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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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曆的臘月初六,林西平攜李若鳳到區民政局領取結婚證,事隔兩日,又在鎮計生辦領取一張生育許可證,他們如此順利地得到兩證,中間曆經多少人世故事,恐怕也隻有上帝與魔鬼這二者的知道了。

    李若鳳帶著林西平,到魯州城最有名的婚紗攝影樓,不惜花掉兩千元錢攝下了千姿百態的婚影紗影,留下更難複加的醉人時光!

    從影樓出來,又前往百貨商廈每人買一套漂亮的婚裝,同時為雙方的父母各備一套禮服,以備婚禮時候著穿,總價值又不在兩千元以下,這使林西平很是吃驚,——天哪!她等這樣的奢侈花錢,將來獨自的生活還不要我的命咋得!

    這還不夠,他們又在家具店選定了一套上等紅木沙發櫥櫃,藤木席夢思軟床,一張製作考究的寫字台及配套坐椅。又往家電專櫃選中二十九英寸大彩電,電冰箱洗衣機……那價值更讓林西平深感汗顏!

    他跟在李若鳳的背後,完全是個小跟班,他也不說話,若鳳問他的時候。他隻有深深的點頭,並無絲毫的意見與評判,他做夢也不可能想到,他的今生會享用上這等的東西來,他對李若鳳的愛更是提升了一個層次。一切結束以後,他笑嘻嘻地問若鳳說:“你的那個卡片就能當錢用嗎?”

    “是啊,你沒有見過牡丹卡嗎?”

    “才剛剛聽你說呢,你的那上麵還有錢沒有?”

    “有是還有一點,你想用一點?”

    “不,不,我是說,隻讓你花錢,唉!”他從口袋裏掏出六百元的現金,塞在若鳳的手裏,“到那珠寶店裏買一個你相中的戒指吧,我一直就積攢了這些了。”

    李若鳳看了看那六百元錢,頗躊躇了一會,又將那錢送回到西平的手裏,說:“算了吧,回家給你的爹媽,老人家就你這一個獨生子,現在結婚總要表示表示,我看老人家也積攢不下幾個錢,這些錢就作為他二老給我的改口錢吧,我們這裏時興呢,典禮時候不要讓他們為難啊。”

    “是。”林西平惟命是從,他覺得李若鳳不隻是外表的美麗,她更有一顆善良的深解人意的心。

    他們選購完所有的婚備之物,相牽著手來到近旁的一家“合力”快餐店靠窗的方桌前落了座,李若鳳讓西平坐在那裏,說西平文人身軀,耐不得這樣的逛街勞頓,自己挑選飯菜去了。林西平巴不得立即坐下休息,他稍整整衣物,向著快餐店內廣闊的人群張望,他突然發現在另一個靠窗的方桌前,正有他的同窗好友,昔日戀人方曉慧坐在那裏。她的身邊靠著那位頭頂光禿,落腮胡子的中年美術教授,對麵亦有一男一女與之同桌共餐。教授一邊吃菜喝酒,一邊與他的朋友在高談闊論,手舞足蹈,唾沫酒沫四下噴發。方曉慧坐在那裏,並不插言,夾菜喝水僅當應付場合,她的雙眼流露出憂鬱與悲傷,其實,自林西平進得這間快餐店來,她或許已經看見了。她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他!直到林西平的眼光與她霎時的相對,四隻眼睛在相同的時間裏發著明亮的光芒。從這樣一種光芒上,能夠感覺出他們還是彼此的相愛。“唉,那教授的容貌氣象,怎能與之相配?隻是她愛慕那繁華的城市罷了!隻是她愛慕他的生存環境罷了!”他又看看忙忙碌碌取飯取菜的李若鳳,容貌形象自然過曉慧幾分,口袋裏的錢也遠遠超過她。然而,腹內的墨水哪裏比得過她?倘若談論文章文學,那她就毫無任何顏色可賞了。而方曉慧,自然有林西平相當的才華。唉!現在他身居偏僻的山村小學,又沒有什麽本事調動到城市來,才華管什麽屁事?更何況不是大才華!既然如此,就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況且如今各人都似乎有了各自的歸宿!

    此時此刻,他們都沉沉地低下頭去。

    就在這個周六的下午,放學以後,林西平帶著李若鳳回到他的老家,向他的父母傳達了他們結婚的消息。

    老兩口見到兒子領回如花似玉的姑娘,心裏自然是歡喜的不得了。李若鳳蜜甜的嘴巴加上給老人買了那一大堆衣服食品之類的物品,更使得他們歡心,他們覺得自己整日的燒香拜佛,老天爺終於給以慈悲,將漂亮且懂事的兒媳婦給送來了。

    吃罷晚飯,李若鳳早早的睡下了,林大媽將西平叫到廚房裏去,小聲問:“小李什麽戶口?”

    “當然是農村的。”林西平楞了楞,立刻明白母親的意思,說:“媽,別看人家是農村戶口,她的工資比我高的多呢!不管什麽戶口,不都是掙錢吃飯養家糊口嘛。”

    林大媽即刻就變了臉色,憤怒地說:“你堂堂一個大學畢業,怎麽能肯去找一個農村姑娘?今天在咱家,咱們好好待人家,明天趕快把她給送回去,從此斷絕了事!”

    “不行啊,媽媽!”林西平壓低聲音爭辯道。

    “怎麽不行?我和你爹破死破活把你供出去,就是為了我們兒孫後代再不做農民,你考了大學,本如了我們的願,誰知你竟弄一個農村的姑娘來!將來結了婚,把戶口轉來,你又不在家,讓我與你爹咋整?再有個孩子,當然是隨他媽媽的戶口在農村,是農民,這樣,我們供你上學還有什麽意思?不行,我不同意!我絕不答應這事!”

    “不行啊,媽媽!”林西平此時聲音有些哽咽,他對著母親說,“對不起啊媽媽,我躲在那樣的地方半年來,無親無故,無人理會,有正式工作的姑娘誰肯嫁給咱?你又不是不知道方曉慧,不是聽說我去了庾山當即就散了?咱們沒錢沒關係,想調出來就難比登天了。人處在那樣的境地,想找外麵戶口的對象是很難的;這事我也思考了很久才做了決定。再說,李家也不是尋常農村家,她的父親是村支部書記,兩個哥哥都是百萬富翁,家裏都是兩層的樓房,若鳳的單位在全省都很有名,工資高我八倍。她本人買了鎮上的戶口,也分了樓房。不再有田地,也不打算把戶口遷來,現在自庾陽鎮的經濟發展看來,將來極有可能劃為單列區,全鎮都會享受城裏人的待遇呢!她現在基本也算正式工人了。”

    “這算什麽正式工人?一個庾陽鎮還能能到哪裏去!”母親仍是不悅。

    “況且我們已經領了結婚證,她肚子裏也懷了您的孫子。”西平說。

    “啊?你……”林大媽幾乎沒有暈厥過去,她呆怔了好久,竟流下眼淚來了,小聲抽泣著說:“我的愚拙的兒子!你還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啊,怎能做出這樣丟人的事來呢?讓人家怎樣看待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