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緣盡此生情寄來生

    這裏是一處幽靜的山穀，花團錦簇、姹紫嫣紅，還有蝴蝶飛來飛去。周圍的草叢中有各式各樣的昆蟲蹦蹦跳跳，各個小樹上都有蟬兒鳴叫。遠處二十丈外還有一條垂簾般的瀑布急流而下。真說得上是一個山清水秀、風景宜人的好地方。

    穀中一個精巧的涼亭中，一張又寬又長的石凳上，此刻正有一對光彩照人的中年男女，正在相依相偎。

    兩人看著都約莫四十歲上下的年紀，男的麵如冠玉、俊朗英氣，雖然人到中年，仍可以算得上一個十足的美男子。

    女人雖然也是徐娘半老，但仍是極美，堪稱人間絕色，可以想象她年輕時候，曾經是多麽顛倒眾生的絕代尤物。但此刻卻麵色蒼白，似是得了重病一般，身子非常虛弱。

    這兩人二十年前都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男子名叫柳傑，當年人稱邪俠第二，乃是一代江湖巨魔“邪俠”東方曙的傳人。東方曙雖然在江湖中人眼中普遍當作魔頭，但其人行事雖邪，卻除了不得已自衛之時，殺的大都盡是該殺之人。

    這名女子名頭更是嚇人，乃是當今武林四絕之一的花間魔姬白玉嬌！雖然外表看起來年僅四十歲上下，實際年齡其實已經到了耄耋之年。雖然依靠獨門內功和各種奇花異草的功效，駐顏有術。但由於二十年前受過內元耗盡的經曆，傷了身體，如今已經快要到了生命盡頭了。

    白玉嬌雖然大限將至，但此刻她的麵容看起來是如此的安詳平和，完全看不出氣息將盡，纖細白皙的小手緊緊拉著柳傑，彷佛這樣，下一世便可以再找到他。

    白玉嬌幽幽地道：“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這美好的一切，我快要無福享受了！”

    柳傑緊握著她的手，柔聲道：“姐姐，你不要多想，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弟弟，我十分感激你這二十年來一直陪伴在我身邊……”

    “姐姐，你幹嘛這麽說？是我心甘情願的，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很快樂。往後我們還要繼續一起每天看風景，悶了我就陪你到外麵走動走動。”

    白玉嬌歎口氣道：“唉！弟弟，你對我真好，我真不舍的離開你。”

    柳傑輕聲道：“幹嘛要離開，我們一直在一起多好！”

    白玉嬌幽幽地道：“弟弟，我也不想……但我知道，我的大限快要來臨了。”

    柳傑忙製止道：“姐姐，別胡思亂想，你一定能再活幾十年。”

    白玉嬌又歎了口氣，道：“唉！弟弟，不要安慰我了。等我過世之後，你就……”

    柳傑急忙打斷她，道：“姐姐，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白玉嬌忽然轉了話題，道：“弟弟，我知道這些年來，雖然你一直陪著我，但並沒有忘記宇文姑娘……”

    柳傑詫異道：“姐姐，你怎麽突然提起這事了？”

    白玉嬌意味深長地道：“姐姐這一生滿足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未來的人生不要留遺憾……”

    柳傑道：“都過去那麽多年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麽。”

    白玉嬌蒼白臉笑了一笑，道：“好吧，不提了。弟弟，你能再抱我一次嗎？”

    柳傑激動異常，張開雙臂攬著她的嬌軀。

    哪知白玉嬌忽然伸指疾點，柳傑完全沒有防範，身前大穴竟被點個正著，登時動彈不得，不由大感納悶。白玉嬌自然不會加害他，但她究竟要做什麽呢？

    白玉嬌幽幽地道：“弟弟，聽話，招我說的做！”

    柳傑正趕到茫然，忽然伸出右掌按住他的百會穴，叫道：“弟弟，快點引導歸元！”

    柳傑但覺一股真氣順著百會穴而下，心頭大震！他是當今武林中人，自然知道怎麽回事。竟然是白玉嬌要把功力輸送給他！心中百般不情願，但實逼處此，卻無別的辦法，若是不抓緊引導歸元，兩人都有性命之憂，隻得一咬牙，引導那股真氣和自身真氣融合。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白玉嬌鬆了手，虛弱地倒在柳傑懷裏。

    柳傑急忙抱住她，這一瞬間，白玉嬌忽然變了，從一個徐娘半老的麗人，便成了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嫗！她實際年齡本來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現在內力沒了，自然恢複本來這個年齡該有的樣子了。

    柳傑悲聲道：“姐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白玉嬌吃力道：“弟弟，我已經不行了……留著功力也沒用，而你還在壯年……還有美好的人生，不能失去武功。”

    二十年前，白玉嬌為了救活柳傑的母親江湖第一秀，不惜把賴以駐顏的數十年體內精元全部輸送給她。救活了江湖第一秀之後，白玉嬌卻從原本駐顏有術，外表二十幾許的絕代尤物，變成一個花甲之年，滿臉皺紋的老太，因此離開了柳傑。

    柳傑在江湖上苦苦找尋了三年，白玉嬌終於不忍，出來見他一麵。柳傑為了和她在一起，便把自己的內力全部輸送給她，雖然無法完全補救，但也至少讓白玉嬌恢複到四十歲時的樣子，讓她解開心結，不再躲著自己。柳傑大仇得報，已是無牽無掛，失去武功也沒有關係了，便退出江湖和白玉嬌一起隱居在此處。

    柳傑落淚道：“姐姐！我早已退出江湖，留著武功又有何用。”

    白玉嬌虛弱地道：“弟弟，我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無法再陪伴你了。如今能讓你……後半生幸福快樂的隻有她……我去了之後，你……就去中原找她吧……”

    “姐姐……”柳傑悲傷難抑。

    白玉嬌虛弱地道：“若非因為師門輩份關係……因為世俗之見……你跟她本是幸福美滿的一對……但人生短短幾十年……要放下執著，堅持自己的本心才是！就像……你敢於不顧任何人的反對，跟我在一起這二十年一樣，姐姐希望你……繼續勇敢去追求心中想要的……”

    柳傑淒然道：“好！姐姐，我都聽你的。”

    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生離死別，柳傑心中的痛苦不是言語能夠表達的。他和白玉嬌這段忘年之情，非常特別。不同於一般的男女之情，也不同於一般的姐弟之情。兩人心心相印，朝夕相伴，二十年來卻是發乎情、止於禮，最多相擁相吻，卻沒有發生男女之事。

    白玉嬌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安慰的笑容，道：“這樣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

    柳傑簌簌落淚，悲聲道：“姐姐！”

    白玉嬌戀戀不舍地盯著柳傑，好像生怕去了那邊忘記了柳傑的樣貌似的。用盡最後一絲力量道：“弟弟……我們……今生緣盡……盼……來生能夠……再續前緣……”如果有來生，她一定不要再大他幾十歲，那樣，就不會明明愛卻不敢愛了。

    柳傑哭著道：“會的，一定會的，我們生生世世都會再相見……”

    白玉嬌蒼白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失去了最後一絲神采。

    “姐姐！別離開我！”柳傑像靈魂剝離了**，伏在她身上放生大哭起來。

    柳傑懷著沉痛的心情，把又是姐姐又不同於姐姐的白玉嬌安葬在這處山穀之中。

    墓碑上寫著：“義姐白玉嬌之墓，弟柳傑敬立”

    淚水不斷順著柳傑的臉頰滾落。久久之後，他淒聲道：“姐姐，你對我的恩義情義，小弟終生不忘！”

    夕陽西下，又快要到黃昏了。

    柳傑呆呆地站在墓前，斜陽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但卻顯得非常孤單！從今往後，他將怎樣度過自己的人生餘程？他歎了口氣，失神地望著墳墓，回憶起與白玉嬌的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