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涸轍(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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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娓娓壓根沒想去看他的真實麵貌。
粉瑩瑩的指尖摩挲著茶口邊緣。
“周公子,你這是做什麽?我好心相邀,不過是要助你完成大業,你這樣........未免太咄咄逼人了吧?”
“再咄咄逼人也比不上姑娘的鬼蜮伎倆!我這兩名隨從,既可為姑娘所用,亦可取姑娘之命......”
於娓娓百思不得其解。
那郵遞員她明明以其全家性命相脅,若郵遞員也是個暗樁.....應該不會輕而易舉的被蠱惑。
到底哪裏出了錯?
這個不命名不知姓的人尚不知底細,她應當為主子納才為其所用,可怎麽到頭來她卻像是為人所製一般?
於娓娓心中不甘,但眼前形勢不明,她雖然功夫在身,但輸在以寡敵眾,更不難排除她定的這鼓戲樓早已不下天羅地網,如果硬碰硬,她未免會落下風。
她現在還不能死......
“我知我所為並非陽謀,但周公子貴人事忙,願為您效犬馬之勞的人趨之若鶩,此法實屬無奈,望周公子海涵才是。”
“既然你們有心為我效力,我也剜心相呈,自然不會虧待你們,隻是為何今日就隻有你一人前來卻不見你們主子?這就是你們所說的誠意?”
他竟知主子的行蹤?
於娓娓越發小心道:“周公子所言不假,在我之上確有主事之人,隻是在這洛城,隻我於娓娓說了算罷!”
沉默了半晌,周公子並沒有說話,於娓娓看不清他的麵容,卻知他審視的目光。
“周公子.....”於娓娓試探道。
“於娓娓.......”男子從光暈裏走了出來,齒縫間咀嚼著她的名字。
他在女子對麵落座,窗邊的一雙黑衣健漢這時像得了命令一樣飛簷走壁而去。
這才真正開始平起平坐。
“娓娓道來......是個好名字”話畢周公子定睛,“於姑娘說這洛城你說了算?周某不才,倒是想問問於姑娘在這洛城哪方哪麵說了算,是商會?巡捕房公董局?還是景氏的內闈?亦是.......那百樂門裏的富貴圈?”
於娓娓烏眸一動,卻不去對上周公子一雙火眼金睛。
她暗裏的身份是主子派去景氏的間諜,明裏是孤女委身百樂門,後被景氏憐惜所收。
就從前是百樂門舞女一事,路人皆知;
可也是她狼麵上一張羊皮,無人知曉。
所以周公子知道她從前的身份不足為奇。
但於娓娓沒想到這個周公子竟言辭這般犀利,那她就不能故作驚慌,更不能為時過早的拋出她真實的身份。
她必須聽到周公子提供給她有效的信息才行。
若是周氏以為她的老板就是施琅?
這樣的念頭一出便散,若果是這樣的話,他何必兜這麽大圈子,直接找到景家去不就行了?
唯一的解釋就是......
這位周公子不光是傅婉容的故人那麽簡單,其中定有什麽差錯,導致他不能正常進入傅氏的生活之中。
而這其中的故事應該隻有傅婉容和他自己知道了罷。
“周公子既知道我是百樂門舞女出身,就應該也清楚我原先身處何處,景家待我不薄,少爺從前力挽狂瀾想娶我為妻,可娓娓自知身份卑賤不想毀了景家這百年來的清譽,我留在少爺身邊雖伺候筆墨,這闔府上下倒沒有一個是為難我的,就連這金公館的格格.......”
周公子嗬嗬道:“景家大公子和金公館格格的樁樁豔事我早有耳聞,你因著容顏神態與之有幾分相似,這大公子也格外寵愛你,我想若是以你來連接景府應該是再不錯了,隻是.......”
那男子目自在桌上玉盤珍饈席卷而過,又漫不經心的掃向麵前的女子,於娓娓身後不遠處正擺在一座銅鍍金掐絲琺琅畫鍾,鍾麵鑲著一塊橢圓的水晶。
他在水晶裏看見自己模糊的輪廓和鼻尖。
“隻是姑娘所真正侍奉的並非景府之人罷?”
那模糊的輪廓和鼻尖突然在於娓娓的烏黑的瞳仁中放大。
這是一個五官線條分明,卻有著顧狼之相的男子。
看來她所猜不假,這位周公子應該不是想跟景家結盟。
那麽......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此時那座鍾大擺一打,走針似得走了幾個回合,周公子瞥了眼。
慢慢道:“洛城三大世家結盟,這些年也是如魚得水,又因這裏一分為二,一半是法租界,一半水和公董局休戚相關的社會名流,自然是不受外邊兒戰事波及,這有錢的人隻怕花多少錢都進不來這一方世外桃源......”
洛城不比宛平城小,相反幅員遼闊,東邊麵臨黃浦江,靠水吃水,又有法租界推動出口生意,碼頭商運是應接不暇,自是一片富庶之鄉。
於娓娓當他是眼紅。
“這洛城的確是個好地方,隻是如公子所言,這城中商業自是有各幾大世家把持,我家主人所圖和公子不謀而合!隻是前段時間您也聽說了,顧家傾覆,隻在一瞬之間,可見這世家手腕毒辣......”
“謀藏於心,事見於跡。心與跡同者敗,心與跡異者勝。顧家之亡,天經地義”周公子拈了一塊芸豆糕卻不食,好像膩白的花紋上是神秘的格局,“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洛城這幾大世家不癡不傻,一個女兒換一座洛城的半壁江山,要誰來看都是一筆虧錢的買賣。”
於娓娓媚眼如絲,此時她心知肚明,卻有心詐一詐。
“既如此,以公子和傅氏小姐的交情,入住洛城定是易如反掌。為何識破了我這場鼓戲之局卻偏偏還要隻身赴約?”
室外中庭的鼓戲正是高潮迭起,不知唱的哪一出戲,隻聽曲和著緊湊的唱腔,伴著緊鑼密鼓,倒像是一場鋪陳與衝突的角逐。
周公子沒正麵去回答於娓娓的問題,他狀似聽了會兒鼓戲。
“你應是知道前些日子晏家米行被砸了場子,可奇怪的是沒有知道這是何人所為....”他看於娓娓略有遲疑,“隻要你再照模照樣的再去砸一次......你家主人想入駐宛平城之心,不日便可實現......”(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