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風雨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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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哥你終於醒了呀,常玖公的馬車五更起就已在門口等候,我不想見他們就回來了,

    嘻嘻。”函夏醒來的時候看到逢源趴在身上看著自己,大大的眼睛散發出迷人的yòu huò,如果不是身上籠罩著的一層薄薄的銀光,他可能就要……

    “不對,老子這是真正的父母雙亡,又不怕進骨科。”函夏默念著。

    “老哥你是不是在想什麽壞壞的事情呀,人家可是你mèi mèi哦,冒著生命危險收留你,辛辛苦苦守了你一晚上,結果你起來就這樣,嗚嗚嗚嗚嗚。”逢源一臉害怕的樣子從他身上彈了起來,雙手捂住了眼睛,靠在了床頭。

    “想什麽呢,你老哥是這種人麽。”函夏有些無語,不過他這麽多年雖然一直認為天道有缺,不可遵信,但是得出了一個永恒不變的真理,那就是不要跟mèi mèi鬥嘴,輸的一定是自己,而且他也確實是心中有愧,命光是一個人的生命本源,即便是真正的命光大成的強者,也不可能時時刻刻以命光戰鬥論道,他雖然不修天道,但並不傻,如果是尋常,她一定會繼續黏自己一會,現在這麽快就分開了想來是受傷頗重。他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玩意,想要自己命的人太多了,本國的官僚想殺了自己為幾位皇子爭取機會,前朝的餘孽想殺了自己好有名號去起義,甚至於別國的奸細也想殺了自己試圖降低一點點二十國議的競爭……

    但是,他又沒地方可以去了,除了mèi mèi這裏,他不知道在哪裏可以平安的度過這一晚上,不是每個人都像文之世那樣信奉天道,這年頭念叨著天道的人手裏都提著把刀,一言不合就開幹。回想著自己剛說完不會看著mèi mèi去戰鬥,就已經在mèi mèi身後睡了一夜,心裏不覺有些苦澀,他不是不想去戰鬥,而是不能,至少現在不能。

    穩了穩心神,將逢源抱穩平放在床上,攬起被褥輕輕鋪上,此時的逢源雙眼迷離,長發自然的搭在枕上,發如天女散花,人如天女,嘴裏輕念著不知些什麽;不過無須她說函夏也懂,十餘年的相依又有什麽不知道的。

    看了看常玖公府的馬車,函夏又坐回了床上,輕輕的給逢源àn mó著頭部,一絲絲靈氣湧**位,逢源隻覺得渾身舒暢,消逝的命光平添的傷痕都不再難忍。不一會沉睡了過去。

    “常玖公,但願你沒有讓我失望。”

    函夏整理好了衣物,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麵色有些慘白,但臉卻是圓圓的有些童趣,身形消瘦,略微有些傴僂,額前劉海擋住了眼睛,使得這劍眉星目如綿羊一般趴了下去,讓人看起來有些可憐,這是他十八年來的形象,這是十八年來眾人對他的印象,天道,有常。

    出了閣樓,對著門房道了聲早,門房依稀記得進去的時候是兩個人,怎麽出來時候送都不送一下,不過他並未多想,應了一聲放函夏出去。

    常玖公侍立在馬車旁,見函夏來,並未多言,默默為其撣去浮塵,迎上馬車,自己方才鑽入。

    車內寂靜的仿佛要窒息,兩人皆有千言萬語要談,既是師生,又可謂是同僚,還是“同病”,隻是誰都沒有先開口,誰都開不了這個口,哪怕今日可能是見的最後一麵,但,道不同不相為謀。

    “多謝老師今日能親自接我,感念老師恩德,無以為報。”函夏太子確實是有點感動,按理來說怎麽也輪不到常玖公來接他,想來是付出了極大地代價。他知道常玖公現在的境遇一定不會很好,畢竟曾是太傅,夏朝廢帝的老師,雖然曾因為反對朝承帝的暴政而辭官,但前朝餘孽這麽個名號總歸是跑不了的,此行恐怕足以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同時函夏心中更為愧疚,自己在世間對自己好的人不多,一個逢源剛為保護他而受傷,常玖公此舉今後不知又將會受到何等白眼。

    “你不必自責,錯並非都在你,當年我一沒能勸住你父皇,使他背棄天道之行愈演愈烈最終身死道消,二沒能勸住你,害你遲遲不能踏入天道,身為人師,我已是極為慚愧,如今接你一趟並不算些什麽。”

    常玖公頓了頓,接著說道:“你到不必擔心我,我已隱於市野,不問朝綱,也不會有人來找我麻煩。倒是你要小心,朝堂之上危險重重就不說了,二十國議更是無時無刻不以命相搏,每個人都背負著自己國家萬千子民的希望,一旦取不得理想的成績,家國都回不去。別你僥幸不死,而我卻見不到你了,你好自為之吧。”說著常玖公慢慢下了馬車。

    “學生謹記,老師同上,萬望自重。”函夏下了馬車鞠躬答道,看著常玖公重新乘上馬車,有些話憋在心裏,欲言又止。

    微微歎了口氣,本想抬頭舒緩舒緩身體,日漸升起的太陽愈發耀眼,不能直視,蟄的函夏眼睛發麻,早秋的天氣說不上好,忽冷忽熱,他穿的本來就多,現在有點受不了了,拿衣袖擦了擦汗,搖搖頭,躬下身子,邁入宮門之中。

    宮門之內,早有太監持著拂塵等候多時,見了函夏也沒什麽好臉色,隻說了句陛下今日宣你,自顧自走在前頭,邊走邊說了些許大周新的禮數,函夏心裏有事,聽得也不太認真,隻是不住點頭稱是,宛如一個沒見過世麵的草民要麵見皇帝一樣。

    天氣有些熱了,太陽倒是不大,隻是天上的雲越積越厚,將本該上升的熱氣壓了下來,空氣有些沉悶。

    路上碰見一人躍馬揚鞭,帶著一隊禁軍往來,見到函夏哈哈大笑,用鞭子指著函夏說道:“這不是我們的朽木太子了麽,哦對,現在連太子都不是了,那不就是真的朽木了麽,人將死之時說是行將就木,我看你連棺材都用不上了,哈哈哈哈。”

    說話的人函夏認識,是原來朝中新任大將軍霍海的兒子霍步酒,曾經在陸晉大將軍剛剛戰死,陸源還未被冊封的時候調戲陸源,被函夏見到當場喝止,本來吧五六歲的小孩也沒有個身份尊卑的觀念,霍步酒當時也以為自己老爸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就跟函夏大打出手,當然結果也是可知的,函夏再怎麽說也是一朝太子,霍步酒被抓回去吊起來打,還被關了緊閉,從此之後對函夏可謂是恨之入骨,他途經傳道閣(王公貴族子弟學習的地方),聽到常玖公怒斥函夏為朽木,歡天喜地的傳給了眾人,於是函夏才有了朽木太子這麽個稱號,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霍步酒差點沒驅馬撞函夏一下。

    “呈將軍吉言,在下也希望自己沒有用上棺材的一天。”函夏默默揖手答道。

    霍步酒明顯愣了一下,他也沒有想到函夏會這麽回答,笑道:“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我看你真是塊朽木。”說完不再搭理函夏,揚長而去。

    引路的老太監也停止了對函夏講解周朝的禮法,按理說便是一個草民罪犯,待之大堂也要懂這些,不過,死人不用。在他看來,函夏已經沒有了任何價值。

    從宮門到正殿一路上高低大小台階不斷,太監室女大多隻在內院huó dòng,往來出入的隻有文臣武將,這些人大抵都有些文名武功,幾步路不在話下,隻是函夏身體不好,走幾步路看上去有些站立不穩,這老太監大早上起來走到門口,又等了半天,再走這麽遠更是氣喘籲籲,心中對函夏也是有些忿恨,隻想著盡快甩掉這塊包袱。

    “哦?這不是李公公麽,怎麽今兒個看起來這麽無精打采的呀。”一個太監從右邊樓梯下來,笑著問道。

    “哎呀別提了。”李公公看了看四下無人:“老劉你可是不知道,我從四更起從華安宮去往正門,走了半個時辰,又等了這小子快兩個時辰,腿都快站不穩了。”

    “哦?這不是前朝……?”劉公公打量著函夏。

    “噓,你不要命了,這些話是我們能談的?”李公公顯然有些緊張,宮裏混了這麽多年,他也知道有些話是絕對提都不能提的。

    “見諒見諒,我入宮時間不久,還望公公提攜提攜,這樣吧,公公可以回去休息,就由我送這小子去正殿如何?”

    “這,不太合規矩吧。”李公公有些心動。

    “出了事,大可以往我身上推,而且你也知道,這人恐怕……能出什麽事呢?”

    “好好,真是多謝了。”

    初秋時節,天氣真是說變就變,本來還是讓人熱的身上發癢,恨不得脫下一身衣服,轉眼間積起來的雲層竟遮天蔽日,一陣狂風先動人形,一點雨珠後入人心,天有不測,風雨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