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荒誕鬼怪之事

    “咿呀！”一聲，大門開啟，韓尚誌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現身的，是個土藍布大褂的

    老者，還有些睡眼惺忪，直朝韓尚誌上下打量，驚聲道：“小哥怎會在這裏？”

    想起了昨夜荒唐的私會，韓尚誌不由臉紅了，期期艾艾不能出聲。

    老者灰眉一皺，道：“小哥想是喝多了酒，所以……”

    韓尚誌努力鎮定了一下，道：“這裏是祝氏宗祠？”

    老者點頭道：“不錯，小老兒是看祠的！”

    韓尚誌一怔神，有意無意地道：“老丈一家人都住在這裏？”

    老者哈哈一笑，又歎了口氣，道：“什麽一家人，孤老頭一個，如果有家人，也不會落

    得替人家守祠堂了！”

    韓尚誌驚聲道：“祠裏隻老丈一個？”

    老者唉歎了一聲道：“可不是，夠淒苦的了？”

    韓尚誌心裏發了毛，顫聲道：“可是昨天晚上，在下分明……”一想不妥，倏地又住了

    口。

    老者睜大了眼道：“昨兒晚上怎麽樣？”

    韓尚誌心念數轉，想揭開謎底，硬起頭皮道：“昨晚三更時分，在下遙遙見到此地有燈

    光，無意中奔了來，有位小姑娘打著燈籠，說是名叫青芙，奉xiǎo jiě之命……”

    老者滿麵駭震之色，向後一退身道：“這是不可能的事，絕對不會有這種事，小哥是酒

    醉眼花了麽？”

    韓尚誌隻好把經過的情形說了出來。

    老者顫抖著聲音道：“怎麽可能呢？這……小哥請隨小老兒來！”

    韓尚誌知道事有蹊蹺，本待離開忘了這件事，偏偏又憋不住那股好奇心。鼓起勇氣，跟

    老人進入祠堂，老者領著他向隔院的東廂，可他想不起是不是昨晚來過的那一間，一顆心怦

    怦直跳。

    到了廂房門邊，老者用手一指，道：“小哥，你自己看吧！”

    韓尚誌懷著忐忑的心，欺前數步，向內一張，驚啊了一聲！麵呈土色，冷汗涔涔，整個

    人似乎要崩潰了。

    天呀！房裏赫然擺著兩具棺木，較小一具棺材頭上，擺了盞燈籠，正是昨晚青芙打的那

    盞。

    他一向不信鬼魂之說，但昨晚真的碰到了鬼。可是酒食呢？到現在酒味還殘存著。

    他站著發了呆，這真是匪夷所思的怪事。太可怕了，難道世間真的有鬼？他回想昨晚祝

    懷玉所說的每一句話，很邪門，可以說毫無目的的僅有一句話，說是想乘機結識，還有就是

    警告自己別急著尋仇，到底是人話還是鬼話？心念中脫口道：“我不信？”

    老者靠近了些，道：“小哥不信什麽？”

    韓尚誌壯著膽子道：“在下不信有鬼！”

    老者道：“小老兒也不信，但故事是小哥說的。”

    “這……”韓尚誌一時無言。

    老者道：“祝家隻得這麽個獨生女兒，前年染了時疫，主婢雙雙亡故，陰陽先生說什麽

    三年之內山川不利，不能落土，所以隻好寄厝在祠堂裏等待安葬……”

    韓尚誌又掃了一眼棺木，棺頭核板上白紙黑字，寫的兩女之名不錯，還有香燭箔灰，事

    實不容否認。如果是有人故意裝神扮鬼，目的又是什麽？

    老半天，他還在神魂浮蕩之中。老者悠悠地道：“算了，小哥，別多想了，真也好，偽

    也好，反正你人好端端的。”

    韓尚誌回身走到院邊，不死心地道：“老丈，以前發生過這類怪事麽？”

    老者連連搖頭道：“沒有，從來沒有，連什麽響動都沒有。”

    “可是……在下酒意還沒全消呢？”

    “這個……小老兒無法回答，活了這大把年紀，頭一次聽說這種事。”

    “在下聽過不少鬼故事，但那隻是人編出來的故事，或是些穿鑿附會的神話，可是……

    這次是親身經曆……”韓尚誌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老者抬頭望了望耀目的陽光，道：“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信則有、不信則無，忘了它

    吧！”

    韓尚誌想了又想，心頭這個陰影非除去不可，否則將終生難安。突地挑眉道：“老丈，

    棺材裏真的有人麽？”

    老者瞪眼道：“這是什麽話？”

    韓尚誌仗著白日壯膽，把心一橫道：“在下想……”

    “想什麽？”

    “想打開棺材看看！”

    老者叫道：“哎喲！我的天，小哥你瘋了，擅自開棺，要砍頭的呀？”

    韓尚誌打了個哆嗦，鐵著心腸道：“老丈，隻打開一具看看，怎麽樣？”

    老者揮手道：“小哥，你請吧，小老兒不能陪你發瘋。”

    韓尚誌低頭想了一陣，突自懷中取出一個小金錠子，道：“老丈，隻打開婢女的那一具

    看上一眼怎樣？”

    金錠，黃澄的金子！老者眼中泛出了異色，口唇連動，最後吞了泡口水道：“不成，小

    老兒不能作這個孽！”

    韓尚誌把手揚得高高地，沉聲道：“老丈，這有什麽作孽，這又不是掘墓動屍，隻是看

    一眼，誰知道？”

    老者搖頭道：“你知我知死者知，怎說沒人知道。”

    “老丈，是我開的棺，與你無關，死者不會找上你的。”

    “這個……”老者的心似乎動搖了，眼中飄出貪婪之色。

    韓尚誌上前把金錠塞在老人手裏，道：“老丈，這是你的了！”

    老者遲疑了半晌，才顫聲道：“嗨，罷了，拿來做棺材本。小哥，你說隻看一眼，可不

    能動手，這是缺德的事呀！你去看，小心些別弄壞了棺材，小老兒到外麵把風。”說完，真

    的走了。

    韓尚誌不由又失悔起來，開棺，這算什麽？

    如果棺材裏是腐屍，又能證明什麽，算了吧……又想，如果是江湖人弄鬼，必有某種企

    圖，說不定老者也有一份。但自己什麽也沒損失，昨晚看到的，分明是活生生的人……管它

    ，如果是空棺，就可證明其中蹊蹺了。

    於是，他咬著牙，走向停棺的房門。

    他有些發抖，窒了片刻，終於走了進去，暗自壯膽道：“江湖人流血shā rén，刀頭舔血，

    還怕什麽死屍，為我自己遭遇，當然又當別論。”

    shā rén，看人shā rén是一回事，開棺又是一回事，那感受是不同的，無論你如何譬解，反正

    不是一回事。

    這正如一個shā rén不眨眼的凶徒，在某種情況下，它連血都已不敢看。

    韓尚誌走近標示著侍婢青芙的那口較小的棺木，想了又想，一顆心幾乎跳了出來，最後

    ，他下了決心，伸出顫抖的手，功運食中二指，一橫心，逐一拔下封釘，然後牙一咬，揭開

    了棺蓋。

    這一刹那，呼吸閉止，連血液也停止了運行。

    棺蓋移開了一半，斜橫著，情況並不為預期的可怖，冷僵的屍體，麵目栩栩如生，隻是

    沒有血色，不錯，正是青芙。

    鬼，真的有鬼？他後退了三步，按住狂跳的心，喘息了一會，再走近前。

    沒有看錯，是昨夜迎客侍酒的青芙。

    躊躇又躊躇，他伸手一探，忙不迭地縮了回來，冰涼僵硬。

    前年死的人，沒有腐爛，這事於理說不通。

    僵屍，昨晚出來迷人，這是一般的傳說，韓尚誌的全身都抽緊了，他不知他此刻的麵色

    難看到什麽程度。

    “噓！”

    聲音傳處，韓尚誌全身都嚇散了，回過頭，是那守祠的老者探身在門邊。

    “怎麽樣？”

    “怪事！”

    “什麽怪事？”

    “人死了兩年，屍體沒變？”

    “人家花大把銀子，在屍體上塗了防腐之藥。”

    “啊！”韓尚誌半信半疑。

    老者催促道：“快封好，別害死我小老兒！”

    韓尚誌把棺蓋還原，心裏亂得一團糟。他不信鬼，但活生生地見到了鬼，人分明是躺在

    棺中，這怎麽解釋呢？

    他本意想揭開謎底，現在反而更迷惑了。

    老者催促道：“小哥，你可以走了！”

    韓尚誌失神地走出了房門，目光四掃，想找到昨晚吃喝的地方，他實在不甘心就這麽一

    走了之，但三方的房子是同一格式，根本分不出來。

    老者再次道：“小哥，你還要找些什麽？”

    “在下找昨夜到過的地方！”

    “哪一間？”

    韓尚誌挪動腳步，逐間看去。

    老者上前阻止道：“小哥，你真的不死心？”

    “嗯！”

    老者歎口氣道：“唉，色不迷人人自迷，小哥難道是看祝大xiǎo jiě長得美……”

    韓尚誌忙解釋道：“老者莫要誤會，在下不是那種人。”

    老者道：“那你快走吧。”

    韓尚誌堅持道：“在下要揭開謎底。”

    老者歎道：“人鬼殊途，幽冥異路，何苦……”

    韓尚誌突地大叫一聲道：“就是這間！”

    房間內一桌兩椅，和昨晚擺設的位置完全一樣。

    老者驚聲道：“沒記錯，真的是這一間麽？”

    韓尚誌斬釘截鐵地道：“不錯，就是這一間！”

    老者淡淡地道：“這是小老兒用飯的地方，經常打掃的。”

    韓尚誌不由愣住了，一間空房子又能證明什麽呢？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除了擺設，什

    麽也不能證明呀！

    老者又道：“小哥，算了，忘記這回事吧，別唬了小老兒不敢守祠。”

    韓尚誌無可奈何，隻得怏怏地轉身離開。心裏打了老大一個結，這完全事不可能的事，

    但無法否定事實，最主要的一點，主婢二人都沒有邪氣，自己用的酒食，可不是假的。可惜

    拜弟東方慧不在，不然以他的鬼靈精定能找出dá àn。

    心念之中，出了祠門，他深深地透了口氣。太陽已升得老高，豔麗的陽光把心頭的陰霾

    衝淡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