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十七 章 你能把她讓給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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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您能再慢些嗎”,穆亦凡剛打開門,韓子奇便將手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塞給了他。
“約的7點,現在幾點?”
韓子奇聽到他毫無波瀾的語氣,看了看牆上時針指向10位置的鍾表,有些心虛的咳了咳,道:“你這媳婦兒是差不多了,兄弟我這還孤家寡人呢,體諒、體諒!”
“所以,你先去約會了?”
“咱們這不是自己人嘛,不用客氣、什麽都好說”。
“……”
“你沒做飯?”,韓子奇在廚房裏溜達了一圈,鍋碗瓢盆翻了個遍。
“沒做。”
“……趕快叫安若回來吧,她不在,你連飯都不給吃了”,他邊嫌棄邊接過穆亦凡從冰箱裏取出的外帶涼菜吃了起來。
“怎麽想起喝酒了?”穆亦凡看了看他。
“明知故問。”
“家裏讓你接手醫院?”
“嗯……”
“還有呢?”
“……相親。”
“你不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才身邊一個女人接一個女人的換嗎?”
“……不甘心。”
“有得選擇?”
“他說,如果我不想娶他們安排的也行,那就不隻是接手醫院,還有家裏的其他生意。
既然不想被安排,就往上爬,強大到來安排別人。隻有足夠強大,才有發言的資格。”
“有道理,更何況那些東西你遲早都得接。”
“……就是很有道理,我才沒法反駁。”
“想怎樣?”
“……遲早要接。”
“那你這是……”
“……不爽”
“既然事業已經不能選擇自己要的,家庭就別委屈自己,至少留一樣。”
“當然,不過你這說話的語氣跟安若越來越像了”,韓子奇眯著眼睛看了看穆亦凡,繼續道:“其實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
“……”
“我爸媽是利益聯姻,出身光鮮,外rén miàn前,婚姻光鮮,兒女也光鮮。可誰知道我爸外麵還養著一個。
一開始,我還為我媽委屈,可後來才發現她早已不在乎。你說一個女人要承受怎樣的心理變化才能死心到這種程度啊。
不過還好,老頭子還算有點分寸,在外麵沒養出個兒子、女兒什麽的,省去了不少麻煩。
所以,每次去你家,看見伯父伯母就算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也那麽恩愛的時候,我就想,我這輩子要能這樣,辛苦一點都沒關係。”
“……你不是說,感情不是你選擇婚姻的唯一標準嗎”。
“……上次安若對我說了一句話,我突然不想就這樣了”。
“什麽”
“人生哪有那麽多不得已,不過是你給自己的選擇找了借口罷了。”
“……”
“那天我想了很多,老頭子其實還是給我留了很大餘地的,不然也不至於由著我選擇了醫學而非金融專業。而我雖不至於叛逆到為了跟他作對而選擇與他安排的相反的路,但也胡鬧了很久,從沒真正想想自己要什麽,更沒好好努力去得到。一邊順從,一邊叛逆,一邊不爽,最後把自己的不如意全部推到他身上,總在給自己找退路。
而你明明一直籌劃著開公司,卻在拿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時,毫不猶豫的置辦了這個能當家的地方,我記得那是安若十二歲那年和我們路過一家院落時無意間提起的吧。
安若也是,為了林軒,學習畫畫、學習彈琴、學習禮儀……。看見林軒皺眉,我聽見她告訴他,在他麵前她才懶得裝,但在外rén miàn前不能給他丟了麵子。她私底下那麽懶散的一個人。
看著你和她,我突然變得貪心了。”
“嗯,她很適合娶回家。”
“她當年為的是林軒。”
“嗯,都一樣。”
“……你是在給我傷口上撒鹽嗎?”
“……試著用真心待別人一次,或許你看到的不都是那麽無趣的東西了。”
“……你能把她讓給我嗎”,他趴在桌上,神情裏看不出是認真還是玩笑,隻是聲音裏有一絲顫抖。
“……這句話憋多久了?”
“曾想不顧一切的爭取的,終究……”,他喝了口酒,看著穆亦凡。良久,終是釋然的碰了碰穆亦凡手中的酒瓶,繼續道:“你說她從小就待在你身邊,你怎麽就差點看丟了呢”。
“……她小時候其實挺愛笑的,雖然敏感,但大多時候單純的幾乎有些傻。
記得,撿到她的那天剛好立冬。早上六點多我打開孤兒院的院門要去上學,卻在門外看見了繈褓中的她,嘴唇已經凍得發紫,哭的聲音極弱。抱回到院裏,當時的院長就趕緊送她去了醫院。當時醫生說:‘這孩子不一定能救活,就算救活,身子也傷的太厲害,怕是養不大。’
我從來沒見過那麽小的孩子,弱的連大聲哭的力氣都沒有,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不知為什麽,也許想起當時的自己或許也是這樣被撿進孤兒院的吧。就衝著那位醫生喊道:‘你看不到,她還活著嗎?’
當時孤兒院的院長姓李,我們都喊他李爺爺,就是養了安若十年的那位老人,他對那位見慣了生死已經麻木的醫生說:‘盡力救吧,活生生的一個生命呢,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就這樣來了又走。
人救活了,可正如那位醫生說的,她凍傷了身子,吃的藥總是要比吃的飯多得多。那一年我剛好被領養,但總是放心不下她,常常回去照看。”
“你臥室隔間牆壁上那張她露著兩顆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還掛著淚珠就衝你笑的zhào piàn也是那時候的?”
“……你進去了?”
“我是無意的,真的”,韓子奇摸摸鼻子做發誓狀,然後急忙扯開話題:“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她身子慢慢的好些了,沒那麽頻繁的生病了,但還是時不時就感冒,一感冒氣管炎就犯。可她總不愛吃藥尤其是甘草片和沒有糖衣包裹的各種藥片,所以寧願打針,都不吃藥。直到現在,她再也不打針了,可整杯水都喝完了她依舊咽不下去那一片藥。可即便這樣,她從學會走路,就總跌跌撞撞的往孤兒院門口跑,天天如此,盡管一周我隻有周五放學才能去看她,甚至因此她差點丟了。
那樣的日子持續到她七歲的時候,直到有一天,我爸媽看她喜歡粘著我,我也挺照顧她,就對我說領養她給我當mèi mèi。
我當時潛意識的回了句‘不行’,卻剛好被她聽見。”
“原來她那麽小的時候,你就打她主意了啊!”
“那倒不是,當時也沒懂那麽多,就是潛意識裏不想。
而她當時也隻是7歲的孩子,親近的東西當然覺得放在身邊會更親近。加上她本就敏感、懂事,雖不會朝著我鬧,問為什麽,但自那以後,便也漸漸拉開了與我的距離,更確切的說對人防備了很多。”
“我就說,之前還好好的,怎麽越來越變得孤僻了,原來是你的功勞啊”。
“……我從沒後悔過不讓父母收養她,隻是後悔當時的自己不懂那便是愛。”
“所以當你懂的時候,中途跑出了個林軒?”
“……”
“其實你是介意林軒的吧”。
“嗯。以前很介意,但我更介意失去她。”
“以前?那現在呢”
“那天,當她大大方方跟我提起林軒的時候,我突然不介意了。而我跟他之間,得到她的隻能是我。”
“……怎麽就非她不可了呢?”
“……不經意間在心裏種了顆名為‘安若’的種子,最後它悄悄生了根,發了芽。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成了我去不掉的一部分。……”
“你也能這麽肉麻?”
“……是真的,看著她跟著林軒離自己越來越遠那會兒,總是窒息到沒有出路,感覺什麽都沒有了……
可我就算明白手心裏什麽都沒了,卻還是不願鬆手。
我一遍遍的走拉著她走過的那條路,找教她辨認過的同一個地方生長的樹葉,整理她送給我的每一件禮物,搜集她照過的每張zhào piàn。用他們來填補我夢醒時的恐慌。
到林軒離開以後,她痛極了便會來抱著我哭,我明白,她也快陷入用他留給她的記憶來填補內心困頓的境地了,這是我一直在走的路。而這樣的她卻比在林軒身邊的她更讓我不忍、更讓我無能為力。”
“……看到了,非人一樣的投入學習,非人一樣的投入工作。每次見完她,你回來後都會進入非人模式。
也多虧了我對你不放心,才陪你過非人一樣的學生生涯和工作生涯,不然如今這雙學位、三學位哪有我的份啊。
不過話說回來,那時候還是年輕啊,你在別rén miàn前裝的再冷靜,可還是能被她一燃就爆……”
“……還喝嗎,不喝我去睡了。”
“你怎麽這麽煞風景呢,還想陪你回憶回憶呢……”
“不需要了……”
“也對,這麽多年,在你們最無望的時候,你也沒說起過這些過去,如今願意揭開,也不過是不需要了。
不喝了,雖然還是很不爽,但明天還有手術,精神狀態得好。下個月就cí zhí,總的站好最後這幾班吧。”韓子奇起身伸了伸懶腰
“……下個月?”
“對啊,反正都得來,早死早超生,辭掉醫院的工作就到公司報到。”
“不送。”
“這麽晚了,還送哪去啊,你這房子雖小,我就屈尊到你那小隔間裏將就一下吧”,韓子奇邊說邊朝樓上走去,跟自己家似的。
慕亦凡早對這樣痞痞的他見怪不怪了,收拾幹淨客廳便也朝二樓走去,隻是走了一半,便想起他說的是小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