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誰是瘟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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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春末初夏的下午,乍暖還寒,街邊的樹木一片生機
溫純麵對著棋盤上的危局,感覺後脖頸子上有冷風吹過,心裏打了一個哆嗦,那抓著棋子的手,已經有些涼意了他忍不住狠狠地盯了一眼對麵得意洋洋的曾國強,心想:“你小子得瑟個屁,如果不是惦記著郭曉蘭,誰肯陪著你在這裏吹冷風”
溫純是臨江市望城縣政府後勤服務中心的辦事員,說好聽點是縣政府機關幹部,說難聽點就是個打雜的,政府機關裏絕對的邊緣人物;曾國強是縣政府機關小車隊的中巴車司機,與領導的專車司機相比,也屬於司機班的邊緣人物
兩人是望城一中的高中同學畢業的時候,溫純考上了臨江大學,曾國強名落孫山,在北方一個裝甲旅當了三年兵,給旅長開了兩年車,服役期滿,旅長給在臨江市當公安局副局長的戰友打了個招呼,曾國強進了望城縣政府機關小車隊當了一名司機,算起來比溫純還早一年進入縣政府機關
曾國強敲打著手裏的棋子,歪著頭掃視了一下周圍,壓低聲音說:“胡文麗貼上了唐書記,聽說了嗎?”
曾國強嘴裏的唐書記是望城縣的現任縣委書記唐智民,他是幾個月前從臨江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任上“空降”到望城縣來當的縣委書記“空降”的幹部在官場上普遍不受歡迎,如果不“空降”,縣長高亮泉順理成章升任縣委書記,某個副縣長就能扶正,某個鄉鎮長或部門科級幹部就能熬成副縣長,由此而下,各級幹部都有往上挪一挪的機會可就因為他一“空降”,不僅擋住了縣長高亮泉的升遷之路,也掐滅了底下各級幹部“進步”的希望
所以,從唐智民到任以來,關於他的各種不利的流言就一直沒有停息過
溫純抬頭,問:“哪個胡文麗?”
曾國強不屑:“還有哪個胡文麗,就是宣傳部的那個長頭發的著名瘟狐狸啊”
“哦,那個瘟狐狸就叫胡文麗啊”溫純到縣政府機關上班也一年多了,辦公大樓裏好幾百號人,說到人名還確實對不上號,可說到瘟狐狸,倒總聽人提起過,反倒有點印象按照曾國強的說法,隻要不是陽痿的男人,見了胡文麗,那活兒多半要翹一下這個女人溫純在辦公室當秘書的時候見過一麵,三十五歲結過婚的女人,可皮膚還像二十來歲的女孩子般白皙細嫩,腰身也玲瓏有致,沒有像那些中年婦女套了遊泳圈一般,加上又經曆過男女之事,有著成熟女人特有的風韻,從骨子裏往外放射出魅力
但是,司機班裏給胡文麗取的綽號叫瘟狐狸,並不單單是把她名字中“文”字順利調整了一下,而是前幾任縣委縣政府領導中,凡是和胡文麗親密接觸過的,幾乎後來都走了黴運,所以在背後才有瘟狐狸一說,望城縣土生土長起來的幹部多半不敢和她多糾纏,一是胡文麗名聲在外,一旦沾惹上家裏的後院肯定要起火,二是更怕沾上了胡文麗的黴氣,壞了自己的前途
當然,這些話自然沒有誰敢跑到唐智民的耳朵邊去亂扯
關於胡文麗和唐智民的曖昧關係,溫純雖然消息閉塞,倒也從後勤服務中心副主任甘欣的嘴裏聽到些閑言碎語,隻是直覺告訴他,涉及到領導的事情,千萬別打聽,更不能到處張揚,這是機關人員的基本守則
扯到領導的緋聞,曾國強是眉飛色舞,溫純是不動聲色
這就是一個機關幹部與普通司機之間的素質差別
“可不,她一直想當宣傳部的副部長,努力了好幾年也沒動靜,這回貼上了唐書記,這次幹部調整應該有希望了”
“哦,”溫純嘴角邊泛起一絲笑容“看來胡文麗想當官的欲望很強烈嘛”
“嘿嘿……”曾國強怪笑幾聲,湊近溫純的耳根說:“據說,那個方麵的欲望也很強烈”
溫純推開曾國強那張扭曲的臉,罵道:“靠,這個你也知道啊”
“那是,”曾國強比比劃劃地說:“你注意過沒有,胡文麗走路屁股一扭一扭的,跟縣裏的領導說話,嗲得肉麻,一看就知道騷勁十足”
“哈哈,你閱女無數,這方麵是是專家,你說了算”經曾國強一提醒,溫純也想起來了,胡文麗平日裏的舉動還真像曾國強說的那樣,有股子騷勁,隻是能不能像他那樣聯想到那個方麵也很強烈,溫純倒沒有把握
曾國強再次得意地笑了
溫純雖然很願意從曾國強這裏得到些消息流言,但很看不慣他的做派,就很認真地提醒道:“國強,我跟你說,你這張臭嘴要改一改,別真的假的到處亂說,否則的話,一輩子也開不上領導專車”
曾國強點頭,作勢輕輕地扇了自己一嘴巴:“我不就是跟你說說嘛你說的也對,在部隊給首長開車的時候沒這個毛病,回來開了兩年中巴車,嘴就把不住門了奶奶的,什麽時候才能當上縣領導的專職司機啊”這一點他深有體會,在部隊給旅長開車的時候,連營長們都要高看自己一眼縣政府小車隊裏跟領導關係好的專職司機,多少鄉鎮部門的頭頭都要巴結奉承,地位跟領導的禦用秘書差不太多,許多人要鑽營討好領導,幾乎都得先過了司機這一關
“快了,快了,國強,等哪天成了縣領導的專職司機,你還得關照我這個老同學啊”溫純打趣道
“溫純,你又拿我開心,”曾國強這回沒笑,而是一臉期望地說,“我就是個普通司機,無所謂,你就不同啊,臨江大學的高材生,公務員筆試的頭名狀元,可不能長期在後勤服務中心糊裏糊塗地打雜,說實話,我看好你,你小子有當官的天賦”
“嗬嗬,這話你說有個屁用,這話還是郭曉蘭她媽說還差不多”溫純又埋下頭盯著棋盤看
曾國強看溫純還舉棋不定,就學著遊戲中的語音催促道:“快點啊,我等的花兒都謝了”
“急什麽,時間還早呢”溫純抬起頭,朝不遠處望了望,不耐煩地說
所謂時間還早,是離郭曉蘭下班的時間還早,郭曉蘭在縣醫院當護士,周日倒班不休息,溫純是要等到她下班回家把她約出來好好談一談,這樣不冷不熱地吊胃口,讓溫純鬱悶至極
曾國強順著溫純的目光望去,不由得笑了
那是郭曉蘭的家
“算了,你他媽的心思也不在棋上,再下一百盤也是輸”
溫純家在望城縣溫家嶺桂花鄉,曾國強家就在縣城兩人既是同事,又是同學,還同屬於邊緣人物,關係自然親近所以,休息日溫純沒有地方可去,就常常上曾國強家拉著他邊下棋邊聊天,打發無聊的時間
不過,現在的曾國強可沒溫純這份閑心,他勾搭了一個女朋友,名字叫殷勤,是個小巧玲瓏的女孩子,人家兩個人正處在熱火朝天膩膩歪歪的高潮期,哪裏有時間陪溫純混時間,為了擺脫溫純的糾纏,他就把鄰家女孩郭曉蘭介紹給了溫純,這兩人談了幾個月,關係卻從剛開始的熱熱乎乎,發展到現在的不冷不熱
下班從縣政府機關大院出來,溫純時不時能看見曾國強和殷勤勾肩搭背的親熱,心裏很不是滋味,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一個縣政府的公務員,怎麽會比不上一個開中巴車的司機呢
所以,休息日的時候,溫純又開始纏著曾國強下棋,一是有機會找借口接近郭曉蘭,二是向曾國強討教贏取女孩子歡心的招數
溫純和曾國強師出同門,論棋藝旗鼓相當,隻是溫純心思不在棋上,因此連下三盤,盤盤都是溫純落了下風
曾國強把棋盤一推,說:“靠,你小子和郭曉蘭到底怎麽了?早先不是挺熱乎的嗎?”
“唉,一言難盡”溫純長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棋子重重地扔在了棋盤上“剛開始我不是在縣政府辦公室裏搞文秘嗎?郭曉蘭她媽不知道有多開心,逢人便吹他們家未來的女婿在縣政府辦公室當秘書,多麽多麽有才幹,有背景,有出息,反正是吹成了一朵花,後來我被發配到後勤服務中心打雜,我再去找郭曉蘭,她媽的臉就拉得不知道有多長,一會兒說房子,一會兒說票子,再就是問什麽時候能升個一官半職的,冷言冷語的不知道有多難聽你看,郭曉蘭不在家,我都不敢進她們家的門”
“嘿嘿,你也怪不得郭曉蘭她媽太勢利,人家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誰不惦記著嫁出去之後能舒舒服服地過一輩子”
溫純很泄氣:“這個我知道,她媽當初恨不得讓我們立馬就把喜事辦了,還不是想著我在縣辦當秘書,很快就能撈個一官半職的,現在看我被貶到後勤服務中心打雜,所以才來了個一百三十度的大轉彎,隻是礙於你這個介紹人的麵子,還沒有直接翻臉就是了”
“那郭曉蘭自己的態度呢?”
“她能有什麽態度,她說她聽她媽的?”
“這麽說,郭曉蘭對你還可以”
“也談不上可以不可以,你也知道,郭曉蘭長得還不錯,隻不過是縣醫院的小護士,家裏條件也一般般,沒有更好的選擇之前,她是願意和我不遠不近地吊著,醫院是女人成堆的地方,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沒個小夥子追,麵子上怕是說不過去”
“那你們剛開始談的時候,好到了什麽程度?”曾國強笑眯眯地盯著溫純
溫純不解,問:“好?好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