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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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凝碧顧不得心頭疑問,拉住莫誌明手,跑出洞門,急飛而上,隻見眼前山石快速下墜,耳旁風聲呼嘯,過了半晌,再抬頭看時,已然可以看得見幾丈夜空。她心中大喜,猛地向上一竄,便已跳出洞口,落在豐都山上。

    朗朗夜空之下,山脊延綿,遮雲掩月,玉凝碧隻覺空氣從未如此清新,立時狠狠吸了幾口。久在樊籠,複返人間,她心中喜悅之情,無以言表,雙目一熱,竟流下淚來。待得心情稍複,方問莫誌明道:“他們這是打完了麽?”久不聽莫誌明回答,轉臉一看,莫誌明仍是呆呆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便嗔道:“莫師弟,你癲了不成?怎麽不說話?”

    莫誌明仍沉浸在方才異象之中,腦中閃過許多字眼,“鎮魔山,人影,魂訣,夢中巨人,太極圖,金珠,”——然而這些字眼隻是這麽閃過去,並不能連貫。

    玉凝碧見莫誌明仍不說話,心下立時著急起來,輕聲問道:“莫師弟,你怎麽了?”暗忖此地不可久留,需得趕快返回宗門,當即拉著莫誌明飛入空中,風馳電掣,離開豐都山。

    直到飛出益州,玉凝碧才略略安心,便提高聲音,大喊:“喂,莫師弟!”

    她這麽一聲大喊,莫誌明才倏然驚醒,怔怔道:“怎麽了,玉師姊?”

    玉凝碧見他終於說話,立時怒火上湧,氣道:“我倒想問你呢!”

    兩人衣衫獵獵,追雲躡月,趕回閣皂山。莫誌明與韓誌誠多年前便自憧憬,有朝一日邁入三皇法師之境時,定要飛至空中俯瞰山河,此時他美夢成真,眼見腳下峰巒起伏,山河後退,不禁大為高興,惴惴之情才略得紓解。

    如此過了兩個時辰,東方天光漸露,離閣皂山也愈來愈近。兩人心中砰砰直跳,一時口幹舌燥,恨不得立時回到宗門。玉凝碧暗想:也不知師父怎樣了?忽想起那日蕭安國告急,掌門人吩咐支援,自己才遭此一厄,便恨恨對莫誌明道:“莫師弟,那日蕭師……蕭安國過來求救,說什麽魔崽子已然逃了出來,現在看來,全是胡說八道!這廝假傳信息,我瞧定是有什麽圖謀!咱們回去後,需得將此事稟告掌門人!”

    莫誌明也道:“不錯。”一時也暗暗思忖,蕭安國為何要如此,但總猜想不透。

    又飛了兩個時辰,兩人往下一看,閣皂山已在腳下。十年過去,閣皂山倒並沒什麽變化,一片莽莽蒼蒼之中,五峰巍然聳立。

    玉凝碧呼喚雀躍,喜道:“莫師弟,想不到咱們竟然真能回來!我還以為……”說著,聲音有些哽咽,道:“我還以為永遠回不來了呢。”

    莫誌明亦覺熱淚盈眶,道:“玉師姊,咱們快些回去吧,十年未歸,想來大夥兒必定以為咱們早已死了。”

    玉凝碧應道:“好。”

    莫誌明轉過頭,剛要俯衝而下,忽聽玉凝碧喊道:“莫師弟?”

    莫誌明一愣,回頭問道:“怎麽,玉師姊?”

    玉凝碧想說什麽,但頓了頓,終於沒有說,隻是微微一笑,道:“沒事,你回吧。”

    莫誌明便鑽出雲霞,落在駱駝峰上,心中暗想:也不知七師兄這些年來可好?修為又到了何種境界?歸心益切,腳下漸漸加快步伐,不多時,已然走到道場之前。正要向左走時,忽聽右邊一排樹後有人笑道:“臭小子,你服不服氣?不服氣老子打死你!”這聲音即便隔了十年,莫誌明仍記得清清楚楚,正是薩天刺。

    莫誌明連忙過去,隻見道場之上,薩天刺正左手掐住韓誌誠衣領,右手接連打他耳光,並喝道:“還罵不罵人?怎麽不罵了?”

    薩天刺左邊站著一人,正負手而立,神情不可一世,卻是費仲。看到他時,莫誌明倒是一呆,心想:那日他們也逃走了麽?又往下一看,地上也躺著一人,身材魁梧,大手大腳,卻是裘誌道,胸前一片血漬,雙目緊閉,不知死活。

    薩天刺右邊也站著兩人,一人是胡威,一人是賈仁,兩人正嘻然而笑,臉上盡是輕蔑譏諷之色。胡威和賈仁身旁,橫七豎八倒了四人,正是吳誌清、馮誌靜、蔣誌真和沈至善。

    胡威俯下身,拍了拍吳誌清臉頰,道:“吳師兄,這臭小子偏這麽嘴硬,害得你們也要跟著挨揍,這可對不住啦!”說完,笑眯眯地打了三個耳光,下手極為狠辣,啪啪作響。

    吳誌清不敢頂撞胡威,反而對著韓誌誠怒氣衝衝道:“七師弟,都被打成這副模樣了,還逞什麽強?快快道歉!”

    薩天刺聽了,便道:“小子,聽到沒?快給爺爺磕三個響頭,我就饒了你,如何?”

    韓誌誠呸了一聲,罵道:“滾你奶奶個熊!有種的便打死老子!”

    薩天刺眼中一寒,抬手便打出大金光咒。眼看金光便要擊在韓誌誠身上,忽見斜刺裏一道金光襲來,將自己大金光咒盡數擊散,接著便是一股巨力打在自己肩上,隻聽哢吧一聲,肩膀已然碎了。他啊的一聲慘叫,罵道:“他媽的,是誰?不想活了麽?”定睛看時,隻見一人輕飄飄落在自己身前,竟是自己從沒放在眼裏的莫誌明,不由更是大怒:“是你!你……”正要開口大罵,忽見莫誌明手中浮起一層光芒,氣息極為熟悉,一時臉上駭然,怔怔道:“神霄五雷訣?你……你……”但“你”了半天,也沒說出話來。

    費仲見莫誌明突然出現,而且修為大增,也是驚疑不定,待見莫誌明又要出手,當即攔在薩天刺身前,淡淡道:“原來是莫師弟!”

    莫誌明剛回到駱駝宗,便見韓誌誠受此欺淩,心中早怒火翻騰,當即冷冷道:“不錯,費師兄有何指教?”

    費仲道:“想不到短短數月,莫師弟竟然破入了三皇法師之境,真是可喜可賀!”說是可喜可賀,但他語氣之中,卻殊無賀喜之意。

    莫誌明不置可否,隻道:“費師兄要賜教麽?”

    費仲一時摸不透莫誌明修為,心想:這小子怎麽回事?即便是吃了靈丹妙藥,也沒這般快法?他性子極為謹慎,沒有十足把握,不會輕易出手,但此刻若是推辭,臉上須過不去,隻好哼了一聲,道:“一月後便是宗門大比,屆時倒要請莫師弟指點!”

    莫誌明當即斬釘截鐵道:“恭敬不如從命,一定奉陪!”

    費仲又自盯了莫誌明一眼,隨即一揮右手,道:“咱們走!”

    薩天刺既知道莫誌明已是三皇法師,便不敢再說一句,灰溜溜從莫誌明身邊走過。他實在想不通,一個人修為怎能如此突飛猛進,心中有事,腳下便沒注意,斜刺裏一隻腳伸過來,雙腿一絆,噗通栽倒在地。

    隻聽莫誌明道:“薩師兄走路怎的這麽不小心?”

    薩天刺怒道:“你……”臉上神色變幻,過了良久,畢竟將胸口怒火壓下,爬起身,跟著費仲走了。

    莫誌明來到韓誌誠跟前,問道:“七師兄,你怎樣?”

    韓誌誠看見是莫誌明,眼中露出又驚又喜的神色,嘴裏想說些什麽,但最終也沒出聲,便自暈了過去。

    莫誌明又過去查看裘誌道傷勢,發現他呼吸仍在,隻是昏迷未醒。其餘人雖都受了些傷,但都無大礙,莫誌明略略與蔣誌真、沈至善兩人寒暄了幾句,便自抱起裘誌道與韓誌誠,返回住處。他心中鄙薄吳誌清、馮誌靜兩人為人,便一句話不說,看也不看一眼。

    莫誌明將裘誌道、韓誌誠兩人放在床上,略略打量屋裏擺設,發現十年過去,屋子裏倒沒甚變化,一切如舊。他撫摸著床腳,想起洞中歲月,不禁有恍然如夢之感。

    忽然之間,韓誌誠陡然坐了起來,呼喊道:“八師弟,你果然沒死!”愣了愣神,待看清果真是莫誌明,立時大笑道:“莫師弟,你果然沒死!”他剛才被打得神誌不清,將要暈倒時,似乎瞧見莫誌明望著自己,因此睡夢中也反複想著,莫誌明沒有死,因此醒來第一句話便是“八師弟,你果然沒死”,其實猶是囈語,待看清是莫誌明後,不自禁又重複說了一遍。

    莫誌明瞧著韓誌誠心花怒放的模樣,也覺心裏一陣溫熱,溫聲道:“是的,七師兄,我沒死。你傷勢怎樣?”

    韓誌誠道:“死不了!”又問莫誌明道:“八師弟,那日大師兄回來,說你和玉師姊從山上跌了下去,恐怕性命難保,後來你們幾個月沒回來,大師兄便猜測你們多半已經死了,但我心裏就是不信!這次我可沒說錯吧?”說著,眼睛竟已紅了,顯見他嘴中雖說不信,其實不是不信,而是不願信。

    莫誌明鼻尖有些酸澀,正要提醒韓誌誠調養傷勢,忽然記起費仲見到自己時,說到“短短數月不見”,剛才韓誌誠也言道“你們又幾個月沒回來”,心中頓覺蹊蹺,問道:“七師兄,你剛剛說‘我們幾個月沒回來’?”

    韓誌誠道:“對啊,怎麽了?”又道:“八師弟,此番出去你有甚奇遇嗎?怎的破入三皇法師之境了?”

    莫誌明不答,猶問道:“七師兄,我們究竟離開了多少日子?”

    韓誌誠一怔,道:“多少日子我卻也沒數,但滿打滿算,不過四個月吧。”

    莫誌明心下一片混亂,喃喃道:“四個月,怎會隻有四個月?我們明明在洞中熬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