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分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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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醜自從泥燒餅煉成,對水性又多幾分洞見。

    他此時的水,卻已經由十一種,細細分成了二十一種,為將水分派清楚,又乘鬱無關閉關中鍛煉了出二十一個瓦罐來,此時一個個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小罐一一排開,水色不同、盛具各異,倒也蔚為大觀!

    “怎麽還不煉?”兵王丁醜又扛來一堆木柴來。

    丙醜連連搖頭:“以火煉葉非同煉泥,這葉子種種不同,大需認真揀選出合頻合拍者不可,倘若將相克相妨的葉子在一起鍛煉,一定攻殺不休,怎麽能煉出其真性來。而火木相互克,更需有相合相輔的水來托襯,這其中大有道理要想。”

    兵王丁醜聽了大點其頭,小心坐了下來,一片片葉子拿起來,一個個認真聽過,認真嗅過,才珍而重之的放在了一邊,如此全神貫注一一辨別,把十幾片葉子分開已用了大半天功夫。而分開之後,又來認真想過,卻又來重新再分,又是大半天功夫。

    鬱無關在旁邊看著,這幾個家夥把二三十片葉子分來分去,拿進拿出,有時放在這一堆,有時又放在那一堆,有時卻撕開成兩半分成兩堆,有時卻把葉子捏在手中眉毛皺了半天依舊無法抉擇分類。

    “哈哈哈!”鬱無關實在忍不住,不由得抱著肚子一陣大笑了起來,手指顫抖的指著這幾個家夥道,“你們幾個笨蛋,到底有沒有時間觀念?看看天,月亮都快下去了,丫的,一天一夜,就分類了二三十片葉子嗎?分葉已經如此難法,要等到你們煉葉,恐怕十年之後也未必有望啊。”

    兵王丁醜瞪著一雙大眼卻是異常嚴肅:“姑娘師父,既聞道,不可不拚力踐行!您說萬物皆有頻率,種種決然不同,我們認真聽過,果然千門萬類,雖然一天一夜中將他們勉強分類,可已經是大大的委屈了他們,泯滅了其天然本性,若再馬虎行事,那就大大折煞這天地靈物獨一無二的真性了。”

    鬱無關大搖其頭,哭笑不得:“哪裏有這許多不同?”說著走過去隨手拿起兩片葉子放在耳邊來聽,刹那間卻一陣發呆,這聲音,馬虎聽來毫無區別,可愈是入神用心,愈是聽的心蕩神搖,鬱無關愈聽愈奇,突然陡的一躍而起,橫眉怒目喝到:“你們這幾個笨蛋,怎麽可以把這兩片葉子放在一堆?這片葉子聲音清微而隱隱內涵高亢渾厚之聲,這片葉子卻一味的清微,最後以至於低不可聞、軟懦無聲,如此天差地別,一個懦夫,一個奇士,你們居然分成一堆,簡直真是豈有此理暴殄天物!”

    丙醜三人瞪大了眼睛看著鬱無關,四人相對無言,半晌卻都突然哈哈一陣大笑了起來。

    兵王丁醜一隻眼睛閉著,一隻眼睛瞪的溜圓,一邊認真側耳傾聽,一邊嘿嘿笑道:“現在想來,能夠造就嫣妹,實在是運氣好到出奇,我將泥巴分類太過馬虎隨意了,最後關頭不是丙醜拚命,一定難以成功啊。”

    白發無愁撓撓頭,卻一臉不解的抬頭想想道:“為什麽咱們沒有聽師父姑娘教誨時反而成功了,如今聽了高明教誨,卻連葉子都無法分類了?”

    鬱無關鬱悶的歎一口氣道:“這就是作法自斃啊!分工越細,需要人工越多、工序越繁,但精品產出的概率也越大啊,唉,倒黴啊,我看這分葉子便要分個三年五載呢。”

    兵王丁醜卻啪啪一陣鼓掌,露著白牙嗬嗬笑道:“好啊,好啊,我本來怕丙醜著急,分的難免心浮氣燥些,既然姑娘師傅說可以分個三年五載,那丁醜便不著急了。”說著將手一抹,分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分出的四五堆葉子便被他整個的攪成了一團。

    “你,混蛋!”鬱無關雙眉一軒,頓時怒道,可卻自己也不由咯咯笑了起來,這些不可理喻的地仙兒啊。

    丙醜入神貫注,一動不動的又是一分葉子已分了一天一夜,卻突然道:“我們如此細分,恐怕也難以盡知眾葉真性啊。”

    兵王丁醜正聽葉子聽的渾然忘我,一絲未有聽到,白發無愁卻側頭問道:“丙醜,那該如何?”

    丙醜認真想想,忽然笑道:“兵王最容易入神,就由他來細分,咱們粗粗分了,先把這些葉子煉了試試,或者也可以獨辟蹊徑一探究竟!”

    白發無愁頓時便聽到讚好,轉頭卻問鬱無關道:“姑娘師傅意下如何?”

    鬱無關早已困乏不堪了,連連點頭道:“好,就這樣雙管齊下。”連忙站了起來,看看仍舊沉浸其中一動不動的兵王丁醜,不由暗道一聲,這笨蛋啊。

    丙醜、白發無愁商量妥當,便就生火轉鼎,烈火騰騰的已慢慢直躥了起來。

    鬱無關搖搖頭,一屁股坐在石椅上哀歎道:“換個角度,這仙人的生活簡直就是地獄,上古天真之人壽近千年,這樣的心態,完全忘記了時間,何嚐不是另一種坐忘?孔夫子說‘發奮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何嚐不又是一種坐忘?隻是彼之坐忘和這太古奇葩修道者卻有差了許多。”

    幾天幾夜聽葉子的聲音,鬱無關回想來,不由咯咯一陣好笑,王陽明啊,當初你格竹,可曾如此不知歲月天地之變?

    鬱無關無聊的坐在石椅上看他們忙忙碌碌,如癡如醉,不由隨手撿起一塊木柴,屈起食指當當的敲了幾聲。

    篤篤,丁!這頻率?鬱無關不由的入神起來。

    鬱無關隨手拿起石斧,當當削啄幾下,再敲,不對,石斧又削,再彈,再削......

    哢嚓一聲,木柴已被削的隻剩下薄薄一層木屑仍舊握在鬱無關手中。

    “怎麽會這樣?”鬱無關大大皺起好看的眉毛來,她明明覺得似乎可以彈出更加玄妙的聲音來,可總是意猶未盡,似乎有什麽阻隔似得,彈出的聲音始終無法真正靜下去。

    “哪裏不對?”鬱無關隨手抽出一塊木柴來,丁丁的又敲打個不住,可直到木柴被石斧修削的所剩無幾,心中的聲音卻始終無法在手指間揮灑出來。

    “到底是什麽在阻攔我?”鬱無關努力靜下心來,認真的聽著每一塊木柴內在的頻率,靜下心來,手指彈動,應和相伴,與之協鳴,兩種不完美的聲音,在共鳴中漸漸趨於極靜,扶搖直上蒼穹之頂。

    “此吟彼唱,互生互長,相輔相成。”鬱無關喃喃低吟,又隨手抽出了一塊木柴,丁丁的敲打凝聽著,地上,已然厚厚的一層木柴碎屑了,潔白如雪,微風卷動,如波似浪般的在旋律中起伏盤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