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班時，黃潢跟馬主任請了一天假，進這個廠已經大半個月，班級明天的月考他要參加，唐叔叔那裏也要去一趟——雖然挺怵唐心妍，可是唐叔叔已經到學校找過他一次，別人關心自己，自己不能不知分寸、不知好歹。

    還有，沒衣服換，真的好麻煩！

    黃潢對沈塗塗同學充滿怨念，為什麽端我衣服？你知道一套衣服晚上洗第二天早上穿，一套衣服連穿好多天的感覺嗎？

    下了班回到學校，到了宿舍門口，黃潢被錢東虎攔住了。錢東虎眼睛壞了一樣對他眨個不停，小聲說：“黃潢，你別進去。”

    黃潢隨意地從窗戶往宿舍裏看了眼，看到神出鬼沒的田漢卿躺在自己床上，他往外走了一點，錢東虎跟著過來，他問錢東虎：“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錢東虎說：“我們到操場，在這裏說話被別人聽到不好。”

    說吧，你搞得像特務一樣，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兩個人到了操場，黃潢問。

    錢東虎表情生動、誇張地說：“你剛才進去就完了，你知道嗎？田漢卿躺你床上等你回來，他想跟你借錢，他借了我20塊錢說過兩天就還，都好幾天了都沒還，他不講信用。”

    他生活費用光了？”黃潢問了句，心裏一點都不意外。

    田漢卿這人一到學校，就和宿舍幾個瞎混的玩得熱乎，脫離了父母的管束，他又沒節製、完全玩瘋了。聽錢東虎說，他課沒上過幾次，不是去網吧、就是去迪廳。

    隻是，黃潢奇怪，按田漢卿這個玩法，一個月350塊錢生活費應該早花光了，沒想他撐了大半個月。

    錢東虎說：“他生活費早花光了，又跟家裏要了200也花了，前段時間沒錢吃飯就去食堂欠賬，還借了宿舍其他人的錢呢。”

    哦，這樣啊。”

    黃潢反應淡淡的，活過一世的人，上輩子他見識過不少荒唐至極的人、事。

    黃潢拍拍錢東虎的肩膀，說：“我知道了，心裏有數，我們回去吧，我上一天班怪累的。”

    回到宿舍，宿舍一股子泡麵味，地上很多泡麵袋、煙頭，亂七八糟。

    田漢卿還躺在黃潢床上假寐，就像隻病雞，聽到黃潢從床下拿洗臉盆發出的聲響，他睜開眼，看到錢東虎跟在黃潢旁邊，他一句話也沒說，繼續閉上眼裝睡。

    黃潢去洗手間衝了涼，又把身上衣服洗了晾好，穿著條大褲頭回到宿舍。

    看了眼還躺在他床上的田漢卿，他很無奈，現在晚上十點多了，他很疲憊、想睡覺。

    而且，田漢卿這個處事態度讓他很鄙夷，他覺得瞎玩、叛逆、不定性，是一些少年人的特質，長大一些就好。他沒有興趣跟田漢卿這類人親近，而且田漢卿這樣做顯得他很不男人，有事說事，你要借錢就說，你賴在別人床上是幾個意思？

    黃潢輕輕推他，說：“漢卿，瞌睡回自己床鋪睡，這個床太小，兩人睡不了。”

    鄰床的錢東虎聚精會神地豎起耳朵偷聽。

    田漢卿往裏挪了挪，他的意思黃潢明白，是讓他也躺上去。

    黃潢在床上躺好，聞到田漢卿身上有餿臭味，恨不得把田漢卿踹下床去。他是個愛幹淨的人，上輩子再累再苦的時候也沒有讓自己顯得邋遢過。

    黃潢大半個身子擠在床上，皺著眉頭小聲問：“什麽事，說吧。”

    田漢卿囁嚅著說：“肚子餓死了，晚飯沒吃，借我點錢吃飯。”

    黃潢拒絕的話就要脫口而出，他想讓田漢卿吃點苦長點教訓，可是看到暗黃的宿舍燈光下，田漢卿嘴唇上一圈毛茸茸的胡須，他心軟了，說：“我也沒多少錢，借50給你，這個月還有好幾天才放月假，你省著點吧。”

    好。”田漢卿來了精神，一咕嚕坐了起來，說：“50就50，過兩天就還你。”

    黃潢掏出錢給田漢卿，說：“去吃點東西吧。”

    田漢卿接過錢，精神抖擻地走了。

    黃潢等他走了，去接了盆水，把席子擦了擦，錢東虎說：“不是讓你別借嘛，你怎麽還是借了，你錢多借給我，平時那麽聰明，說話一套一套的，關鍵時候還不如我。”

    睡吧。”

    黃潢沒有跟他解釋，其實他明白不應該借錢給田漢卿，他也不喜歡田漢卿，可是田漢卿現在飯都沒得吃，讓他怎麽辦？讓他去偷去搶嗎？

    他，還小！

    就算給自己買個心安吧，媽的，自己就是個吃虧也狠不了的人。

    當他迷迷糊糊地要睡著的時候，他看了一眼田漢卿的床位，田漢卿還沒回宿舍，他對田漢卿很失望。

    第二天黃潢一覺睡到早上七點，他到這個學校以後從沒有這麽晚起床過，平時都是不到六點就起床去上班。

    精神抖擻地做了一套肢體運動，洗臉刷牙，去把外麵晾著的衣服拿進來穿上，天氣開始有些涼了，衣服晾了一晚上沒幹，穿在身上有點冷。

    跟錢東虎去食堂吃了早飯，就分道揚鑣，獨自一人去教室。

    大概是到了這個學校從沒有上過課，在校園裏，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學生，黃潢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看著這一張張年輕的麵孔，他們無憂無慮、肆意頑笑，感受著他們的青春活力，他格格不入。

    教室裏很吵鬧，一進去，就像進了菜市場，吵得人腦子犯昏。

    黃潢進教室時，教室裏短暫地靜了靜，同學們對這個中考分數全班第一、卻一次課都沒上過的同學大多都有印象。不過，他們隻是下意識地好奇詫異而已，下刻該幹嘛幹嘛。

    黃潢走到課桌邊，敲了敲課桌，示意同桌鬱丹華讓讓，讓他進裏麵座位。

    沈塗塗、王豔、鬱丹華，還有幾個周圍的女生都盯著他看，後幾排一個可能是後進班級的女生還大聲問：帥哥你是我們班的嗎？怎麽沒見過？

    這麽無聊的搭訕，黃潢就給她個微笑。

    在座位好，黃潢鬆了口氣，雖然沈塗塗她們一眨不眨地瞪著自己，幸虧沒有做出什麽幼稚的舉動，接下來就找個機會讓她把衣服還給自己。

    兩隻手在桌肚裏掏了掏，下午月考，上午還要上課，既然上課就拿本書做做樣子。

    手伸進桌肚子一摸，書沒摸到，隻覺得裏麵亂七八糟的，他低頭一看，桌肚裏滿滿的零食，什麽瓜子、餅幹、話梅還有衛生巾。

    黃潢對鬱丹華問：“桌肚裏的東西都你的？我放裏麵的書呢？”

    那些零食不是我的，你的書都被班上的安康他們拿走了，他們說你反正不上課，他們書沒了就借你的用用。”

    鬱丹華看了黃黃一眼，就低著頭認真看書。這麽吵的環境還看得進書鬼才信，她看著書胡思亂想還差不多。

    黃潢本來想問安康是哪個，想去把書要回來，轉念又想算了，自己反正用不到，給需要的人用也算物有所值。其實他想要也要不回來，班上很多人的書都沒了——被偷了，被幾個生活費花光的男學生偷去賣了廢品。

    零食不是你的是誰的？”黃潢瞟了眼後麵的沈塗塗、王豔故意問。

    王豔同學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黃潢身上呢，剛才黃潢從桌肚裏掏出包衛生巾發愣的表情，讓她覺著很搞笑，她邊笑邊跟沈塗塗說著什麽，見黃潢偷看她們，她大聲說：“傻乎乎的像個大傻子，哈哈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