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禮——”

    豐碑之下，數之不盡的軍人對著上書‘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的‘墓碑’舉起了自己的手——掌心向下，五指並攏，手掌伸平，舉至右眉！

    楚煜站在前排，神情肅穆，身著軍裝，鬆枝綠肩章上綴有金色枝葉和一顆金色星徽，望著五星紅旗冉冉升起。

    他的戰友葬在這裏，普通軍人、超能者……都葬在了這昆侖山之下！

    有的人火化了，被埋在這裏；有的人隻有舊衣，被埋在這裏；有的人隻剩名字，被埋在這裏。

    這裏是他們曾經戰鬥過的地方，這裏是他們去往‘死亡’的地方……這裏，也是他們永垂不朽，被世人銘記的地方。

    也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叫什麽，但是他們的家人知道，他們的家人會很驕傲的告訴他們的子侄輩、孫輩，他們就葬在了這裏——為國家而戰，為華夏人民而戰！

    盡管在那之後他們的親人會告誡那些孩子不要來參軍，不要讓白發人送黑發人，但是從他們家人告訴那些孩子這件事情的那一刻起，那些孩子就已經把這份驕傲銘記於心了，那些孩子長大後，若是還記得這份驕傲，還記得曾經的憧憬，又怎麽不會參軍呢？

    也許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叫什麽，但是自從參軍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做好了這種準備；自從加入戰鬥的那一刻起，他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們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麽，說句不好聽的，他們來這個戰場上就是送死的！

    但是呢？但是呢？

    哪一個士兵不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才上了戰場的？哪一個士兵上戰場不是為了‘送死’的？

    為了保家衛國而死，不丟人！他們都是好樣的！

    誰要是敢說一句他們的不是，那些軍人、那些超能者，楚煜本人都會毫不猶豫地拔槍爆了他們的狗頭——即便之後要上軍事法庭，他們也絕對不會有半點猶豫！

    說什麽都行，就是不能詆毀他們的戰友，他們這些人在戰場上打生打死的，就是為了讓你們這些人背後說風涼話？死後詆毀別人算什麽事？鍵盤俠算什麽事？有種上戰場，有種去部隊走一趟！沒那膽子就別瞎bb！

    也許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叫什麽，但是就和建黨、建軍、建國以來千千萬萬犧牲的軍人一樣，他們永遠都是解放軍，他們永遠都是人民子弟兵，隻有他們，才能夠擔得起這個稱號！

    白領小資就喜歡說‘國家洗腦’，可是如果沒有這些被愛國主義‘洗腦’了的人們，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坐在不會發生槍戰、不會有搶劫的咖啡廳、餐廳裏談論著外國有多好，華夏有多差的事情。

    不用提心吊膽，街道不會有槍戰，不會有‘恐襲’，走夜路也無需擔心，因為總會有一個亮著燈的地方，一輛巡邏的警車在附近。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為國犧牲的戰士不接受任何詆毀和批評，他們為國家獻出生命、為人民獻出生命不是為了受到誰的詆毀的！

    敢在網絡上發表這種言論的人不僅要被噴子噴死，還有可能會被那些戰死的戰士們的戰友順著網線摸過去，被暴打一頓就已經算是好的了，更可能會因為不當發言而被拘留，甚至被判刑、被關進監獄。

    高烈度戰場上的事情誰能預知？就算是裴旻一不小心也會死，更別說是別人了。

    兩個戰場上，因為戰友一命換一命而活下來的高級軍官不在少數，不說其他的，聯名上訪的話，上麵總得給他們個滿意的答複，就算私下想要告那些造謠者又有什麽難的？就算他們真的這麽做了，估計也沒有人敢責怪他們，最多口頭批評就罷了。

    這些戰死的戰士都是英雄，楚煜為了站在這座豐碑之前祭奠他們，特意找了超管部的人，用自身一半功勳換了這一身的軍裝。

    無功不受祿，他沒有能力也沒有那責任心去當什麽將軍，所以他拿了一個少將的軍銜和這一身軍裝。

    ‘願你們來世能像這依舊飄揚的旗幟一樣！’楚煜高舉右手，目光凝視著這座豐碑。

    他聽到了身後的哽咽聲，那群曾經說過‘流血不流淚’的鐵漢子哭了，在國歌的掩蓋下，他們哭了。

    他們很多人和躺在地下的那些戰士曾是同一個部隊的，都說過‘流血不流淚’這句話，長眠於地下的那些人完成了誓約，而仍舊站在這裏的那些人卻失約了。

    因為國歌響起，所以他們哭了，他們並不想讓逝去的戰友們聽到他們的哭聲，如果他們的哭聲能夠讓那些人重新站起來指著他們哈哈大笑的話，讓他們哭多久，哭到嗓子啞了、徹底失聲了，他們也會做，然而，這並不能。

    戰爭，戰爭從未改變！

    楚煜並不喜歡戰爭，從來都不喜歡——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是一樣！

    可惜的是想要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交談太難了，能夠讓雙方心平氣和坐下來的隻有互砍對方一刀，而不是交談。

    戰爭難以化解，但是這些戰死的戰士他們沒有做錯些什麽，他們隻是在保家衛國，為了這種目的而拋顱灑血的人又怎麽會是錯的？

    最終還是要散去，曲終人散後，彌留在原地的是‘滿地狼藉’。

    楚煜此時依舊穿著軍裝，他把帽子給摘了，獨自一人站在了豐碑前，現在這裏剩下的，有散不去的念想、有殘留於此的魂魄，還有從未改變且大概永遠不會改變的信仰。

    這大概就是華夏軍人吧……

    接觸過許多軍人，但是楚煜隻見過華夏的軍人能有這樣的信仰，即便是**的軍人，他也未在他們身上見過那如同華夏軍人一般的氣勢和信仰。

    今日，五星紅旗依舊迎風飄揚在這裏，這是他們用命換來的。

    他們的信仰可能不是黨，也許是為了保家衛國，也許是為了保護人民，也許僅僅是戰友遇險他們不能坐視不管……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都是足以令人敬佩的。

    “充滿鮮花的世界到底在哪裏，

    如果它真的存在那麽我一定會去。

    我想在那裏最高的山峰矗立，

    不在乎它是不是懸崖峭壁……”

    感觸於心，楚煜不知不覺的就哼出了這首歌。

    他一直很喜歡這首歌，從當年第一次聽到這首歌之後，他就一直很喜歡。

    在空曠的原野上，他的聲音沒有被風聲掩蓋住，沒有伴奏，也不需要伴奏，他就是這麽唱出了這首撕心裂肺的歌。

    一開始隻是輕聲哼唱，然後是高唱，最後是嘶吼……一個人在豐碑前唱著歌，他的聽眾，是那些殘留於此的魂魄。

    從《追夢赤子心》到《送你一枚小彈殼》，又到《當那一天來臨》……

    隻是翻來覆去的唱，唱到了喉嚨幹澀、聲音沙啞，唱到了身邊聚集了許多人，唱到了魂魄眼睛恢複清明靈動。

    “保重！一路走好！”

    楚煜戴上了軍帽，整理了一下軍裝，雙腿並攏，身姿筆挺，堅毅地舉起了手，向著那些‘身軀’正在逐漸消失的魂魄們最後敬了一個禮。

    重新恢複了意識的戰士們整齊的回了他一禮，筆直的站姿、同樣的步調，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他們不是鬼魂，他們隻是殘存於世的魂魄，他們無法哭泣，但是他們能夠在楚煜給他們敬禮之後回禮；他們無法說話，但是楚煜已經‘聽到’他們說的是什麽了……

    ‘保家衛國，不怕犧牲！’

    他們的麵容已經開始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但是在一個軍官模樣的魂魄用手勢和口型的指揮下，他們完成了立正、稍息、跨立和報數……因為時間已經不足以讓他們完成所有隊列動作了，所以他們隻能夠盡量簡化。

    有許多人在楚煜的身後聚集，在楚煜的法術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些正在消散的魂魄，頓時便熱淚盈眶了。

    帶著心酸，帶著懷念，他們看著那些曾經的戰友完成了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本能的隊列動作。

    不是一個隊的，不是一個排的，甚至不是一個兵種的軍人們聚在了一起，在一個大校的指揮下，與他們那些曾經的戰友同步完成了隊列動作。

    “首長，請指示！”

    隻有那個大校的聲音，因為魂魄是無法發聲的。

    一個個鐵漢子抿著嘴，眼淚在發紅的眼眶中打轉，不願讓眼淚流下來。

    這已經是‘最後一程’了！

    楚煜站在那些活人的麵前，發令道：“向左看——齊！向左——轉！”

    活人隊列的左邊就是魂魄的隊列，楚煜先行轉向，左轉九十度，麵向了魂魄的隊列：“敬禮——”

    雙方麵對著對麵，對著對方舉手致敬。

    活人們強忍著淚水沒有留下，挺直的站著，身體沒有絲毫顫抖，就像是曾經麵對還活著的那些戰友一樣，盡管此時他們的麵目已經徹底模糊不清了，甚至已經分不出手指，但是他們也依舊挺直的站著！

    直到完全消散的那一刻，他們也沒有彎過一次腰，手臂也一直沒有放下！

    雖然麵目不清，但是楚煜覺得，他們一定是在笑的……

    已經走完了‘最後一程’，被戰友們送別的‘最後一程’……他們一定是在笑的！

    因為華夏軍人——

    ‘隻流血，不流淚！’

    曾經一齊喊出的口號這時候仿佛又回響在了他們的耳邊。

    “隻流血，不流淚！”不知為何，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喊出了這句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