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大江萬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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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是茫茫大江,後是鬱鬱青山,山水之間,鬱無關累到狗也似的喘個不息。
有山有水,可卻絕不詩情畫意。
鬱無關苦笑一聲:“上水下山,蹇卦,往蹇來複,易經之所謂寸步難行!”
到底是誰?又是什麽時候把自己扔到這樣的荒山野嶺中?他毫無頭緒,一覺醒來,往昔熟悉的生活就突然消失了。
鬱無關已經一連走了十幾個小時,可卻一點地標性的建築都沒瞅到,別說這裏是什麽山,這裏屬於南方北方,鬱無關都沒有咂摸清楚,說他是北方,這樣闊有幾十裏的大江實在想不出存於北方何省?說是南方,剛剛走出來的山裏陰窪處居然還飄著雪絲呢,鬱無關失蹤的時候正是國慶放假的時候,南方絕不會有雪的。
苦思不得,鬱無關隻好隨手抓起三顆石子信手一拋,啪嗒,石子穩穩的落下,二正一反,是巽卦,鬱無關抓起石子又一拋,兩反一正,是個坎卦:“上風下水,渙卦,所謂風流雲散,靠,真準!”鬱無關呸的一聲吐口唾沫。
鬱無關盯著渙卦,靜靜不語,巽卦屬木,木在水上是船的意思,前麵就是大江,難道讓我找船過河?
天色慘昏,江麵黧黑如墨,狗刨都是二流水準的鬱無關想想要遊過這樣的巨淵,心底裏一陣發怵。
“老天,為何要捉弄我這區區弱女子?”鬱無關隆重的脫去外裳,露出白皙如雪,緞子似的肌膚,又鄭重的把三塊石子抓在手中,“如今前途渺茫,後路不知,生死攸關之時,鬱家不肖子孫隻好卜卦求生,望佑!”
鬱無關一口咬破大拇指,殷紅的血珠一滴滴落在手中的石子上,浸潤的石子鮮紅欲滴,熒熒有光時這才停了住:“血脈相連鑄魂石,天人感應有玄機,石即是我我即石,叩問蒼天路何方?大易相傳一分二,鬱家玄論二歸一,一二衍生無窮妙,陰陽三石勘窮通。”
鄭重頌過鬱家祖傳卜詞,鬱無關手一揚,啪嗒,三顆石子重新穩穩落在了地上,連續兩卜,仍舊是上巽下坎,依然是渙卦,血紅的石頭在江水冷光下異樣的醒目:“真的讓我抱塊木頭過河?”鬱無關抬頭看看天色,應該是戌時,配卦加減,得渙卦第四爻—渙其群,元吉;渙有丘,匪夷所思。”
鬱無關低頭思索著爻辭,禁不住喃喃念誦起來:“渙其群,當然很準,我現在不是從人群中失蹤了麽?可是,渙有丘,那就太匪夷所思了,現在這種隨時都要餓死的時候,怎麽可能又聚眾如山如丘呢?看不懂,想不透。”
鬱無關不由抬起頭來,望著隱約模糊的月亮,亂糟糟的想著:“渙卦是第五十九卦,前一卦是兌卦,下一卦是節卦,而互卦則是頤卦,想想,國慶那兩天自己的確當的起一個兌卦,上悅下也悅,而頤卦尤準,他放假不喜別的,最貪戀口舌之欲,不少人都管他叫做鬱老饕,前一環兌卦,頤卦都準的出奇,此時一環渙卦又是身臨其境,那下一環節卦呢?他現在都快餓死了,怎麽又要節呢,匪夷所思,可這個節卦卻和第四爻出奇的相符,聚眾成丘,是得勢的意思,當然要懂節製。”
“難道捱過了這一關後會大有奔頭?”鬱無關漸漸高興起來,可隨即就垮下了臉,“說什麽下一環,這一環再過不去就得活活餓死,而前麵是一條十幾裏的大江,一旦下去九成也是個死!”
“天意從來高難問!卜猶不卜!”鬱無關狠狠一下把三塊血石砸在了地上。
鬱無關靜靜坐在被月亮鍍了霜的冷峭石臼上,無力的任風在長發間肆意,像一隻喪家之犬似的祈求能有一絲垂憐和施舍,她冷的要命,怕的要死,一遍遍顫栗的禱告:“救命,救命,來個人救救我吧。”
她昨天還是叱吒風雲的時尚女編輯,明星,老板們,一層一層的光環簇擁著她,圍繞著她,請求他搖動筆杆為他們編織出絢麗離奇又大博眼球的故事來。
可是現在?他莫名其妙來到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一定是有!不知道多少明槍暗箭共同設計的結果。
是誰?是誰?鬱無關緊緊抱著頭,在冷風裏瑟瑟發抖。可是他還有希望,隻要讓他聯係上朋友,他會有資源,有麵子,有手段來擺平這些陰險的賤人。
吳總,吳總一定會幫他。他那麽有情趣,那麽懂她。還有劉總,劉彧卿追了她五年,求婚不下十次。這些有大能量的人物,迷自己迷得團團轉。
隻要她能回去,隻要一個diàn huà,他能擺平任何事。
可是現在誰,誰來救救自己,呼呼冷風中,隻有江水一下一下,孤獨的拍著岸壁。
前麵江水黑冷的像地獄,淒慘的月光下,冷冷地流淌著,隻等她自動走來一步步去送死。
“渙卦,巽上坎下,木在水上,過河,匪夷所思之丘,是過河淹死,還是等著餓死,為什麽?為什麽老天要出這樣的選擇題?她是OL女王,不是敘利亞的難民,王八蛋老天,你出題選錯了人,你選錯了人!我鬱無關不是你那倒黴的敘利亞考生。”
鬱無關無力的抱著頭啜泣起來,她是天朝榮耀的優等生,卻偏偏被拉進了敘利亞生死存亡的考場。命運為什麽會這樣對她陰差陽錯,匪夷所思?
為什麽!老天,哪怕你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麽偏偏就該我受這樣的苦?為什麽不該是別的王八蛋,可憐蟲?
戚東野,萬品一,句可白,這些人溜須拍馬又懶又饞,為什麽不該把他們拉到這裏來。
鬱無關苦笑一聲,謔地站了起來。
隻要我活著,你們定會受十倍的苦。江風把她的長發吹得漫天亂舞,鬱無關仰天笑著,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江水。
嘩~~嘩~~江上霧動,似有似無間,一下下依稀的有模糊又清脆的聲響傳人耳畔。
鬱無關愕然止步,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有聲音,是人,是人嗎?是來救他的人嗎?
嘩嘩的聲響像仙樂一樣,越來越清晰,終於,一個個模糊身影,穿透了江上薄霧,在獵獵江風中緩緩浮現在了他麵前。
“是人,真的是人!求求你們快救救我,救救我,我是鬱無關,是華夏博覽的總主筆,四大股東之一,我有幾十萬的鐵杆粉絲!你們一定要救我!”
鬱無關興奮之極,大聲的呼喊著叫著嚷著。可江上卻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息。隻有嘩嘩的聲響,仍舊一下一下,不輕不緩地在江上回蕩著。
江上,十三人木然挺立,紋絲不動,除了衣裳沙沙作響,簡直是浮在江麵上的陰森人偶,白生生的月光下,一個個詭異的人影怵人生寒。
十三人越來越近,連表情都陰森森木然的可怕,鬱無關啊的一聲,背心發涼,寒毛倒豎,本能讓她逃的越遠越好,越遠越好。
是shā shǒu,還是更不可怕的折磨她的手段?還是……鬱無關拚了命的跑,她隻想活下去。
“子漁欣命,逐爾為下奴,勿命不環!”
“子漁欣命!”
奇怪的聲音,生澀的腔調,冷冰冰,全沒有起伏,難道是機器人?智能搜索部隊?鬱無關戰戰兢兢地轉過身。
“朱緩欣命,逐爾為下奴,勿命不環。”
“朱緩欣命。”
……
“既說欣命,逐爾為下奴,勿命不環。”
“既說欣命。”
為首的人,古板的一句句說完,再不說話,木然地踏上江麵,嘩嘩聲響起,鬱無關這時候才看清,那人腳底下竟然是一塊椴木,江水跌湧,短短的木頭也即若隱若現,可木頭上的人卻紋絲不動,衣袂飄飄,乘雲破霧般夢似的來,夢似的去。
“這,這,這怎麽可能?”
淒冷的江岸上,十二個人孤零零的站著,直到江上人遠去,一個人才突然說道:“子漁,逐爾燒絲,爾其欣命?”
“子漁欣命。”那人答應一聲,便冷冰冰地轉過身來,一步一步向鬱無關走來。
“你,你幹什麽!我練過合氣道!”鬱無關狠狠一腳踢出去。那人明明沒有動作,可偏偏卻到了他身後。
鬱無關慌手慌腳地轉過身來,那人已經遠遠的走開了。
“你,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你到底是誰派來的?為什麽來這裏,究竟是誰想害我?”
那人完全默不作聲,隻是走來走去,不斷的撿來幹枝枯葉,又終於一下下打著石頭升走了火。
火堆漸旺,那人就找來石臼,又尋水填滿了,最後終於熱氣騰騰起來。
鬱無關看得又驚又呆,張大了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那人用石頭生火雖然很笨,可畢竟是權宜之計。
可,可是隨手拿起數百斤的石臼來盛水就絕對非人。
那塊石臼鬱無關恰巧坐過,至少要比單位一人高的全自動智能複印機要重得多。那人一隻手就輕輕巧巧的提了起來,作鍋?
鬱無關目瞪口呆的忍不住上前去,用力碰了碰那石鍋,真的不是在做夢。
火越來越旺,直逼的鬱無關連退幾步才稍感舒服些。
噝!那人卻居然把手伸到熱水中。
“喂!你不要命了!”
可那人仍然一聲不吭,雙手認真的不斷的一起一落,在滾水熱霧中伸進伸出。
“你,你們是變戲法的,還是邪教?還是!劉彧卿派你們來的對不對?他讓你們給我搞一個驚喜派對?”
鬱無關認為自己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可那人一點沒有被揭穿的覺悟,仍舊像個木頭人似的,一下下,很認真,很仔細的,不斷的重複自虐著自己。
“你究竟是誰?你敢忽視我?”
這個時候,那人忽然雙手一抬,已經從滾燙的水中,抽出一條晶瑩的長絲來。
長絲越抽越快,那人左盤右旋,輕抽慢拉,手臂上漸漸的繞出一圈一圈的絲線來。
“靠,你們到底搞什麽鬼?什麽年代了?還需要自殘來燒絲?我可以隨時給你十卡車的上等絲綢,我命令你停下,立刻現在!”
那人一定不是聾子,就是呆子或者是傻子。鬱無關無論如何都無法吸引他半點注意。
她時尚女王千錘百煉的眼神,淺嗔薄怒如訴如泣,幽怨中亦絕不乏可愛妖嬈,忿恨中亦含柔情似水。
她一個眼神,可以換來價值億萬的合同。隻有傻子才會對她視若無睹。
“你叫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鬱無關絕不相信會有自己無法駕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