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誌明看著場中，一時恍然大悟：這兩人之所以不直接擊潰玉師姊和費仲，恐怕是在蓄力，以便使出靈識攻擊！

    須知靈識攻擊耗費極巨，即便莫誌明深諳魂訣之法，每攻擊一次，尚需時間恢複。這兩人靈識攻擊，似乎並非從泥丸宮中調取，而是以內丹法上行入腦海，逼出靈識，如此就更大費周折。他每次攻擊之後，便需重新凝聚內丹，待靈識恢複，方能重新激發，而靈識未複之時，無法分心，自然隻能招架，不能攻擊。

    這樣一來，莫誌明心頭又浮起一個疑問：“這人靈識攻擊既然並不甚強，為何卻這般固執，隻用靈識攻擊？依照這人的修為，若用內丹法，祭起符籙，玉師姊絕對抵擋不住。”

    場中玉凝碧情急拚命，不顧傷勢，又全力打出金、木、水、火、土五雷之力。她初修神霄五雷訣時，於水雷感悟最深，是以水雷最為強大，這番打出五道符籙，水雷為主，金、木、火、土為輔，五行相生相克之下，竟衍生出奇異變化，符籙陡然強了一倍有餘。她自己也沒想到會有這般變化，一時若有所思，暗想：“原來神霄五雷訣還可以這樣使用！”

    那人吃了一驚，連忙閃避，從側麵擊出，隻覺勁氣撲麵而來，難以抵禦，隻好急速往後退去，即便如此，仍感胸腹間一陣滯悶，不由驚呼連連，陰慘慘道：“好，好，好個神霄五雷訣！”

    玉凝碧聽他說話，反倒吃了一驚，罵道：“見不得人的魔崽子，我隻道你是啞巴呢！”這一行人一直是悶聲惡鬥，並不出聲，這時訝異之下，才驚歎出聲。

    那人哼了一聲，穩住身子，頭頂之上，慢慢浮起一層光芒。

    玉凝碧知他又要使出詭異法門，但她內丹已自枯竭，並無餘力防禦，隻好歎了口氣，閉目待死。在這一瞬之間，她腦海中浮起許多畫麵，但隻是那麽閃過去，分不清是誰，什麽地方。

    忽聽一聲呼喝：“玉師姊，小心！”

    玉凝碧頗覺奇怪，睜開眼時，隻見一人正擋在自己身前，定睛一看，卻是莫誌明，不由驚道：“莫師弟？”又見莫誌明神情痛楚，才想到是他代自己挨了這一擊。

    莫誌明與裘誌道眼見玉凝碧有性命之憂，便再不遲疑，一下跳出身來。莫誌明直奔玉凝碧而去，其時玉凝碧離地並不甚高，他一躍而起，撲在玉凝碧身前，隻覺腦海中一陣劇烈疼痛，腦中流光幾乎行將潰散，好在那人在玉凝碧攻擊之下，略有分心，未盡全力，而流光急速運轉，每轉一次，攻擊便削弱幾分，如此過了半晌，那道攻擊竟被盡數瓦解。

    玉凝碧見莫誌明身子急往下墮，忙扶住他臂膊，溫聲道：“莫師弟，你怎樣？”

    莫師弟忙道：“玉師姊，我沒事，快走！”

    玉凝碧正自遲疑，莫誌明卻拉住他和裘誌道，往林子外猛衝過去。

    那人見突然跑來兩人，倒有些驚疑不定，喝道：“什麽人？”又見三人急往外衝，霎時飛身而起，欲要lán jié三人。

    三人剛衝出林子，那人已飛到頭頂之上。

    裘誌道喝道：“八師弟，你們先走，我來攔住他！”說完，大金光咒赫然出手，擊向半空。

    莫誌明無暇細想，拉住玉凝碧往出口跑去，忽覺身體漸輕，已然離開地麵，卻是玉凝碧拉住他手，飛入了空中。

    眨眼之間，兩人已飛至山崖邊。隻聽背後一聲冷笑：“想跑？往哪裏跑？”一道靈識擊出，往玉凝碧直飛過去。

    玉凝碧悶哼一聲，受了重創，無法飛行，兩人直墮而下。此時離地已有二十來丈，若是這般摔落下去，縱然不死，也要身受重傷。然而無巧不巧，兩人正落在一株參天巨樹之上，壓折了無數枝葉，緩了一緩，才跌到地上。

    莫誌明跌得頭暈眼花，連忙站起身來，卻見玉凝碧神情萎靡，已然無法站起，又聽上方有破空之聲，知道那人正自從空中俯衝而下。

    莫誌明不假思索，背起玉凝碧，拔步便跑。

    山麓周圍乃是一片野林，樹木茂密，枝葉連天，從空中往下看，皆是綠葉起伏，不可見地。那人無法，隻好落在林子裏，再往前一看，滿眼皆是粗壯枝幹，心下不由暗暗叫苦，隻能徒步追趕。

    莫誌明知道若被追上，便再無生機，生死關頭，竟迸發出極大潛能，奔跑得甚為迅捷。那人猶不放棄，仍是緊緊追來，然而莫誌明極為聰明，並不沿著直線逃跑，而是左轉右轉，不斷改變方向。那人雖修為較高，提氣縱躍比莫誌明迅速，但速度過快，轉挪便不順暢，如此追了半晌，竟然越追越遠。

    那人怒極，一道符籙擊出，將身旁一株參天古樹齊腰斬斷，暗想：若非掌門人嚴詞告誡，不許使用內丹符籙，我早將這許多人zhì fú了……哼，掌門人做事就是太過謹慎！

    莫誌明察覺身後不再有腳步聲響，知道已經甩開那人，卻仍不敢大意，又跑了半個時辰，方停下來，將玉凝碧放下，靠在一株樹旁，呼呼喘氣，問道：“玉師姊，你怎樣？”

    玉凝碧氣若遊絲，半晌方道：“沒事。”其實她靈識受損，比之肢體髒腑受損，更為嚴重，也更難恢複。

    莫誌明也明此理，又見玉凝碧嬌怯怯躺在落葉之上，臉色慘白，不由大感憐惜。

    玉凝碧疑惑道：“莫師弟，這時候你們怎麽會來？”

    莫誌明道：“我們一直跟在你們後麵，後來在山下聽見打鬥之聲，便上去看了一看，這才發現你們。”

    玉凝碧點了點頭，想起莫誌明不顧自己性命，救了自己，既覺感佩，又複慨歎：竟然是莫師弟救了自己！她自幼天資聰穎，修道天賦極佳，在她少女心中，有時也曾幻想，在未來的某一日，自己身遭危厄，有一修為強橫，倜儻風流之人，舍身前來相救。然而事與願違，今日救了他的，修為既不高，長相也未見其佳。

    莫誌明自然不知她心中起了這許多念頭，轉而問道：“玉師姊，剛才那群人究竟是誰？為什麽攻擊你們？”

    玉凝碧道：“是狂哉的人。”

    莫誌明奇道：“狂哉是誰？”

    玉凝碧道：“就是那魔頭。”

    莫誌明暗暗點頭，怕她受傷較重，身子不能支持，便不再細問。玉凝碧愣了愣神，一時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莫誌明不敢鬆懈，凝神觀察周圍動靜，忽聽遠遠傳來一聲呼喝：“你們兩個往那邊搜，不用再顧忌，見到時直接殺了便是。”正是那人聲音。

    莫誌明嚇了一跳，忙又背起玉凝碧，往另一個方向逃去。初時莫誌明盡量放輕腳步，以免敵人聽到聲響，追蹤而來，待跑出老遠，才撒腿狂奔。

    這次莫誌明再不敢停歇，跑出林子之後，便往益州方向急奔，心想：“到了益州，有掌門人和四位宗主在，便能脫離險境。”

    玉凝碧伏在他背上，見他頸項中汗水淋漓，沒來由得覺著有些安心，一時輕輕哼起一曲歌謠來。她聲音本就細糯，曲調又極婉轉悠揚，唱來極為動聽。但莫誌明正自神經緊繃，全力奔跑，一個字兒也沒聽進耳朵裏。

    玉凝碧哼了一會兒，忽道：“莫師弟，剛才林子裏像有好幾個人追咱們……”

    莫誌明沒明白她言下之意，道：“不錯。”

    玉凝碧幽幽道：“那麽他們應該是敗了，也不知還能逃得性命麽？”

    莫誌明自然知道“他們”是指三宗弟子，心中想起裘誌道身影，不由半晌黯然。

    玉凝碧見莫誌明氣喘籲籲，感歎道：“要是我受傷不重，咱們即刻飛往益州，找到掌門人，說不定諸位師兄師姊還有救，這麽跑下去，哎……”

    莫誌明聽了，心中一動，問道：“玉師姊，究竟怎樣才能飛行？”

    玉凝碧卻道：“你現下知道也沒用，等你到了三皇法師之境自然就明白了。”又覺此語有些敷衍，便補充道：“莫師弟，你可記得神霄內丹法內旨是什麽？”

    莫誌明道：“記得，‘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玉凝碧點頭道：“不錯，在正一道士和正一法師之境，其實仍處於煉精化氣階段，隻有極少數法力轉為靈識，到了三皇法師之境，泥丸宮和丹田便能相互貫通，修煉時由精而氣，由氣而神，如此靈識漸漸強大，則能以我本身之氣，合彼虛無之氣，自然便能離地飛行了。”

    莫誌明忽想：“魂訣直接修煉神魂，並非由精而氣，由氣而神，卻須何種境界方能飛行？”試著依照玉凝碧所說，心中空蒙一片，靈識氤氳散發，不多時，竟覺腳下生風，睜眼一看，自己雙腳仍在地麵之上，並未飛起，但奔行速度，卻比先前快了一倍有餘，並且身輕如燕，毫不費力。

    玉凝碧瞠目結舌，道：“莫師弟，你……你……”

    莫誌明也大喜過望，暗忖：“這樣一來，隻怕要不了一日，便能趕到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