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天下無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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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門戶就像是一汪深不見底的萬年幽潭,叮咚一聲微微的輕響,漣漪悠悠,人卻早已無影無蹤了。
“這是什麽地方!”前麵一株枝幹矯夭如鐵的老梅下,西山殘陽失魂落魄般一陣發呆。
微風輕輕起處,芳草鮮美、暗香浮動,落英繽紛,正是紛紛揚揚如雨一般的梅花飄飄飄灑灑而來。
這裏,竟然是一座梅花的世界,淡淡香陣籠罩數十裏,放眼望去,盡都是一朵朵梅花含苞吐蕊、爭奇鬥豔的。
蘇毋成一陣沉醉,身心飄然若浮,似乎已要化開在這無邊柔香中了:“嗬,三十裏梅園,原來一直都在龍象城。”
鬼區容淒淒一聲慘笑,已然直搖頭道:“嗬嗬,梅園,梅園,原來這就是梅家的聖地——黑白之梅!”
“黑白梅?”黃仲康心中一動,仔細看那枝頭盛開的點點梅花時,果然恍如冰雕玉砌一般,隻是雪白純素的顫巍巍五朵花瓣下,一叢花蕊竟然竟然是黑的,黑白分明,卻更加顯出白之炫白,黑之驚心來。
黃仲康不由已道:“這梅花蕊竟然是黑的。”說著,已忍不住伸手輕輕要摘下一朵梅花來。
“不要動它!”鬼區容突然一聲淒聲厲吼,竟然是從所未有的恐懼。
“怎麽?”黃仲康一陣發呆,一朵精致出塵的梅花卻已拈在了手中。
“嗬嗬,哈哈哈哈,你竟然有膽量摘這梅花,你怎麽配摘這梅花,哈哈!”鬼區容一陣仰天淒笑,已然驚恐的直向後退了開去。
“怎麽,這梅花有什麽古怪?”黃仲康心中一驚,忙要上前來問。蘇毋成、西山殘陽等人卻都如見到鬼魅一般,已然瞬時退開了數十丈遠近。
“你們!”黃仲康仍舊呆呆的拈著小小一朵梅花,“你們都瘋了不成,這不過是一朵梅花而已。”
黃仲康說著,已用力一甩,要將梅花遠遠的扔開了,可這輕輕巧巧的一朵梅花,竟然是附著了一般,竟然是再也甩脫不開。
黃仲康終於一陣驚慌,已然輕喝一聲,功力運轉處,一隻拈花的右手已然如火炭一般焰光隱隱突躥。
霎時間,那梅花已然化作了一股青煙不見了,黃仲康頓時不由一陣大笑:“嗬嗬,蘇毋成,身為道者,也便這般大驚小怪麽。”
蘇毋成搖搖頭,卻仍舊不肯向前一步,隻是直直望著黃仲康道:“你看看你的臉,再看看你的手!”
“哼,又弄什麽玄虛!”黃仲康心中怨憤,卻又忍不住好奇,尋到一處清水處便低頭一看,卻啊的一聲直驚的跳了起來,那梅花,朵朵梅花竟然已然生的滿臉皆是。
不,這不是梅花,隻是像極了梅花,一個個雪白的印記,梅花一般在臉上在手上,開的重重疊疊,偏偏印記當中卻又漆黑一點,如毒瘢似胎記,格外分明,竟是落地生根一般,再也休想除掉一點。
黃仲康望著滿身的梅花瘢痕,一陣驚怒交加,連連道:“這,這梅花有毒麽!這,這梅花是什麽妖法,啊,啊,快救我啊!”
點點梅花痕分明開的嬌豔繁盛之極,卻偏偏總覺恐怖異常般,黃仲康終於忍不住一聲大吼,已向蘇毋成直衝了過去:“蘇毋成,你手段自來最強,快救救我啊。”
蘇毋成早已戒備萬分,身形一閃,卻早已憑空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嗬嗬,哈哈,梅家的聖地,這梅花啊,果然還是沒有人來配摘他,好,真好一朵黑白梅花!”鬼區容似哭似笑,已然癡癡的道,“黃仲康,且不要忙,不到片刻,這梅花連你心中都會生的無寸不有,遍地梅花,無限繁華,人間至美,天下至道,就清清楚楚的生在你身上,嗬嗬,隻看你究極是否有福氣來消受了。”
鬼區容話音剛落,黃仲康已然覺得渾身奇癢難當,隻覺身上臉上的梅花果然落地生根一般,不斷向血肉裏滋生蔓延,隻覺這一番痛苦實在煎熬到了萬分,一聲淒厲之極的大吼,已然再也難以忍耐,用力就拚命的抓撓了起來。
隻是血肉紛紛撓去,那森森的白骨上,竟然同樣一朵朵梅花嬌豔正開,雪白的痕,漆黑的心。
“啊,啊——!”黃仲康已然再發不出一絲人聲來,隻是野獸一般的一聲慘嚎,卻更加拚命的抓撓了起來,片刻,連髒腑也似乎依稀可見了。
西山殘陽忽然一聲大吼,已驚恐之極的叫道:“不,不要再看,快,快閉上眼睛!”他眼睜睜看著,眼看黃仲康五髒六腑似乎也都烙印了一朵朵梅花一般,身上終於一陣奇癢,已忍不住要抓撓起來。
西山殘陽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慌忙運動了一身功力,滴水不漏緊緊收攝不敗,腳下風聲急吼,卻早已逃開了數百米,隻是心中仍舊一陣瘙癢難耐,絲毫不敢大意,又是一連逃出了數百米,這才心中略略一陣凝定,似乎已終於略略忘記身上那一陣莫名的奇癢了。
西山殘陽仍舊覺的不保險,又是逃出了數百米,這才長舒一口氣,心中那一陣突然的奇癢終於消失的無影無蹤了,這才提一口真氣,慢慢的靜心打坐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鬼區容終於嗬嗬一聲慘笑:“你們毋須害怕了,害你們的人已然再也不見了,嗬嗬,好臭的味道,好美的味道啊。”
西山殘陽心中一動,卻終究還是忍耐不住,卻又慢慢的尋了回去。
一株株老梅,越發的嬌豔動人,西山殘陽卻猶如撞到惡鬼一般,隻是遠遠站著,絲毫不敢招惹,梅樹下已然不見了一絲血跡,可血腥味卻在梅園中揮之不去,任憑清風吹拂,仍舊一陣陣衝鼻欲嘔。
西山殘陽、班徒祖舒、孟一放都是強攝了心神,一絲不敢來分心動問,隻有蘇毋成淡淡的道:“區區一朵梅花,怎得有如此魔力?”
鬼區容嗬嗬一陣仰天輕笑,已然搖頭道:“我豈配來說?這裏有三十年的主人公,不如讓他來說說其中的妙理。”
“三十年的主人公!”西山殘陽一陣心驚,已然不由如臨大敵一般看向了四周,顫聲道,“是,可是離家老大麽?”
“離家老大,嗬嗬,是誰,是在說我麽?”一陣清風,無限繁華,滾滾的馥鬱濃香裏,一個落寞之極的身影已在滿地柔香中一步步輕輕的直走了出來。
蘇毋成定睛望去,不由吃驚道:“你真的是離家老大?”
離家老大的年紀,該當比自己還長了十幾歲,可那花樹繽紛中走出的來人,卻分明是一個極美的少年。
少年一身雪白的輕裳,漆黑的長發瀑布似地的直垂了下來,亭亭玉立,風姿勝仙,這樣的人物,任何人一瞥,也都不由得要自慚形穢心折不已。
“他就是離家老大,不會錯的!”西山殘陽忽然一聲大叫,已然向前一步道,“鬼祖宗,殺了他,從今以後,整個大荒您便是至尊!”
“嗬嗬,好臭的味道,好美的味道啊,哈哈,你忘記了,我是鬼,做不來你們人的至尊的。”
“鬼祖宗,你,你。”
白衣少年輕輕的一笑,雙目一轉,已看向了鬼區容:“三十年前承蒙您盛情邀約,我三十年來果然墜在這梅花地獄中再不能超生,殺我,我是該多謝你呢,還是恨你呢,嗬嗬,說不清楚了,不清楚啊。”
少年一笑,卻已輕輕舉起了右臂,仍舊癡癡的仰頭看著,雙目再也一瞬不瞬,絲毫不去理會天下任何的喧囂和人事了。
西山殘陽卻見鬼一般直跳開了數丈遠近,全身一陣發顫,已然直指著那少年道:“他,他,他······”
少年右手輕舉,雪白蔥管似得三根指頭上正撚著一朵冰雕玉砌似得梅花,這花,正是殺死了黃仲康的花。
可這花,現在卻在少年手中輕輕撚著,少年的白色衣裳輕輕滑落而下,雪白的一段手臂上斑斑點點,正有十二三奪梅花烙印開的盛麗無比。
可這梅花烙印也僅僅隻被限製在了手肘處,一絲一毫也絕不逾越。
蘇毋成心中一驚,已然不由得道:“遍地梅花,無限繁華,人間至美,天下至道,這至道,舉得起來才能為我所用,舉不起來,那就······”
西山殘陽心中一陣亂跳,早脫口而出叫道:“那就千斤萬斤不堪重負,粉身碎骨,為奴為泥!拿得起放得下,胸襟磊落方為道,這,難道這就是所謂梅家的大秘密麽!”
西山殘陽忽然野獸一般一聲狂吼,滿滿都是不甘和怨怒,他費勁了無窮的力氣和心血,到頭來,難道就是為了這兩句人人都知道的屁話麽,哈哈哈,他早一聲癲狂似的大笑:“她媽的,哈哈,這就是梅家的大秘密,媽的,假的,假的,我不信!”
拈花而笑的少年似乎被吵到了一般,星眸一斜,已看向了西山殘陽笑道:“你不信,那你接了這朵花吧。”
那輕柔之極的一朵瑰麗繁華,隻在風中微微輕顫不已,西山殘陽卻猶如看到一座巨山橫梗一般,一條手臂說什麽也伸不出去半寸來。
少年搖頭一笑,仍舊望著那顫巍巍一朵嬌花,已自言自語道:“據說,當年天下千萬道者,沒有一個人敢敢接這朵花,千萬道者中人才輩出,群英薈萃,有修行千年萬年的,有得遇天材地寶的,麵對輕輕一朵黑白之花,一切的修為和道法統統都隻成了泡影,嗬嗬,那一刻,一朵花,打敗了天下所有苦修的道者,這一敗,三十年了,仍舊沒有人敢接過這朵花啊。”
少年輕輕一聲長歎,兩行清淚已早從眼眶中緩緩流淌了下來。
蘇毋成不由雙手一下抱拳,已恭恭敬敬的問道:“您不是已經接下了這朵花麽?”
“我?”少年淒然一聲輕笑,已望著手中芳香暗暗的花朵道,“梅花烙印已烙在血肉上了,那位黃仲康,其實和我並無不同,這朵花,我接了三十年,仍舊既拿不起,亦放不下,嗬嗬,好一朵梅花,真個**別有聲。”
蘇毋成忽然一陣恍然大悟,已脫口道,不錯,不增不減,不垢不淨,我本為昆侖,又怎麽能夠多加一分一毫啊?
縱使天下至道,人間至美,可觀可賞可品可用,而不沾染絲毫,難,太難了。
孟一放搖頭一笑,已然大聲道,隻沾染已經難到了極點,我們卻連接過來的修行都遠遠不夠,哈哈,離家老大,你天下無雙果然名不虛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