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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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自玉蘭追雕而去,便杳無音訊。



    當時的長平公白夜卿正在書案前審查軍機文件,書案上放著一摞卷宗和一隻白玉雕琢的狼首印璽,這隻印璽便是大殤軍隊調動的唯一憑證。長平公手中翻看著一張信箋,其上一串密密麻麻的被標紅的文字著實令他打了個激靈,這串文字說的便是大成最新的軍事動向——龍城決之一夜之間調動了三十萬大軍,隻是意向未明。長平公緊鎖著眉頭,在思索著什麽,信手端起一旁被晾了好久的一盞茶,放在唇邊抿了一口。突然窗前黑影閃過,一枚暗器便射了進來,那暗器攜卷著氣流,發出“嗖嗖”的破風聲。這突如其來的危險令白夜卿心內一抖,幾乎是本能反應,白夜卿將手中的茶盞彈出,茶盞撞到暗器,金屬將瓷碗刺穿,盞內的茶水如huáng sè的薄幕轉瞬和著碎裂的瓷瓦灑落一地,暗器受到阻力最終射在書案上。



    危險消失,白夜卿長舒一口氣,目光又放到了這枚暗器上,暗器上鮮紅的血漬未幹,這血漬當然不是白夜卿的,可白夜卿卻心內一緊,目光緊鎖著這枚暗器,這不是暗器,這是一枚發簪,他太熟悉它了,因為他每天都能見到,因為這是玉蘭的發簪。這抹殷紅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心內的不安令他幾乎要跳起來,直覺告訴他玉蘭出事了。



    白夜卿便再也坐不住了,他立刻將這個消息通知給了李宗甫,命其動用拜月教的勢力沿著玉蘭曾走過的路線暗查。在事情未明朗之前,他不敢張揚,畢竟準公主在皇城失蹤的訊息會令大殤陷入動蕩。



    不久他又發現趙元也不見了蹤影,或許兩個年輕人貪玩出去的久了也說不定呢,想到這兒白夜卿的心裏多了幾許安慰,可發簪究竟怎麽回事,這重重的疑團令他焦灼難耐。再後來他便看到,趙元一人推門進來,然後他的心又沉入了穀底。



    趙元看到眼前的情景,聽到白夜卿的質問,便已約莫出事情的七八分。心內的擔憂和愧疚一點兒也不比白夜卿少,連他自己都詫異,自己明明來此還有更重要的任務,可他一見到這個純潔動人的女孩,便有一種要將她保護在臂彎下的衝動。



    白夜卿心內的擔憂化成了憤怒,他下了命令,所有的下人都出去找,天黑之前若找不到xiǎo jiě,所有人都卷鋪蓋滾蛋。趙元當然不例外,他背起黑刀便衝了出去,可出去之後他才發現他對這個城市根本就不熟悉,他感到空前的陌生和空前的無可奈何,這兒有玉蘭的童年,他卻覺察不到溫暖,隻有傍晚時分徹骨的涼意。一朵朵粉紅色的晚霞綻開在天際,傍晚越是美好他便越是焦急,時間一點點流逝,一股火在他心裏越燃越旺。



    趙元兜兜轉轉,不知不覺竟轉到了李府的門前。李宗甫在這個城市內的勢力不算小,有他協助,這事情就好辦得多,趙元這樣想著,似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疏了疏眉,便闖了進去。



    下人攔也攔不住,隻得跌跌倒到地去通稟。



    而此時的李宗甫也是焦頭爛額,原本以拜月教的能力,找個人不難,可偏偏找不到,玉蘭就這麽不見了。看來敵人非常熟悉他們,所以才這麽有恃無恐,做得無懈可擊。李宗甫合著眼,揉著太陽穴,正思考著什麽,就見一大漢推門闖了進來,身後一群下人被撞得七仰八叉。



    李宗甫怔了怔,當看清了來人之後,一拍桌子便站了起來,死死地盯著趙元,心內的不理解、憤怒、擔憂全部從眼神裏射出來,如同一把把鋼刀要將趙元插死。李宗甫走過去,一把揪住趙元,眼睛因充血而泛紅,銳利的雙眸瞥向下人,下人知趣地帶shàng mén匆匆離開了。屋子裏隻剩下這兩個男人,趙元雙拳緊握,可又不發作,隻是緊閉著眼睛,似乎在等著李宗甫拳腳的招呼。可李宗甫並未動手,他胸腔內的熊熊烈火,也隻讓他狠狠吐出一句,你為什麽沒有保護好她?



    趙元睜開雙眸,盯著李宗甫,卻不知從何說起。



    你說啊!你武功不是很高嗎?你為什麽不守著她?說到最後這句話的時候李宗甫的眸子明顯暗了暗,一抹憂傷一閃而過,轉瞬又被憤怒替代。那個“守”字說的很淒苦。



    趙元緊緊握著雙拳,指甲都要陷進肉裏去,眼眸鋒利地望著李宗甫,一抹無奈閃過,眼神便低了下去,因為他明白眼前這人對自己心中那個女孩的情感,有那麽一刻他有些心疼他,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所以仍緊抿著雙唇,一言不發。



    你知道她已經對你動情了嗎?你明白嗎?你個傻大個!李宗甫幾乎歇斯底裏地喊道。



    不會的!趙元終於吐出一句,可是這句話他自己都不相信,可他還是說出來了,自欺欺人也罷,就當安慰李宗甫了。



    李宗甫聞此,卻滿是哀傷地笑了笑,然後說道,藏不住的,自從上次刺殺之後,她看誰的眼神都是冰冷的,唯獨對你,眸子裏滿滿的都是溫柔,要了解一個人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足夠了,就足夠了,你懂嗎?情愫是藏不住的,藏不住的!說到最後,李宗甫再也難以壓製這多日來的委屈,兩行熱淚便從充血的眼眶中緩緩淌下。



    可幾乎是同時,趙元緊閉的的雙眼中也溢出兩行清淚,陪伴玉蘭的日日夜夜,種種過往,他又如何不明白,從他見到那個女孩的第一眼起,同樣的情愫便在他的內心如同一圈圈漣漪蕩漾開來。可他們終究不會有結局,因為他們各自的身份,趙元苦笑著,隻有他自己明白,他隻不過是她一生中的匆匆過客罷了,如果李宗甫知道,或許他心裏會好受些,可趙元不能說。



    同樣的淚水,同樣的流淌,為了同一個女孩,卻有不同的苦澀。這世上連上天都難以把控的事情有兩種,一種是讓人許生諾死的情戀,一種是讓人無法揣測的現實,當這兩種事物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便會碰撞出綿延不盡悲苦的火花。



    李宗甫驚訝地看著苦笑著的趙元,趙元擺了擺手便離開了,他原本是有話要問的,可是已經沒那個必要了,因為他知道李宗甫一定會用盡全力尋找玉蘭,以他們現在的情緒他們是沒辦法合作的,索性放手吧,將玉蘭交給李宗甫,對於這個女孩來說可以受到更少的傷害,這就足夠了,趙元不再奢求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