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雀兒忽然感覺自己的心填入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他看著陸雲，臉不自覺的有些發燙，她急忙向後退了一下，將腦袋埋在胸裏。

    

    “我們先聊聊吧，我看你很緊張。”

    

    陸雲看出她很緊張，似乎比從先更緊張，尤其是看自己的時候。

    

    “你還記得當年，我看見你掛在樹枝上的時候麽？”

    

    “咦？當年我沒有掛在樹枝上呀？”

    

    陸雲笑了笑：“一個比喻而已，你知道麽，當年我看你孤零零一隻小鳥，真的覺得十分可憐，尤其是自己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雖然隻看一眼，但是我想幫你，也是在幫張酒瀘。”

    

    “張酒瀘是個從商之人，不知道我給他的《商道三百篇》他到底領悟了幾成。”

    

    陸雲仰起頭，如今，張酒瀘早已經死了，《商道三百篇》隻是從商如道，根本沒有修煉自身的能力，他的道是綿延下一代，不一定是本家，隻要能灌輸他的理念的人，他的道就一直存在。

    

    在回憶中，那還是汙妖祭的時候。

    

    夜晚，在四位首領的帶領下，陸雲坐在篝火旁邊的椅子上，大家唱著歌，吃著烤肉，喝著果子酒，女子們都爭先恐後的走出來，悄悄地打量著人族最尊貴的客人汙妖王的模樣，星野之下，一片空曠，人們就在這片空曠的地方，擺放桌椅，上麵擺滿了各種好吃的食物。

    

    陸雲笑著，喝著果子酒，忽然發現遠處的燈光之盡頭有一個人，身穿破衣爛衫，與所有人不太相符，他好像有些窮困潦倒，長發，一臉消瘦，多少天沒吃飯了似的，滿臉胡茬。

    

    有很多衛兵站在他麵前，還有很多普通人站在他麵前，似乎再和他辯論什麽，陸雲伸手摘過一片柳葉，屈指一彈，柳葉像行駛在大海裏的小舟，又像是在風中翩翩起舞的少女，輕搖著飄到他們上空，陸雲的耳邊想起了他們爭執的聲音。

    

    “今天是慶祝汙妖王的汙妖祭，你竟然在這裏擺攤賣東西，還要錢，給我撤了！”

    

    “憑什麽！你們有綾羅綢緞可以穿，有美味的食物可以享受，憑什麽我這樣無依無靠，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就被排除在外，我甚至用自己的手段謀生都不可以！”

    

    “冒犯汙妖王大人，我要定你得罪。”魁梧的士兵眼神凶狠的盯著枯瘦男子。

    

    “就因為你比我強？就因為你吃的好，穿得好，家室逼人，就可以欺負人？混蛋！人類什麽的，毀滅了算了。”枯瘦的男子本來就營養不良，如今大喊一聲之後，眼神恍惚，身體搖搖晃晃，“你們都已經丟掉了人類的尊嚴，認一個妖怪當前輩。”

    

    “看我不打死你！”侍衛的那一拳似乎參雜了很猛烈的個人恩怨，一拳之下，將他打翻在地，“把他的攤位給我砸了。”

    

    身後的人走上來，將枯瘦男子精心打磨的小攤位砸的粉碎，木輪子都飛出了好遠，眼看著攤位被砸的越來越碎，疼的枯瘦男子直護住心口，不停地央求。

    

    “不要，不要砸了！別砸了，求你們，這是我唯一營生的手段了，求求你們了……”

    

    雄壯的侍衛站在他麵前，用腳踩著他流著鼻血腦袋說：“早你不求饒，現在嘛，晚了，你們的氏族全都被妖怪抓走了，就剩下你自己了，你今天也死吧。誰都沒辦法就你。”

    

    “那，汙妖王呢。”

    

    男子咧嘴開懷大笑道：“汙妖王還會管這樣的小事？”

    

    “他，管定了。”

    

    眾人猛然回頭，隻見一片飄在眼前的柳葉忽然變成了陸雲的樣子，所有人全都像施了定身術一樣，定立當場，就算是蚊子叮到了他們血肉，他們都沒辦法將蚊子趕走。

    

    陸雲走到枯瘦男子麵前，蹲下身，看著枯瘦男子，平靜的微笑說：“有一點你說錯了，告訴你個秘密，我其實是個人類。”

    

    陸雲伸出手拍在他肩膀上，身上所有傷痕瞬間消失不見了，雖然臉還十分消瘦，可是眼神卻釋放著驚人的強橫生命的氣息，陸雲將妖力轉化成生命力，源源不斷的灌輸在了他的身體裏。

    

    他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枯瘦男子是少有的不適合修煉功法的身體，全身經脈有接近九分之七閉塞不堪，如果強行打通，隻能把他逼死，或許也是因為他沒辦法修煉，導致讓別人瞧不起，日子從原本的難過，變成如今的苦不堪言。

    

    陸雲給他灌輸的生命力，至少能讓他活到五百歲，足夠他享受修煉者能享受的人生了。

    

    “你是想在汙妖祭上擺個攤，賺點小錢是嗎？”陸雲笑道。

    

    對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陸雲看了他，隨後揮手之間，將雜碎的攤位車重新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我，我的攤位！”當他看到自己攤位的那一眼，忽然不顧一切的抱住攤位，拚命地哭泣。

    

    “這可是我花了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換來的，太好了，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嗬嗬，戀物癖，可不是什麽好習慣，還需要早早地找個妻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才好。”陸雲蹲下來，在他耳邊笑言道。

    

    他還是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陸雲也不為難他，起身看著他擺出來的攤位，這攤位的設計還真是獨具匠心，下麵有一個鐵質的凹槽，擺滿了明火，上方烤肉，類似蔥花之類的調味品就放在另一邊的幾個小凹槽的地方。

    

    “這肉，應該是先用調過味道的沸水煮過，隨後又醃製了一番，還真是別出心裁。”

    

    “嘿嘿，我烤出來的肉串是出了名的好吃！我們部落裏唯一活過了一百歲的老大爺，嚐了我烤的肉，讚不絕口！說自己吃了這一口烤肉還能活個三五年嘞！”一聽見別人提起自己烤的肉，他就渾身有使不完的勁！

    

    陸雲站在一旁，笑著看他，這時，人們早就發現了座位上的陸雲消失不見了，再次發現陸雲的時候，他正站在燈光的盡頭，和一個年級很大的大齡青年笑著聊天，無數人準備趕了過來，打算圍在陸雲身旁。

    

    “你這烤肉攤有名字嗎？”

    

    “沒！第一次擺，還沒來得及取名字，你看上麵的牌匾都是空著的。”青年一臉憨厚的撓了撓頭。

    

    陸雲盯著空蕩蕩的牌匾，笑著說道：“那我就幫你取個名字吧，既然百歲老人都讚不絕口的烤肉，就叫，百歲肉吧，簡單明了。”

    

    “百歲肉！好好！就叫百歲肉！”

    

    陸雲伸手在牌匾上一點，他用的不是這個世界的文字，而是自己的世界的小篆，寫出了“百歲肉”三個字。書寫完三個字，光芒包裹住牌匾許久，最後全部滲透到了牌匾之內。

    

    發現身後的眾人，陸雲嘴角上翹，盯著烤出來肉香的百歲肉，吞了一口口水問道：“你這肉什麽時候能烤好啊，我買兩串。”

    

    “馬上，馬上！”他開始熟練地翻轉肉串。

    

    這肉串和別人烤出來的肉串略有不同，他的肉串是整整一片，一條，直接一串而過，上麵孜然，辣椒之流全都從肉裏麵鑽出來，烤出來的時候，香味會伴隨著肉味飄出好遠，十裏之外都能聞見。

    

    “好香！他是怎麽做的，為什麽會這麽香！”

    

    “太香了，我怎麽從來沒聞到過這麽香的美食！”

    

    ……

    

    記憶中，陸雲一直有印象的地方，就是那句“太香了”。說真的，陸雲有些愛上了那個味道。

    

    不過後來張酒瀘發展成什麽樣子，陸雲真的不清楚了，這個世界說大也大，明明就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卻沒有辦法得到一個人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