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蘇安——”

    聽見有人在叫喚自己，蘇安從昏沉中醒來，掙紮的坐起，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淺水石灘上，而四周迷霧茫茫，隻聽見人聲而不見身影。

    “是誰？是……誰……在叫我？”

    在他出聲的同一時間裏，旁邊一處白霧豁然消散，露出一個瘦小的身影端坐在江邊大石上，底下是時漲時落的江水。

    而且，那是一個老人的身影。

    “爺……爺爺？”

    蘇安失聲的叫著，連忙站起身邁著踉蹌的腳步跑去，可多久就又停下了，因為他發現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爺爺，可是又感到很熟悉，似曾相識。

    “你是誰？”

    蘇安記不清了，有些尷尬的站在原地。

    聽了這句話，老人笑著從大石走下。

    “難道你就忘了之前發生的一切嗎？”

    蘇安看著老人越來越清晰的臉，腦袋陣陣劇痛，之前失去的記憶像開閘的大水一樣鋪蓋而來。

    河，橋，老人……

    以及從橋麵墜落的失控感和水底快要窒息的感覺……

    “是……是你！”

    隨著記憶的恢複，蘇安終於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從突然崩塌的大橋到落水之後的情形，此時此刻他仍心有餘悸。

    到這時他也想起這個老人就是之前橋上遇到的老人，他打量四周後十分小心問道：“這是哪？是你救了我嗎？”

    老人不斷的走近。

    “這是在你的意識裏，而我也沒有救你。”

    “什麽……意識裏？！”

    蘇安的腦袋越來越痛，感覺快要炸了一樣。

    “那我現在在哪？”

    “在水底，而且就快死了。”

    蘇安雙手捧著越來越痛的腦袋，爭辯著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怎麽會不可能呢。”老人的臉色平靜，徐徐問著：“你是不是感覺腦袋裏越來越痛，而且看這周圍的霧也越來越濃了？”

    疼得滿頭大汗的蘇安紅著雙眼問道：“你……你怎麽知道？”

    “這就是現實的你快死的征兆。”老人突然一笑，然後傾斜身軀在蘇安耳旁細語道：“另外告訴你——大橋的突然崩塌，就是因你而起，也是我做的。”

    “什……麽？！”

    這話輕似羽，但落入蘇安的耳中卻滾雷般震撼心底。

    蘇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最後又扯動嘴角，喉嚨裏發出幹幹的笑聲。

    “哈哈，開……開什麽玩笑，因為我？而且你還能轟塌大橋？”

    這仿佛是蘇安聽過最搞笑的事情。

    “不可能嗎？”

    老人眯起雙眼，這讓眼角的皺紋更加深細起來：“如果我說你現在穿越到未來是不是更加不相信了？”

    雖然蘇安的腦袋越漸疼得發懵，但聽見這個還是忍不住笑罵道：“神經吧你，這扯得越來越沒有邊了，還穿越未來，搞科幻啊？”

    老人突然直起身子，隨後在蘇安的視線裏往他身上向後一推。

    “不相信的話就好好親眼見證吧……”

    “記住，末世艱險，不要輕信其他任何人。”

    “也記住，要努力活著……”

    “如果你還想回去，就到天州的吳市來找我……”

    “我……等你。”

    那一瞬間，蘇安失去平衡，身體無比沉重的向後倒去，他仰麵看著老人俞漸模糊的臉，直至倒地後的兩眼一黑。

    黑暗裏，蘇安隻感覺後背疼得厲害，隨後，身體被什麽包圍，軟軟的，就像是水……

    不，這根本就是在水裏。

    呼吸困難，水不斷的從口鼻耳道裏灌入，蘇安隻覺得自己越來越難受了。

    “蘇安，醒來吧，想起你所有的一切，也背負該有的宿命……”

    老人的聲音逐漸希遠，而耳膜發鼓的聲音越來越真實，這一刻，蘇安隻感覺在右耳背處湧出一陣陣奇怪的暖流，讓他的意識漸漸蘇醒。

    現實裏醒來的那一刻，蘇安隻感覺自己的頭腦欲炸，胸膛裏悶灌得像全是水一樣。

    噗——

    蘇安感覺胸口一陣擠壓，吐出水來，而原本無知覺的四肢在陣陣暖流影響下又有了感覺。他睜眼看著周圍，漆黑一片，隻有頂上的一處亮光格外矚目。

    這真是在水底嗎？

    蘇安此刻來不及多想，趕緊瞪著腳掌往頭頂光亮處遊去。

    呼啦……

    隨著向上遊動，蘇安又感覺耳背處一塊越來越灼熱，感覺有一片燒紅的鐵塊落在那裏。

    “好燙，什麽鬼？”

    蘇安心想，但卻沒有過多的理會，因為性命為重，趁著此時自己身體還有力氣趕緊遊出水麵才是最主要的。

    光越來越近了……

    在一段短暫卻又感覺漫長的時間裏，蘇安終於遊出了水麵，大口、貪婪的呼吸著空氣。

    “活……活過來了！”

    蘇安有些僥幸的笑了，不經死亡，誰也不會知道活著的珍貴，更何況他是家裏的獨子，還有著父母靠他來養老。

    他可就不能這樣死去，讓白發人送黑發人。

    河水冰冷，但就算如此蘇安也沒力氣遊了，隻能稍作休息，等恢複點體力後才動身向河岸靠近。

    等他遊上岸，才豁然發現四周真的不一樣了。

    首先是天色很黑，像夜半時分，要知道在他落水前才下去四五點鍾的樣子。

    然後就是橋不見了，河水也變得很臭，像下水道一樣簡直不能忍。

    最後就是，整個城市都變樣了，依稀的燈光，四周寂靜一片，如同死了一樣，完全沒有之前的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的樣子。

    夜色裏，蘇安的身體被凍得發抖，他看著陌生的四周，臉色倉皇，難以置信的哆嗦著：“我……我去……難道他說的是……真的？”

    四周靜靜悄悄的，沒有任何人回答。

    蘇安有些發懵，然而此時後背又開始隱隱作痛，並且越來越劇烈，疼得脫力，不得不就地找個地方靠坐著。

    四周太靜了，隻聽到細碎的流水聲和蘇安的喘息聲……

    這時蘇安卻發現其他的東西。

    “奇怪，怎麽疤不見了？”

    這時蘇安突然想起之前灼燒的耳背處，伸出手，摸了摸，這時卻發現原本小時被燙傷的疤此刻消失不見了。

    其實他不知道，在他耳背處出現一個奇怪的圖紋，當然，這個圖紋的來曆也是後話了。

    過了一會，疼痛減弱，蘇安的身體也得到一些緩和，便起身向著前方的街區巷道口走去，現在，蘇安他必須要知道自己在哪。

    晚風吹來冷颼颼的，透過濕透的衣服讓蘇安猛地一陣顫抖，下巴也打起響亮的磕巴。

    恩，這裏也還是冬天……

    蘇安蹣跚著走進巷子，巷道深長，隻有一杆街燈亮著，而且光色暗淡，看得出是很老舊了。

    借著微弱的燈光，蘇安扶著牆，一邊走一邊打量著周圍——連排的平頂房，較多的房屋都破舊不堪，鐵窗和鐵門都被鏽化，有的甚至完全倒塌，長滿了雜草。

    應該都是沒人住的。

    漆黑的夜，荒涼的巷子，讓蘇安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他抬頭向遠處的巷口望去，突然發現，前麵竟然有聲響傳來。

    細細索索的對話聲，有人嗎？

    走了這麽久的路終於發現有人的蹤跡，這讓蘇安驚喜不已，他邁著的步子開始加快，最後都小跑起來。

    隨著靠近，蘇安發現前頭牆角下站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他們相互說著話，奇怪的是，傳來的話蘇安一點也聽不懂，隻是憑著音色分辨出一人是中年男性，而另一個是個女孩子。

    “奇怪，他們說的是什麽話，我怎麽一點都聽不懂。”正當蘇安疑惑不解時，原本消停的右耳背又開始發燙。

    “嘶——它怎麽又燙起來了？”

    蘇安放慢腳步，伸手摸了摸右耳背，但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感覺到越來越焦灼發燙，而手指觸碰到的卻沒有一絲熱感。

    “什麽鬼？”

    蘇安左手扶著牆停下身子，用另一隻手不斷的摸著右耳背處，但那裏俞感灼人，漸漸的，蘇安兩耳裏掀起一陣耳鳴。

    而伴著耳鳴響起，那股焦熱發燙的感覺又慢慢的消退，更奇怪的是，之前聽不懂那兩人的交談聲現在居然開始聽得出來了。

    “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按照之前說的，求求你放我走吧！”

    那個稍微高大點的身影不斷懇求著對方，而對麵卻是一副冷冰冰的回答。

    “放心，我說話算數的，你走吧。”

    “真的？”

    “恩。”

    高大身影的人顯得十分意外，他向對麵的人彎腰行一禮，隨後轉身準備離去。

    然而那個瘦小的身影突然一動，伸出右手，並向著眼前的背影憑空一捏。

    刹那間，那高大身影的人腳步一滯，身子像托著一塊巨大的石頭一樣站在原地不斷顫抖著，他吃力的轉頭，難以置信的看著身後的人。

    “為什麽，你不是說話算數嗎？”

    聽著這話，瘦小的人影冷笑一聲。

    “嗬嗬，我說過要放你走很遠嗎？”

    接著她走了三步來到高大人影的麵前，攤開手掌示意道：“五步，我隻放你走五步。”

    她這句話剛說出口，那弓曲著身軀的高大人影猛然再向下一沉，最後，在一陣陣骨頭斷裂聲以及近乎於嘶喊的嚎叫聲裏，他整個人就像被一錘子壓扁了般，在地上化成了一灘肉泥。

    “臥槽！這……”

    盡管燈光微弱，蘇安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人死的一刻還是把他嚇得猛一哆嗦，要知道，蘇安長這麽大還是頭次見過這麽詭異的事。

    “不行，趁她沒發現，要趕緊溜了。”

    蘇安連忙轉身，腳步放得極輕，而其間的每一動作都讓他心跳加劇，甚至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發出一丁點響動讓對方發現。

    然而對方早已注意到蘇安了。

    “嘿，前麵的，我也隻放你走五步哦。”

    此話一出，蘇安趕忙收回已經邁出的第五步，回頭對著那瘦小身影苦笑的問道：“這……這步能不能不算啊？”

    這話說得既誠懇又可憐，然而得到的是一句冰冷的回答。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