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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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劍山莊藏劍閣最頂層的那把劍,雖然聽起來很厲害,卻不在一眾江湖俠客的期望之內,因為這本就隻是一把寄托情意的配劍,比起其他的劍來說,優點也就是長得好看,名字好聽,但若說要拿著打架群毆,揚名立萬,勸你還是另選一把殺人劍為好。
這把劍是當年十劍老人給自己心愛的女人打鑄的,為了博美人一笑,十劍老人還給她取了個十分露骨的名字,名叫情思。意為情意綿綿,思念不絕,是一把記錄了十劍老人唯一的風流韻事的風流劍。
雖然後來情思也收錄到了藏劍閣,而且還單獨放在了藏劍閣最頂層,但此劍名聲不高,隻是一向傳於玉劍山莊的子女、配偶,算得是藏劍閣裏最有人情味的一把劍。
昨天晚,陸呆子在臨走之時跟我說了此劍,告訴我此劍的前一個主人正是呂良一的已逝的夫人宋蓮。
雖然伊人已逝,但宋蓮這個人在老頭子嘴裏說的十分對我的胃口。
相較於宋封的冷淡,宋蓮倒是一個敢愛敢恨的灑脫女子。與呂良一歡好暗結珠胎之後,宋蓮二話不說就將呂良一劫了玉劍山莊,當日便拜堂成親,將呂良一這個壓寨丈夫的身份落得實實的。
情思是玉劍山莊喜歡一個人的標誌,宋蓮當然將情思送給了呂良一,可惜時候不巧,正是她難產早逝之時……
陸呆子在我麵前提起這麽不相幹的一把劍,想來也是讓我拿到手留著後用。至於到底有什麽後用,我雖然不知道,但也不會去懷疑陸呆子的決定。
真是奇怪,我雖然討厭陸呆子什麽事都瞞著我,但我又十分的信任著陸呆子,陸呆子的安排總會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心安。好像隻要看著他一眼,我便什麽都會去做。刀山下火海,我也笑著。
雖說我師父每次都會擔心我,不要被陸呆子賣了還替陸呆子數錢,但我還是信他。
呂良一是個聰明人,我話剛說完,他的手就伸到了腰間。
雖然情思在呂良一身,但呂良一知曉我所指的就是情思,因為藏劍閣的頂層從來隻放得下情思。
呂良一聽到我的要求,臉色瞬間黯淡,眼神裏閃過一絲遲疑,而後便是久久的沉寂。
情思這把劍,自宋蓮死後呂良一就一直佩戴在身,玉劍山莊裏的人都知道這把劍對於呂良一來說到底有多重。
所以我提出這個要求之後,連岸飛快的看向我,而後又看向了呂良一,臉不知不覺閃過好幾種心緒,最後都落入到了呂良一的身。
江月明和一指花自是知曉情思的,但兩人都呆在原地,沒有插話,顯然是看不懂我到底在打些什麽主意。
客棧裏又陷入了一陣寂靜,隻有被人抱在懷裏的阿菱不時的痛呼幾聲。
太子的侍衛被打發下來詢問情況,在江月明麵前低聲詢問,卻被將江月明擺了擺手輕巧的打發了過去。
看來客棧的隔音效果還是不錯,還沒有逼的太子公主出來主持大局,也算是一件喜事。
看9章節t
風雪依舊呼嘯,客棧門口的那塊地方早已吹了一層雪水。
“方姑娘,玉劍山莊拿劍的規矩想必江湖人都知道,方姑娘若是想求劍,還需要莊主來定奪。”
呂良一將放在劍的手鬆開,抬眼看著我,聲音低沉。
浪子深情,呂良一如今那張萬事皆縹緲的臉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深情,這倒是讓我始料未及,此時不禁讓我心中湧一絲激動,笑著接道:“呂閣主難道覺得我這是在求劍?”
話說到這份,大家都明了我今天算是鐵定要趁火打劫,其實我還真是好奇呂良一到底對自己這個小姨子的情義有多重。
呂良一的臉色變得凝重,道:“方姑娘為何一定要這把劍?”
“看著喜歡。”
說罷,看向樓梯處的江月明,對他眨了眨眼,而後道:“想要送情郎……”
江月明的眉眼浮起一絲笑意,皙白的臉在此刻變得妖孽起來,看的所有人都目不轉睛。
“方姑娘,情思是亡妻留給呂某的最後一件東西,呂某不會把他輕易給出去,方姑娘若是想一把劍,呂某可以為方姑娘找一把更好的……”
呂良一說的堅定,右手緊緊的握著腰間的情思,眼神看向阿菱卻充滿愧疚。
懷裏的阿菱現下已經疼昏過去,但卻不甚安穩,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粒。
連岸聽到呂良一拒絕,看了看痛苦的阿菱,神情陰暗,便站起來對著呂良一問道:“為什麽?不過是一把劍而已,難道它真的比阿菱更重要嗎?”
呂良一沒有理會連岸的憤怒,而是抱起阿菱,說道:“菱兒,岑玉師父就在路了,你會沒事的……”
連岸卻是聽不進呂良一的安慰,仿佛是積壓已久的憤怒,連岸前想要將呂良一懷裏的阿菱搶過來,卻被呂良一巧妙躲過。
連岸的那張溫柔臉徹底變得猙獰,平時溫潤的聲音如今卻暴怒到刺耳:“將阿菱給我!”
呂良一不管連岸的暴怒,隻是抱著阿菱朝著樓梯走去。連岸見此立馬朝呂良一攻去,隻見呂良一側身躲過,同時一掌將連岸擊飛在地。
這一變故實在是始料未及,雖說當初我看出來連岸心性不定,極易衝動,但我也未想到連岸真的會動手攻擊呂良一,想必他和呂良一的積怨已久,如今算是都爆發了出來。
如今的連岸就像一個幼獸,倔強而憤怒,臉還帶著淚痕,一眼看去就知道他此時恨極了,不顧一切的樣子讓人有些心疼。
一指花方才一直在我身邊看戲,但此時見兩人真動了手,忙前勸和道:“二位有事好商量……”
連岸從地站了起來,擦了擦血,無視一指花在一旁勸架,對著呂良一又是一頓動手說道:“阿菱那麽喜歡你,你現在居然為了一把死去的劍不救她,我當初就不該把阿菱交給你!!……”
呂良一見連岸動了殺心,順手將阿菱拋給勸架的一指花,而後與連岸認真的打了起來。
一指花見自己勸架不成,還白撿了一個漂亮姑娘,隻好脫身站回我身邊,說道:“方姑娘不去拉個架嗎?”
我躲過正飛過來的椅子,風輕雲淡的說道:“放心,打不了多久。”
連岸的武功自然是比不過呂良一,不過十幾招就顯敗勢,但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也沒有讓呂良一好到哪裏去。
兩人在大堂裏開打,周圍的桌椅板凳都遭了殃,店裏的掌櫃看著滿客棧亂飛的桌椅板凳,一個勁的躲在後麵叫祖宗,然而稍過不久就被飛來的凳子腿給打暈了,周圍夥計紛紛前給掌櫃的掐人中。
“連岸,你打不過我的。”
呂良一將連岸又一掌擊飛,而後看著他說道。
但連岸不領情,吐出一口血,盯著呂良一回答道:“那又怎麽樣!”
說罷,連岸飛身而起,繼續朝呂良一攻去。
電光火石之間,隻見身在樓梯口的江月明身形一動,一道銀光就在空中閃過,還未細看,就聽到一旁連岸重重的落地聲。
霎時,客棧裏的動作紛紛停下,隻留我和一指花、呂良一三人看向江月明。
“既然麻煩,一掌殺了便好,哪來的那麽多同情……”
江月明抬眼看著我們,眼神陰鷙,又透露些不屑。
連岸被江月明的劍刺中胸口,直直倒在地,身下瞬間流淌出一大攤血。
江月明前將劍拔了出來,經過呂良一的麵前,說道:“呂閣主,太子公主在此,動靜鬧太大不好,還希望呂閣主能盡早解決了這些瑣事,免得誤了正事。”
呂良一低頭應下,沒有看向地的連岸,從一指花懷裏接過阿菱,便跟在江月明身後朝二樓走去。
一指花倒是朝連岸打量了兩眼,隨後搖了搖頭,也跟在江月明身後走了。
我前蹲在連岸身前,看到他在死死盯著呂良一,不禁也搖了搖頭,說道:“何必這麽執著呢,阿菱姑娘明明不愛你……”
阿菱確實不愛他,那個香囊想必不止連岸有,幾個親近的山莊弟子應該都會有一個。宋封也有,就掛在了腰間。可呂良一沒有,因為喜歡呂良一,所以阿菱不送。
我將裙子撕下一大塊,將連岸的傷口綁住止血,隨後點住了他的幾處大穴,讓他暫時保住性命。
連岸嘴裏冒出一大股血,眼睛卻還在執著地看向呂良一抱著阿菱消失的地方,就像他之前日日夜夜期盼的那樣,希望那個姑娘能停下來看看他。
眼裏的淚水早就模糊了視線,連岸感覺身體有說不盡的痛楚,不知道那個傷口到底是在胸口還是在心裏……
我看著連岸,忽然想到了師父的那句:最是情深傷人。
愛一個人,身也痛,心也痛,不痛到最深處,依舊不悔改,這是連岸的道,也是連岸的命。
我歎息的看著連岸,而後從懷裏掏出一指花給我的“千日夢”,輕輕的放在連岸的手裏。
雖然不能解我下的百轉千回,但也比阿菱自己的藥管用。
我身從來不帶解藥,所以百轉千回的解藥我身自然沒有,有的也就隻有一指花給我的“千日夢”。一指花的千日夢是真材實料,壓製百轉千回的毒性綽綽有餘,原本我計劃的就隻是將千日夢和解毒的藥方給阿菱。
我如今心軟了,將千日夢給了連岸,雖然我知道這幫不了連岸什麽,但這算是我對他的最大的善心了……
我扔給小二幾瓶傷藥,叫他們幫連岸藥,好生安置連岸,而後就自己回房睡覺等著陸呆子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