博得了富貴人家的青眼相加,近些年則愈發流行起來,作為苦竹的發源地,苦竹鎮絕對不會浪費這種天然優勢。
若是從苦竹鎮上方鳥瞰一番,便會發現,漫山遍野的苦竹仿若一片翠海,而居中的苦竹鎮就像是一座海中的島嶼。
一陣春風拂過,苦竹林搖搖晃晃,翠綠的葉子盤旋直落。
白鴉拾起肩頭的一片竹葉,放在嘴裏咀嚼,一股苦意在口腔內滋生,苦竹有不小的藥用價值,尤其是新生綠筍,更是藥效極好。
眼下已是春天,綠筍紛紛露出了頭,想必過不了幾天,鎮子上家有苦竹林的居民,便會在林中大肆搜刮一番,賺多賺少,就看自家祖墳的風水了。
白鴉吐出嘴裏嚼爛的竹葉,抬頭看著兩旁搖曳的竹林,竹林邊緣極為整齊,沿著腳下大道筆直往前而去。
民間流傳不少稗官野史,誌異傳說,傳聞有得道大修曾一劍劈開滄海,劍光所至,海水避讓,那人就這樣沿著海底這條劈出來的路直行入海,最終沒入深處,沒了蹤影。
有人說,他住進了龍宮,也有人說,他羽化升仙。
白鴉曾見過口吐人言的嘯月狼王,曾見過禦劍殺敵的道家修士,曾見過駕著巨龜遠去東海的苦行僧人,或多或少知道這個世界的不一般,但是他著實不知道海的那邊是什麽,那人又是去幹什麽。
他隻是想,那得道大修當時在海底行走的時候,想必也是眼下這般光景吧。
他驀然嘿嘿一笑,神色得意。
這條竹林大道通往苦竹鎮而去,在白鴉很遠的前方,有一輛馬車緩緩前行。
駕車的管家輕輕問道:“xiǎo jiě,我們丟下那個小子,不管不顧”
“無妨,早先看他不像是普通人,便想著試探一番,一路下來,倒是確定了他是個山村野夫的事實,倒是我看走了眼,既如此,我們就不用過多掛心,沒有回報的善意是多餘的。”
李桃雖然不曾習武,但是經商天賦驚人,能在青州商場縱橫捭闔,有著極大的名氣,她如何會是個普通大家閨秀,相反,她的城府心機多年磨礪之下,已然不是白鴉這種人可以相提並論的,即便是楊浩,都隻能望其項背。
最開始被打劫的時候,白鴉傻傻走進包圍圈,她還以為是什麽胸有成竹的人物,有句話叫做人不可貌相,經商多年的李桃深知其義,自然不敢妄自揣測白鴉身份,後麵為白鴉出那五十兩也是試探,經商之人皆是賭徒,她便是在賭。
後來楊浩出場,李桃便覺得自己應該是賭錯了,白鴉那副摸樣,如何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所幸五十兩還在,倒也不賠不賺。
身世顯赫天賦驚人外貌靚麗的李桃見多了世家公子,江湖遊俠,在見到楊浩看她的眼神之後,便心生惡感,再加上有了心上人,自然不會想要與楊浩有過多交際。
所以他拿白鴉作為擋箭牌,假意讓白鴉上馬車,此事不說身邊管家會阻止,楊浩同樣會勸說一番,所以白鴉坐上了楊浩的馬。
李桃原本以為楊浩之後會將注意力放在白鴉身上,卻不料他根本沒有把白鴉放在眼裏,無奈隻好委屈自己說上幾句違心的話。
後麵聊到白鴉,完全是因為她想轉移話題,同時也想了解一下白鴉的為人,畢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管家笑道:“孫少爺若是知道xiǎo jiě為了他的事,急急忙忙從青州趕來焱州,指不定會有多高興。”
李桃臉上露出微笑,而後漸漸斂去,歎道:“表哥喜歡的是會武功的女子,我卻不能習武。”
管家目露惋惜,自家xiǎo jiě天資聰慧,學什麽都快,唯獨丹田不通,修不出真氣。
馬車在鎮子裏遊走不斷,最後停留在一座恢宏大氣的府邸麵前。
李桃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的“孫府”二字,心中喃喃道:“傷我表哥,即便你背後有什麽大人物,我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剛剛走進苦竹鎮的白鴉驀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對這自苦竹散發出來的異香極為不適。
身上沒了銀兩,吃住都是個問題,而且從楊浩口中得知,眼下自己是個通緝犯了,第一次被人通緝,白鴉非但沒有絲毫慌張無措,反而內心滿是期待與激動。
但是激動歸激動,保命還是要緊的,楊浩一路瞎說,其實根本就不知道白鴉真容,這倒是給白鴉提了個醒,一旦在焱州被人認了出來,那萬兩白銀和流沙門長老職位的yòu huò力可是不小,到時候麵臨的恐怕就是許牧瘋狂的報複。
許牧溺愛獨子,就連能救成姻的寒潭蓮子都被他給了自家兒子,顯然可以看出許褚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許褚死在白鴉手上,許牧怎麽會輕易放過白鴉,別說白鴉如今還在東越境內,即便是去江陵,恐怕也是被許牧沒日沒夜的追殺。
體內服食寒潭蓮子和赤冠果所留下的陰陽之力還未完全消化,與神秘力量形成了一種極為平衡的微妙狀態,白鴉偶爾還會感覺身上時冷時熱,看這模樣,短時間是無法根除這種現象了。
體內藏有隱患的白鴉固然實力大增,但若是麵對許牧這樣的老牌七穴強者,多半隻有被虐的份。
“小心駛得萬年船,嘿,這下誰能認識我。”
白鴉躲在一個無人的偏僻角落,撕下兩隻袖口,製成了一個簡易麵罩,隻露出兩隻眼一張嘴,當然,還有一雙精壯的胳膊。
行走江湖,奇裝異服的倒是不少,畢竟愛恨情仇糾纏不清,指不定哪天就被仇家毀了容,滿臉猙獰的出現在別人眼前,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好,所以白鴉這副打扮固然有些lìng lèi,但是並沒有過多吸引他人注意力。
就在白鴉想著如何賺錢的時候,卻發現了一個機緣。
前方街角處有一個渾身邋遢的落魄浪子,躺在石板上,若不是偶爾翻下身子,恐怕就被人當死人處理了。
興許是他太可憐,又或許是因為來往的人太過善良,不時有人朝那人跟前丟下銅錢,不一會兒,便已聚成一堆。
白鴉摸了摸被包裹的緊緊的臉,猶豫片刻,徑直走到那人旁邊,坐在地上,目露哀傷。
然而一個時辰過去了,並沒有人丟他一文錢。
白鴉有些不開心,伸手拍了拍隔壁那人,問道:“兄弟,加入你們丐幫有什麽條件嗎?”
那人翻了翻身子,滿身酒氣隨之而動,沙啞的聲音響起:“滾!”
白鴉尷尬一笑,反正看不見臉,再丟人又如何,他繼續道:“兄弟,別啊,世界那麽大,你我相遇便是有緣,何況你我落得同樣境地,討教一番而已,不用如此小氣吧。”
那人搖晃著起身,白鴉驚奇的發現他臉上竟是裹著一層白布,隻留兩隻眼睛,連嘴都不曾露出。
白鴉覺得這大概便是緣分吧。
白布裹麵的男子微微一愣,隨即用腳撥弄著地麵的那些銅錢,帶著笑意說道:“你也想賺這些錢?”
白鴉無奈道:“兄弟我落魄啊。”
男子道:“喊我一聲爺爺,我把這些都給你。”
白鴉心生怒氣,隻覺此人多半是瘋了,正欲罵回去的時候,卻見一個人影閃過,搶起那些銅錢之後,迅速消失在街道拐角處。
白鴉譏諷道:“喊我一聲爺爺,我幫你追回來。”
男子倒地就睡,說道:“真當老子在意?老子風光無限的時候這些錢都是拿來丟著玩的,小子,快滾吧,別打擾老子睡覺。”
白鴉轉頭就走,大概是碰見了一個瘋子。
白布裹麵的男子躺在地上,自說自話:“再凶的狗,終究隻是一條狗而已,哈哈,你們的帳,李某記在心裏了。”
白鴉自然聽不到男子的自言自語,隻將注意力放在迎麵走來中年男子身上,他走的很慢,步子很小,動作都是慢吞吞的,插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白鴉手心已盡是汗水。
在拐過街角的時候,白鴉回頭望去,那個人站在乞丐旁邊,慢吞吞的蹲下身子,不知說了什麽,白布裹麵的乞丐猛然坐起身。
中年男子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望向拐角,卻發現那裏已經沒了人影。
躲在拐角另一側的白鴉緊貼牆壁,喘著粗氣,喃喃道:“他怎麽會在這裏,如此說來,流沙門那幾位副門主已經不遠了?”
白鴉略一思索,便向著巷子深處走去。
憑著白鴉的眼力,自然看清了那個搶去銅錢的人的蹤跡,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死胡同。
胡同裏一大一小,兩個人正在分贓。
小的那個便是之前搶走銅錢的少年,大的那個卻讓白鴉目瞪口呆。
少年麵色煞白,躲在身邊青年背後,焦急道:“蒲大哥,就是他,他追來了。”
青年看著蒙麵的白鴉,不慌不忙,一開口便是溫潤且具有磁性的嗓音。
“這位兄弟,我看你也是可憐人,這樣,這錢,分你一份,你看如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