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隱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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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鎮南朗聲道:“起來吧。我的護法長老們。”
獨孤子、林獲聞言,齊齊齊聲,依然垂首不動,恭敬有加。半月教教主高高在上,屬下教眾如同奴仆,如同螻蟻。方鎮南淩空而立,享受居高臨下的滋味。
道一子聽到“長老們”三字,已知林獲半月教長老身份,臉色氣得漲紅,對林獲顫聲道:“林獲,你身為龍興村族長,怎能去為半月教護教呢?你為龍興村之首領,卻又是半月教護法長老,將龍興村置於何地?你是龍興村的奸細麽?”言辭悲憤,振聾發聵。
上官良早已猜知林獲入了半月教,此時知他是半月教護法長老卻不覺奇怪。憑林獲身為方俊傑外公、方鎮南嶽父這一節,一旦入了半月教自會身居高位,得到半月教不外傳的上乘功法。心想林獲或許早已加入半月教,卻未被發覺。並非林獲潛伏太深,隻是人們習慣性信任、服從族長,哪想族長已非龍興村族長,而是半月教護法長老?
林獲搖頭片刻,忽然抬起頭,望向道一子,大聲說道:“不。我不是奸細。龍興村始終是我的家園,我從沒有背叛它。當今之世,群雄四起,各據一方,誰也不肯聽從朝廷號令。龍興村處於偏僻一方,得以安寧苟且了數百年。但我們就此喪失了進取心了嗎?這是一個弱肉強食、嗜血爭奪的時代,即使村落之間也結有不可調解的世仇,歐蠻大陸不會有一處角落永遠得到安寧與平靜。如今,陰魅軍來襲,即是明證。我們不要麻木了。我們隻有與強者聯盟,才不至於被吞滅。”
陶明兒皺眉道:“所以族長早已投入半月教了?”
林獲道:“沒錯。十八年前的一天深夜,祝飛煙突然來訪,稱有緊急事情要商議。我不敢怠慢,起床給他端茶倒水,引入密室。祝飛煙道:‘臥龍山域有暗雲出現,陰氣森森,一如五百年獸潮爆發前的凶兆,獸潮將再次出現。’我很吃驚,想起了林威族長時抵抗獸潮時種種凶險,雖經五百年的口口相傳,那時候的慘烈戰況依然讓人膽寒。五百年前龍興村尚處於鼎盛時期,護村兵達到上萬人,威震方圓百裏。那時尚隻能勉強抵禦獸潮,而十八年前龍興村隻一千護村兵,怎能守得住家園?自林威族長病逝後,龍興村日漸衰落,不複昔日威風。我身為族長,麵對即將爆發的災難,一點辦法也沒有。我能怎麽辦?”
道一子沉默無言,上官良與陶明兒麵麵相覷。
林獲續道:“這時,祝飛煙將《冥經》第一部的秘密全告訴了我。他的用意很明顯,即以《冥經》第一部為誘餌,與外部門派結盟,調來強援,以備不測。我很惶恐,也很無助,隻有依他所言,派多名護村兵去尋找合適的外援。一個月後,一名護村兵回報,說半月教第一護法長老獨孤子擅長化解獸族怨氣,有消除獸潮之術。我與祝飛煙聞言大喜,當即備好大禮,拜訪半月教。果如祝飛煙所言,半月教……哦,教主……”朝方鎮南拱了拱手,道:“教主果然對《冥經》第一部十分有興趣,當即答應派出獨孤子前去化解獸潮。教主對龍興村是有大功,澤被萬裏。此後,教主與小女成婚,與我結成親家,也是雙喜臨門啦。幸甚,幸甚,榮幸,榮幸。”
道一子身子一震,臉麵登時變得蠟黃,道:“不,祝飛煙敦厚老實,不會出賣龍興村機密。”
林獲哂笑道:“祝飛煙素知祭司大人堅守原則,鐵麵無情,自是無法用言辭讓你交出《冥經》第一部,隻好潛伏,伺機探得《冥經》藏處。”
上官良道:“因為還得潛伏,族長嫁女之事也隱瞞下來了,隻說林芳姑姑路遇真人,得真人點化,暫同去修行了。是不是?”
上官良隻是將村民間流傳的訊息說了出來,雖未得到林獲親口說出,但多數人已信以為真,直到方俊傑出現,人們才意識到林獲的唯一女兒林芳嫁與了半月教教主。那真人竟是半月教教主。人們不禁唏噓不已。
林獲歎了口氣,道:“上官良,我還是你的族長,你不要輕慢無禮。你所說的都是謠言,我可沒這麽說。教主明媒正娶我的女兒,是光明正大之事,是榮耀的事。我隻是閉口不談罷了。村中傳言不實,你可不要當著教主的麵,胡說八道。”
村中傳言卻正是林獲派人散布。他深知謠言可畏,便想出了以謠言製謠言之計,編出林芳奇遇真人的故事,給林芳離村一個正當理由,省得生出更多謠言。其中曲折原委,上官良思忖片刻,便已猜出,笑而不語,心想:“以半月教聯姻,看來是林獲與方鎮南結盟關鍵的一節。這麽多年來,我們竟被瞞在鼓裏。”
龍興村尚有一寸土地,但隨時會換了主人。天色灰蒙蒙,涼風陣陣。
陶明兒道:“族長,這些事,你應該早點跟我們說明白。我想,隻要於龍興村安全、發展有益,道祭司自會同意聯盟,並交出《冥經》第一部。何必得如此曲折、處心積慮地謀取《冥經》?”
林獲朝道一子望了一眼,道:“此事得問問道祭司了。道祭司,你為何定要將經書送與朝廷呢?朝廷無能,治國無術,致使國內動蕩不安,有何德能?朝廷定然無法保證經書安全。如若不是道祭司你固執己見,定要將經書交付朝廷,我們何必需要這麽大費周折地探知經書藏處?十餘年來,教主對道祭司尊敬有加,製止屬下粗魯行事,是有德之主,希望祭司能看到這一點。”
道一子正色道:“我對朝廷忠心耿耿,日月可鑒,不似有人心懷不軌,貪圖富貴,忘了本心。”
林獲道:“你……”
一股勁風撲出,吹向地麵,沙石飛揚。方鎮南飛身落地,一臉肅然,雙手垂下,五指微彎,如鷹爪般。
方鎮南嘴角抽搐,歎了口氣,道:“道一子,我看在林獲的麵子上,忍了你十八年。你還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