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切不幸的事都是夢，那蘇安情願是在做夢，但是，那隻是他想而已。

    漆黑的房間裏起伏著打鼾聲和夢囈聲，稀稀索索的小解聲也偶爾響起，四周彌漫著大小便的惡臭以及其不知如何形容的酸臭味。

    “起來，起來！馬上幹活了！”

    哐當的一聲，頂上的大燈亮起，同時七八個像保安的人拿著鐵棒不斷敲打著鐵門欄，大聲叫嚷著。

    而房間裏全是緊緊挨著睡在鋪有被單的人，有男有女，但多數是青壯的男人，他們都麵容憔悴的起床，麵對保安的斥罵已顯得麻木，隻有少數rén miàn露不滿。

    “組正，那個倔小子怎麽沒見著了，是死了嗎？”

    “沒死呢，這小子命硬，也不知道他怎麽挺過來的。”一個身穿zhì fú的中年人，向旁人解釋道：“能在啊布手上撐過三個月的，他也算是頭幾個了。”話說至此，他不由讚歎道：“他意力也真是……嘖嘖”

    “那他現在在哪？”年輕隊員問道。

    “在哪？他現在還綁在b組區中心裏呢……”

    福豐工廠的二分廠的b組區域房裏，在一根鐵柱上綁著一個滿身傷痕的人，垂著頭，衣發上全是烏黑的血漬。

    “孩子，認命吧，你逃不了的。”一個頭發花白的人來到柱子前麵，左手抬起那人的下巴，將雜亂的長發撥弄至兩側，顯出的麵容，不就是之前的蘇安。

    “許隊，這你就別管了，我還得跟他多玩一下呢。”一個小夥邁著大步上前，聽到這道聲音，迷糊的蘇安突然昂起頭，死死的瞪著來的人。

    “你這個騙子，雜碎！”

    來人見蘇安這般樣子，不由一笑，向著旁邊許隊道：“瞧他這眼神，嘖——恨不得馬上把咱倆生吃咯。”話未畢，突然的動著右手，一拳重重的打在蘇安的胸口上。

    蘇安沒能忍住這一陣劇痛，悶叫了聲，從咬緊牙關的齒縫裏泌出絲絲血來。

    那個叫許隊皺了皺眉，頗有不忍道：“啊布，要就給他個痛快，別這樣折磨他了。”

    聽了這句話，阿布正欲說些什麽，這時從邊側傳來的一道聲音：“不，他現在可不能死哦。”

    “王……王隊？”

    聽到這聲音，阿布的身體就忍不住一顫抖。

    而這時，這個聲音主人漸漸出現。

    那是一個身穿西裝革履的男人，在他麵前，永遠是一條寬敞的大道，都是旁邊的行人紛紛避讓開的。

    這身穿西裝革履的人就是王虎，整個福豐工廠二分廠的頭領，李氏家族外二隊的隊正。

    此刻王虎走近，看向被綁住的蘇安，不緊不慢的像阿布問道：“阿布，我聽說你這來了個長得跟我像的苦力，就是他？”

    “是，是，就是他。”

    阿布的神色有些惶恐。

    “很好，那你就待會看看他到底哪裏像我。”王虎臉帶笑容，說的話語有些琢磨不透。

    “老許。”

    “在。”

    “給我擺正他的臉。”

    “是，大人。”

    聽到王虎的吩咐，許隊也叫老許的人恭敬的應答，也非常利索的走到蘇安麵前，伸手頂起蘇安的下巴，將他的臉正對著王虎。

    蘇安掙紮著，然而並不能掙脫開。

    另一邊，阿布知道已經躲不過去，於是對比兩人臉後，恭敬的回答道：“他的臉型，以及眉眼鼻子跟王隊很像。”

    盡管蘇安此刻臉上有著血汙，但與王虎的臉相對後，就跟清楚的得到兩者相似之處。可是，若是仔細打量，他倆又不甚相像，王虎的額頭突出，與蘇安相比更顯得冷峻陰森。

    所以，在兩人相似的麵貌下，蘇安給人感覺多些陽剛，而王虎卻偏向陰柔，

    “就這些嗎？我倒覺得他在其他地方很像我。”

    王虎繼續問道。

    “什……麽？還……還有哪些？”

    阿布的神色俞漸緊張，也更加猜不透王虎心裏想的是什麽。

    王虎斜眼看著阿布，上下兩唇起又落。

    “比如，執著。”

    “……又比如，掙紮。”

    說到‘掙紮’這兩個字時，王虎突然的探出右手，有如雷霆閃電，一把擒住啊布的脖子，並將他整個人高高舉起。

    這番動作快得嚇人，阿布完全沒有預料到王虎出手，也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喉嚨喘不過氣時，人就被舉在半空中。

    老許似乎也被嚇到了，但他很快恢複平常，看著阿布投來求助的眼神，他別開視線，神色顯得有些無奈。

    “你一定很恨我的吧？”

    王虎向阿布詢問著，這讓原本掙紮著的後者又拚命的搖頭否定，看著手裏人的變化，王虎發笑著，隨後又逐漸的冷漠：“你要是不恨我，又怎會如此折磨這個像我的苦力呢。”

    “唉，又少了一個，隻可惜了你這副好看的miàn pí。”

    刹那間，王虎舉起的手陡然發力，隻聽哢的一聲，啊布的脖子應聲而斷，鮮血噴濺成血霧，點點滴滴落在王虎的手臉以及衣服上，老許早已預料到會這樣，但此刻還是不忍的撇開視線，而在旁的其他人更是默然。

    沒有人製止，沒也沒有人反抗。

    因為在這裏，王虎就是統治著他們的王，能對他們生殺奪予，支配一切的王。

    另一邊，蘇安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當看到啊布死的那一刻，他笑了，而且是放聲的大笑，他想起自己之前所遭受的痛苦，此刻就覺得解氣，像是自己親手殺了他一樣。

    然而他忘了，殺阿布人還站在自己麵前。

    “笑這麽大聲，感覺很解氣嗎？”

    王虎看著大笑著的蘇安，突然伸手用著兩指鉗住蘇安的喉嚨，直到對方快要窒息死時又鬆開。

    “不錯，有意思。”

    王虎看著昏迷過去的蘇安，哼笑了聲，然後轉身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紙，遞給身後的老許。

    他吩咐著。

    “從這刻起，b組所有成員關入地下外牢，另外二分廠所有組全部打亂重編，組正組副的位置人員由我擬訂，名單在這。組員就你分配，各組留五人空位，待從外牢提人補上。”

    待老許接過後又繼續說道。

    “對了，a組正還是由你兼任，還有組副我留給了你兒子，他馬上就要從三分廠裏調過來。”

    聽到這話的老許，手掌忽然一抖，陰鬱的雙眼豁然一亮，他驚喜的問道：“真……真的嗎？”

    “是真的。”

    王虎看著老許，滿臉帶笑，最後指著蘇安道：“哦對了，名單上的b組正就不要了，我讓他來接替阿布的位置。”

    “什麽，他當任b組正，為什麽？”

    “因為他對我還有很大的用處。”

    老許欲言又止，還是擔心道：“可是他沒有異能，怎麽服眾？”

    “服眾？”王虎對此嗤笑一聲：“我任的人，他們敢不服？”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的，就按我說的去辦！”

    王虎大手一揮，吩咐道：“去，找個苦力來照顧他。”

    “大人，就讓我照顧他吧！大人！”從旁邊路過的一隊苦力的隊伍裏突然衝出一個約十四五歲的黃發小夥，衣裳破爛，從中裸露出那瘦骨嶙峋的排骨。

    “你……你竟敢……快給我站住！”看護這隊伍的人猛地一鞭子抽在黃發小夥的小腿上，小夥吃痛的叫著摔倒在地上，不待他爬起來就被一隻腳死死的踩在地上。

    “大人，大人，我跟他認識很熟的。”黃發小夥的嘴裏依舊叫喊著，看護人正準備一腳踢在他頭上時候卻被王虎一聲給製止了。

    王虎頗感興趣的對著黃發小夥招了招手道：“你——到我跟前來。”

    “小子，你說話注意點，可別連累了老子！”看護人低聲對著腳下的人警告幾句，便移開踩在他背上的腳，見著自己這隊人不動了就立馬叫吼著：“看什麽看什麽，還不趕快走！幹不滿活你永遠都是本郡黑民！”

    這隊人又動了起來，向著自己隊工作區域走去，從人群中隱隱傳來幾聲歎息，但更多的是沉默。

    沉默於生活，沉默於命運，沉默於自己的苦難……

    那黃發小夥待背上的腳一鬆，便連滾帶爬的奔向王虎麵前。

    “大……人。”

    衣裳破爛的他仰頭望著衣著整潔的王虎時，心中隱隱顫動著，他能感到在他麵前的是一麵鏡子，照著他這被束縛的人生與苦痛的生活。

    “你說你跟他很熟？”

    “是，小人之前跟他相鄰睡著，所以彼熟絡起來。”

    王虎俯視著跪在腳旁卻又不敢正視自己的人，他突然彎下腰，伸出右手將黃發小夥的下巴仰麵托起，細細打量後，十分惋惜的說道：“長的還行，隻可惜這臉上的疤……你叫什麽名字啊？”

    “我……沒有姓，養我的祖父祖母從小叫我索明……”黃發小夥索明顯然被這舉動給嚇住了，聲音有些斷斷續續的。

    “真是個xìng yùn的小鬼，以後你就跟著著他了。”王虎鬆開右手，站直身軀，邊理著衣襟邊對老許道：“好了，我該走了，這裏的事就交給你了。”

    老許再次放低身姿。

    “大人慢走。”

    老許瞧了眼地上的死屍，歎息的揮了揮手：“把屍體處理掉，再把這兩人帶到休整室去，讓醫生給這小子好好看看。”

    “是。”

    旁邊的幾名手下聞言動起身來。

    “你們……又要帶我去哪？”這時感覺綁在身上的鐵鏈一輕，醒來的蘇安發出微弱的聲音。

    “我們現在去休整室呢。”

    蘇安努力的睜眼看去，發現是索明後便鬆了口氣：“噢，原來……是你。”

    蘇安剛從鐵柱上解下，旁邊兩人立馬攜著他胳膊，拖著帶走，而在他們身後，是走路一瘸一拐的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