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入骨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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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針就如同黑夜中劃過天際便消失不見的流星,幾人隻來得及用眼睛捕捉到它的影子,剛剛意識到事情不對,身體還沒適應大腦的想法,就見銀針已經沒入了床上那具瘦弱身軀的脖頸之中。
針刺入皮膚之後帶來了瘙癢一般的疼痛,那人抬手摸了摸脖子,然後滿麵狐疑地看著自己的手。
幾人的身體終於反應過來,陳翊的袖子裏飛出了兩道形狀模糊的影子,瞬息之間飛至銀針刺入的窗戶,隻聽“哐!”的一聲巨響,窗戶紙連同窗框都被擊碎了,陳翊沒有多想,衝了出去,他覺得出手的人還在附近。
夏廉第一個衝到床上,先控製住了那人的軀體,然後文鬱錦從懷裏拿出了一顆能解常規毒藥的解毒丸,二話不說塞進那人的嘴裏,捂著他的嘴強迫他吞下去,然後伸出手指直接點在針刺入的地方,下一刻她的指間青光大作,映照著那人的皮膚都變得透明了。
他們是在救他的命,可那人隻是一個被酒色掏空的普通人,不明白他們在做什麽,以為要加害於自己,大叫起來:“你給我吃了什麽!別碰我!快放……快放開我!”說著手腳也不安分,掙紮了起來。
夏廉直接抬手掐住了他胳膊內側的一點,疼痛讓那人瞬間酥了半邊身子,可身體別的部位都被夏廉按住了,就算酥了也不會躺下去,隻能嗷嗷大叫著。
文鬱錦被他吵得煩,“嘖”了一聲沒理他,繼續用靈力在他身體裏搜尋那根消失的銀針。
按理說銀針就算刺入了身體也隻會停留在皮肉之中,可在銀針消失的附近卻並沒有看到它的身影,文鬱錦不由得疑惑,同時頌起了蓮心化境,借助功法的力量。
由於文鬱錦 表情過於嚴肅,被控製住的人也不敢再動彈了,一臉驚恐地看著文鬱錦。
那人安靜下來之後,文鬱錦終於覺得輕鬆了些,但過了沒多久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被她指間照得發亮的皮膚突然出現了幾條藍色的絲線,文鬱錦心下一驚,立刻抬起手,藍色的絲線從銀針消失的那一點向外蔓延而出,就像在他的皮膚上鋪開的蛛網,青光中的藍色顯得十分詭異,看著這幅反常的畫麵,她大喊一聲:“後退!”
幾人不疑有他,迅速後退,退出去好遠之後,遠觀這床上那個已經開始抽搐的人。
他的身體先是不由自主地顫抖,隻聽他還用帶著顫音的聲音說著話 “你們怎麽都、都跑那麽遠……不圍著我了?”這句話剛說完,他就用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倒下,突兀的眼珠死死盯著麵前的幾人,猩紅的血絲爬滿他整個眼白,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
寒微然疑惑地說:“錦兒?”
她的意思是為什麽不再救他了?
文鬱錦沒說話,搖搖頭表示沒用了,然後示意她繼續看。
那人好像越來越痛苦,脖子上的藍色絲線也越來越多,到後來幾乎布滿了他的臉和胸膛;他掐著自己的脖子在床上掙紮,偶爾還抬頭望向在遠處的幾人,眼睛裏仿佛寫著“救救我”……
沒過多久,他就不動了。
看起來死透了一樣。
寒微然皺皺眉,想去看看他的情況,又被文鬱錦攔下:“別過去。”
還沒等寒微然問出聲,就聽見那人的身體爆發出了幾聲“噗噗”的悶響,像是鞭炮埋在土裏爆炸的聲音,除了文鬱錦和秦彥絕之外的三rén miàn色劇變,心中都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又是一聲爆炸聲,但這次不再是悶響,而是清脆刺耳的響,因為這次,炸在了他仰麵躺著的那一麵。
又是幾聲爆炸聲傳來,這次好像是從他的骨骼中爆出的,一時間血肉橫飛,他的身子幾乎被炸成了飛絮,床上、牆上、地上……都是猩紅中帶著被炸碎的肉沫……
場麵極其淒慘,如果他們站得近一些,那血肉就要濺到他們身上了,看著前一秒還在他們麵前掙紮的人這一刻就變成了這幅慘不忍睹的模樣,幾人的臉上都有些發白(當然除了秦彥絕)。
文鬱錦強忍著胃裏翻滾的不適,對眾人解釋道:“先前上藥修課的時候聽上官先生講過,‘此毒以毒鑄針,入體便消散為霧,隨血液流通至四肢百骸。毒發時靛絲如網盤織,死時如身藏huǒ yào,屍首不成。’”
“這麽慘啊……”寒微然忍不住咋舌,然後才反應過來:“這個毒就是上官先生講到的那種?”
文鬱錦白了她一眼:“你不是也選了藥修嗎,上課沒聽吧。”
寒微然捶了她一下:“我怎麽可能沒聽呢,我記著呢,嘿嘿嘿。”
文鬱錦無奈地搖搖頭,繼續說道:“這種毒是晁戚國南方家族獨有的毒藥,名叫入骨相思,名字聽著情深意切,卻叫人死都留不住體麵,而且毒發的速度特別快,連解毒的時間都沒有,況且這毒的解藥隻有那個南方家族才有,所以根本沒有解毒的可能,中毒必死,狠辣至極。”
高落淩也選了藥修,聽文鬱錦這麽一說也想起來了:“沒錯,可是有一點不覺得奇怪嗎?”
“什麽?”
“南方家族的毒藥是絕對不會外傳的,那麽這種毒出現在這裏是不是可以說明……”她的視線在幾人臉上轉了一圈,然後露出了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晁戚國南方家族的人在我們驚嵐。”
寒微然“嘶——”了一聲,思索片刻捏著下巴說:“晁戚國一直都是中立的,所以南方家族肯定是由於自己家族的原因才會出現在驚嵐,可他們這明顯就是衝我們來的,我們什麽時候招惹南方家族了?”
就在這時候,陳翊回來了。
他的手上纏著一圈一圈的黑色絲線,絲線的末端連著兩柄bǐ shǒu,而bǐ shǒu的柄被他握在手中。
他的氣息有些不穩,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顯然是沒追到那人:“讓她給跑了。”
“輕功比你好,不容易,陳公子的自尊心受挫了沒?”寒微然調侃了一句。
陳翊笑了笑,恢複了一點狀態,說道:“那是個女的,輕功不在我之下。”
“女的?”寒微然驚呼一聲,然後又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給他聽,幾人熱烈地討論了起來。
就在他們討論的時候,夏廉卻根本笑不出來。
因為他派出去的人查到了入世之後,柳聽風給他們檢查入世成績的那一天的反常是因為什麽。
是因為柳聽風中了毒,就在他們回學院的那一天。
柳聽風是因為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止不住的鮮血才穿著厚厚的披風;是因為不想讓他們發現他越流越多,就連披風都快要遮擋不住的鮮血。
而柳聽風中的毒也是這個南方家族的——寒窗梨花。
這絕對不是偶然,南方家族可能就是想對他們、或者他們中的某個人下手。
可這一點夏廉是絕對不能說的。
沒有理由能解釋他為什麽會知道柳聽風中了毒,也沒有理由能解釋他為什麽有能力去查這種隱秘的事情。
或許就連柳聽風、上官、尚黎殊這三個以為柳聽風中毒這件事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的人,也不知道還有另外一個毫不起眼的學生已經查清了所有事情。
……
“所以這個冒充陳翊的人存在的作用是什麽?對方到底是什麽目的?”
眾人討論了半天也沒有討論出個所以然,唯一靠譜的猜想就是“背後之人是想將他們引來”,可那人死後對方就再也沒有動靜了,隻能再次理解為是“想探探他們的底”。
但無論怎麽想,這地方都不能再待了。
陳翊保證他剛才出去的時候沒有人發現他,於是幾人就推開門大搖大擺地出去了,路上說說笑笑的,好像真的是幾個外地來的少年修行者要去鎮上遊玩一樣。
走出季源山莊的大門之後,幾人還是保持那副“輕鬆愉悅”的樣子,直到進入了鎮子裏最繁華的街道,在密集的人群中七拐八拐走了幾圈,不可能再有人跟著他們的時候,才開始慢慢加快腳步,然後朝城門狂奔。
待到了城門處之後,見到了那輛熟悉的馬車和車邊焦急地原地轉圈的車夫,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似乎是已經預見了此行不會平靜,於是他們沒有帶上這個生性善良的大叔,而是讓他在原地等著,但大叔心裏比他們還著急,生怕這純真的幾個孩子有去無回。
幸好,在他們走了之後沒有人對他不利,不然這幾個“純真的少年”可沒辦法保證今天的橋鎮會安寧。
反正也見過血了,把手徹底染紅也沒什麽不好的。
反正秦彥絕在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上戰場了,他們幾個……還是修行不夠。
好不容易安撫下來車夫激動的情緒,幾人進了鎮子裏去,找了一家看起來比較正常的客棧住了下來,照例是吃吃飯喝喝酒,然後眾人帶著一身酒氣回屋沐浴,準備睡覺。
三個姑娘一個房間,夏廉和陳翊一個房間,至於秦彥絕……
文鬱錦走了之後,他小聲跟他們倆說了句“我出去一趟”,然後就掀開窗戶跳了下去,留下兩rén miàn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