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麽。”

    楊柳曼看著那仆婦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個所以然。

    楊柳菁揮了揮手：“你下去吧，下次不要這麽不小心了。”

    是。”

    那仆婦恭敬地退下了。

    仲夏的天總是有幾分暑氣，楊柳菁已經熟睡了，楊柳曼卻還是睡不著。她索性悄悄起身，走出了門外。這廂房外亭台樓閣，花木被打理得層次分明，景致雅趣。微風習習，她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楊柳曼坐在廊邊，淡聲說：“出來罷。”

    下一瞬一個黑衣的影子便落到楊柳曼麵前恭敬道：“娘娘。”

    今天的那個仆婦真的剛好是路過麽。”

    並不是。那仆婦從你們說話開始已在外邊站了許久。”

    分幾人將她看著罷。”楊柳曼說。

    是。”

    楊柳曼說：“你可以退下了。”

    那黑衣人跪著不動。

    還有什麽事麽。”楊柳曼問。

    皇上讓卑職給您傳話，”那黑衣人聲音有些艱難，“皇上說，讓您快點回宮。”

    楊柳曼：。。。。。。這才一天，是要作什麽啊。

    他還說，如果您不回宮，他就出宮來了。”

    黑衣人額上黑線，他們皇帝作成這個樣子，往後真的不會變成昏君麽。

    咳咳。”楊柳曼倒是淡定咳嗽兩聲，“知道了，轉告他我會盡快回去的，他就不必來了。”

    楊富貴動作極快，第二天就將那盛名的女道姑了府上，楊柳曼將那錦紋珠給女道姑看，女道姑說確實是沾有仙氣之物，不過那仙氣不重，想來是鍛造什麽靈器碎片遺落下的。女道姑又觀兩人根骨，說楊柳曼修仙天賦比較一般，倒是她妹妹楊柳菁這方麵十分有天分，她願留在楊家數日教楊柳菁些基本常識，之後要不要跟隨她去修仙隨楊柳菁自己決定。

    至此楊柳曼終於將自己以前心念的那些歸結於張小六的伎倆，基本徹底放棄了修仙這一路途。

    於是這天用過午飯女道姑教授楊柳菁基本知識之時，楊柳曼決定出門逛逛市集。

    這一逛就逛出了件事兒。楊柳曼在館子裏嗑瓜子聽戲，前邊倆人竊竊低語。

    其中一個說：“三公子那賬還了嘛？”

    他哪能還得了，”另一個說，“從他借這筆賬開始就注定了還不上。”

    隻見那人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何家人盯著呢，管叫他無論怎麽都還不上，就等著背巨債吧。”

    兩人相覷一笑。

    楊柳曼雖是接著看戲，卻是心生疑竇。

    照理說楊子峨打理他們楊家旗號下的兩個綢緞莊沒多久，也不娶妻，應當不會去找人借什麽債，楊柳曼心中卻總有種惴惴不安之感。

    走，”楊柳曼起身吩咐身邊侍從，“去我們楊家的綢緞莊逛逛。”

    交給楊子峨的雖然隻是兩個綢緞莊，但這兩個綢緞莊在還雲城中有許多達官顯貴的客戶，甚至有些直接供給皇宮，每年下來利潤也是極其可觀。牌匾上寫著楊記綢緞四個大字，轎子停在門外，楊柳曼走進去，綢緞莊老管事福伯一眼就認出了她，正要下跪施禮楊柳曼便微笑道：“成了親我還是楊家女兒，福伯還是叫我大小姐吧。”

    娘娘有命豈敢不從。

    福伯道：“大小姐難得過來看看，去將這莊子裏冰蠶絲布匹拿出來。”

    大小姐那不是——”旁的幾個幹活的一聽立刻反應過來，立刻以驚異目光投向她，被福伯用眼神示意了下這才齊齊問候：“大小姐好。”

    楊柳曼點了點頭。

    福伯道：“大小姐，您今天到這綢緞莊來是。。。。。。”

    楊柳曼隨手輕撫過送來的冰蠶絲布匹：“三哥呢。”

    哦。”福伯答道，“今天城外近郊德家新到了批貨，三少爺出城去驗貨去了。”

    每個綢緞莊都有相應的供貨商，這些供貨商大都在國都附近的城鎮上。

    福伯，”楊柳曼抬眼看向他，“我想看看賬本。”

    賬房裏彌漫著一股幹燥的紙味，楊柳曼已坐在桌前看了許久，福伯靜靜地垂頭立在一邊。綢緞莊的賬本不到一年便是厚厚的基本疊成一疊。一時半會要弄清絕非易事。

    福伯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楊柳曼歎息，“我自幼長於商家，自然知道賬本是要做兩本的，給納稅的官府看一種，真實收益又是另一種，福伯您就不要拿給官府看的這本來糊弄我啦。”

    是麽？”福伯近前一看一拍腦袋，“哎呀呀，瞧我這老糊塗的，這就給大小姐取去。”

    看著福伯關門去取賬本的身影楊柳曼疑惑愈加加深，福伯就算再老再不濟也不會將賬本都拿錯，除非——

    這時屋外傳來一個高嗓門的女聲：“這什麽布啊，我們要退貨！我們主子回去剛穿了沒幾次身上就起了紅疹子，往後再也不到你們楊記綢緞來買了！”

    楊柳曼略略抬窗一看，見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滿臉怒氣把手中綢緞扔到地上。旁邊的小廝正在賠罪：“是是是，您要退貨我們照單全收，不過還請您為我們美言幾句，還請繼續來買綢緞，我們保證，下次絕不會再有這樣的事發生。”

    楊柳曼瞥了那塊布一眼，這時福伯回來了。福伯看楊柳曼正看著窗外便解釋道：“小事，是一個挑剔難纏的客戶來退貨，將哄哄就成。”

    福伯將新找到的幾本賬本放在桌上，楊柳曼不置可否，走近桌邊將賬本拿起翻看起來。

    福伯，”楊柳曼放下第四本的賬本，“你老實告訴我，這綢緞莊是否出什麽事了？三哥打理的生意是否出了什麽問題？”

    回大小姐的話，”福伯回答，“一切都很好。”

    是麽。”楊柳曼眼神銳利起來，“繼申年二月王記食鋪付銀七千二百五十兩、繼申年三月孤舟城康家布匹付銀一千三十兩三錢一分、繼申年四月於二品中正沈侯爺府邸收銀一萬二千三百兩。。。。。。”

    福伯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大小姐是傳說中的“錦州賬房”，曾經一度也幫楊家做過很多賬本，後來楊家做假賬的方法都是沿用她的手法。他原以為經過他的改進再加上楊老爺子對楊子峨的放心不會去查每一筆賬的實際來源與當時真實收到的數目，卻沒想到大小姐竟會從宮中殺出看賬本。一般楊老爺隻會去對查出入進賬以及總和是否對得上，而楊家往來貿易繁多，他隻要將那些缺口帳在不常去查證的那些賬目上細細補上，不經手實際生意短時間是看不出貓膩的。

    三少爺啊，福伯在心底呐喊，老奴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那一堆假賬本是給官府看得，但這一堆假賬本又是給誰看的呢，嗯，福伯？”楊柳曼問。

    福伯撲通跪下，辛酸道：“求大小姐莫要怪三少爺，他已經盡力在想辦法了。”

    楊柳曼心中一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楊子峨傍晚時分才回到楊記綢緞，這一天見識的世態炎涼快要把他整個人都掏空了。但他仍不能停歇，幾乎是立刻馬不停蹄地進了賬房，一看見楊柳曼，他便曉得她什麽都清楚了。

    楊柳曼也是覺得心疼自己這個三哥又好笑，別個給他挖個坑就徑直朝裏鑽，如果不是今天被她巧合戳破還不知道簍子得捅多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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