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回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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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七的心裏,他是深深敬重著他的哥哥安南天的。因為敬重,所以他更不願看到火龍族的衰敗。
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火龍族已經逐漸顯出衰敗的征兆。資金匱乏、糧食匱乏,單單這兩件事,就足以拖垮整個家族。再加上整個陰間的人口急劇減少,火龍族的士兵裏,青壯年增長的速度漸漸小於中老年增長的速度,兵力的減弱讓火龍族慢慢不足以震懾其他四族,危機也紛遝至來,其他四族逐漸陽奉陰違,不再響應火龍族的號召。
其中,同為上古家族之一的夜狼族,因有惺惺相惜之情,仍然比較聽從火龍族的號召,族長獨孤信更是安南天的多年摯交。
靈蝶族偏安一隅,地位超然,雖然從不明麵抗命,卻也有投機保命之嫌,若是陰間換了領導,恐怕族長蕭雲飛也會立馬擁立新君。
經濟實力最為強勁的冰蛾族,表麵上雖未有行動,卻是極具威脅的家族,領導者武夫人更是心機頗深的女人,她的女兒武瑩瑩,更是經商奇才,除了軍隊,她的商業觸角,怕是早已延伸到了各個領域。
掌握糧食命脈的石象族,本是最擁護火龍族的家族,奈何十年前的一樁舊事,讓石象族長石鐵林翻了臉,從此連年減少對火龍族的糧食供應,讓安南天苦不堪言,卻又無計可施。
十二年前,安七研毒失敗,失手殺死了太太柳佩憐,心灰意冷之下,一氣離開了陰間這個傷心地,也留下了當時正在身邊跟隨學藝的安琪。之後,尚且年幼的安琪被安南天送到裴清澈那裏繼續學藝,和靈蝶長女蕭雨瑤、冰蛾族長子武圼、石象族四公子石寧做了同班同學。
沒多久,石寧突然失蹤,當時隻有安琪一人跟在石寧身邊。事發之後,幾經詢問,安琪也答不上來石寧究竟去了哪裏。
石鐵林四個兒子,最聰明最有前途最受疼愛的便是四子石寧。石鐵林派人幾乎找遍了整個陰間,除了陸地外圍遼闊的海洋,白首峰、瓦古叢林、聖母山等等,這些人跡罕至的地方都去過了,完全沒有任何線索。紅了眼的石鐵林將怒氣遷到了安琪身上,乃至整個火龍族安家。
奈何明麵上火龍族是整個陰間的大領導,石鐵林不可能公然反抗,但狠招陰招還是有的。從那時起,石象族對火龍族的糧食供應逐年減少,這讓不占理的安南天左右為難,卻又毫無辦法。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火龍族的士兵都是忠肝義膽,不離不棄,條件愈發困苦,士兵卻愈發團結,始終示安南天為精神領袖。
可是,理想不能過生活,忠義不能當飯吃。安七苦口婆心地相勸自己的大哥,讓那些老弱病殘的士兵去發展農業,腦瓜反應快的士兵可以適當做些生意貼補家用,在四大家族裏也要安插眼線收集情報,可是老派作風的安南天卻始終堅信義能勝天,相信安琪是清白的,相信事實總會水落石出迎來撥雲見日的那一天。
看不過去的安七在一次大哥的生日會上再次提及此事,被安南天再次婉拒,失望至極的安七憤而離席,從此和親大哥斷了往來。
這次受裴清澈所托,回到陰間,安七首先去拜訪了石鐵林的夫人柳佩惜,也就是自己夫人柳佩憐的姐姐。希望她可以從中斡旋,讓她的丈夫石鐵林增加對火龍族的糧食供應,如果有什麽需要自己幫忙的,盡管提。
誰知自己這大姨子,竟然以身體不適為由,婉拒了見麵的要求。碰了一鼻子灰的安七,隻道是她還對自己懷恨在心,生氣自己失手奪了她妹妹的性命,才不顧往日的恩情,連麵也不肯見。
安七輕輕搖著頭,外人不知,他自己卻是很清楚,當年為何會失手奪去夫人柳佩憐的生命。
柳佩惜和柳佩憐兩姐妹,出生於書香門第。二女的父親柳元原名謝續,曾是天界現任皇帝周玄王的老師。周玄王登基之後,謝續急流勇退,離開了天界,來到陰間,化名柳元,過著隱姓埋名與世無爭的生活。
身懷大才的柳元在歲近四十的時候娶了一位無名農婦,不久便有了兩個雙胞胎女兒,這兩人,便是柳佩惜和柳佩憐。
兩個女娃自小接受柳元的細心教導,博覽群書通古知今,天文地理醫學農耕樣樣精通。柳元和農婦在兩女二十歲的時候,先後故去。兩個不世出的女子在那時便逐漸分開了專業方向,姐姐柳佩惜精於醫學檢驗農耕紡織,妹妹柳佩憐精於天文地理人文情懷。由於兩女子實在過於出色,才破除了男女之別,與安七、裴清澈並稱“陰間四大才子”。
四位天才人物經常在一起切磋技術研究學問,慢慢擦出了情感火花。妹妹柳佩憐與安七結為夫婦,裴清澈與姐姐柳佩惜雖然沒能修成正果,但即便柳佩惜早已嫁入石象族,二人的戀情仍然藕斷絲連糾葛了數十年之久,裴清澈更是終身未娶隻待佳人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在安七和柳佩憐一起幸福生活了三年以後,不知是何原因,柳佩憐突然雙目失明。安七尋遍了所有解藥,讀遍了所有醫書,也沒有找到柳佩憐的病因。無奈之下,隻能迷信偏方,開始研製各種奇藥,想用以奇治奇的辦法,讓柳佩憐擺脫失明的痛苦。
一日,安七得了一個偏方,裏麵需要一種奇毒做藥引。研磨過程中,屋裏突然傳出柳佩憐摔倒的聲音,安七趕緊停下研磨去查看情況,發現夫人沒事之後,再回來研磨時,沒有片刻的功夫,安七便發覺出了不對勁,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安七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再醒來時,隻發現柳佩憐躺在自己身邊,身中數道劍傷,早已斷了氣。而那把利劍,就握在自己的手裏。
那時,柳佩憐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接近崩潰的安七隻當自己走火入魔,失手殺了自己的愛妻,無盡的悔恨自責之後,安七想了結自己的生命追隨柳佩憐而去。
就在利劍插入腹部兩寸的時候,他突然看到了一樣東西,讓他發熱的頭腦瞬間冷卻了下來。
那是一片天界火烈鳥的羽毛,柳佩憐曾經給他勾勒過天界所有生物的外表輪廓,這火烈鳥的羽毛非常獨特,火紅色的羽毛帶著金絲線,天界陰間人界隻此一樣。
這種隻屬於天界的東西出現在陰間,實在是匪夷所思。
心生疑慮的安七停下了自殺的腳步,將羽毛輕輕收好,保存好妻子的屍體,暗暗沉下心來,他覺得,這事肯定沒有那麽簡單,當時自己暈眩過去,很難說是不是有人用了調虎離山之計。
最後,安七發誓一定要查清真相,若是真的有人暗下毒手,那自己一定要找到真正的仇人,為夫人報仇。
隨後,安七裝瘋賣傻,佯裝失意,離開了陰間,來到人間做了土地公。因為那裏有隨時可以去往天界的大門,也有隨時可以往來陰間的通道,隻有那樣,他才可以掩人耳目,暗中搜尋信息。
隻是,在多年之後,他依然沒有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倒是落了一個入魔殺妻的罵名。
這樣的事情,隻有他一個人知道,隻有他一個人默默背負。
安七重重呼出了一口濁氣,這些年以來,他耗盡了心血,研究了無數的藥物,始終無法探究那方藥引的真實成分,他覺得自己接近熬幹了自己的生命,他已經老了,仇,也可能也報不了了。
“佩憐,如有來生,你能原諒我,再與我結為夫妻嗎……”
安七暗暗搖頭,實際上,他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這時,在門外,傳來了安琪清靈的喊聲。
“七爺!你在哪?”
“我在大殿裏。”安七穩了穩心神,高聲回道。
既然沒辦法為妻子報仇,那為大哥做一些事情,也是好的。安七心想。
安琪一蹦一跳地躍進了大殿裏,看到緩緩坐下的安七,無比開心地笑了起來,笑音清脆,沁人心脾。
家人,還是溫暖的。
“七爺,你怎麽來了就坐著呀,生命貴在運動,你可不能偷懶!”安琪一把抱住安七的胳膊,關心地督促道。
“叫叔叔。”安七微微笑著,又輕嘬了一口茶水。
“什麽?”安琪微微一愣,後腳進門的安南天聽到這話,不由也愣在了原地。
“叫叔叔,這個聽起來親一點。”安七輕輕說道。
安琪的嘴唇開始哆嗦,眼裏淚花閃現。自從七爺與父親斷了聯係,七爺就再也不準安琪叫他叔叔,隻應七爺這個稱呼。現在七爺讓她重新叫叔叔,說明七爺重回安家的懷抱。
“叔……叔叔……”安琪哽咽地說了出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稱呼,已經從她嘴裏消失了三年之久。
“乖!叔叔給糖吃。”安七從袖口摸出一塊七彩糖果,在安琪麵前晃了晃。
安琪不禁破涕為笑,接過糖果之後,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這個遊戲,是叔叔安七打小就和自己一直玩的,那時收到叔叔的糖果甭提多高興了。現在兒時的情景再現,一股甜蜜的幸福感躍然心間。
安七站起身,來到安南天的身邊,簡單一句話:“哥,我回來了。”
安南天眼眶微微泛紅,輕輕點了點頭,也是簡單一句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