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我那個哥哥啊，他平素最愛給女孩子說些好聽話。你難道還當真了？你想想看，若不是他不要你了，今日來的怎麽會是我，而不是我哥哥呢？他如果真的那麽愛你，怎麽會讓你這樣落入母後手中？天下間的父母大多都是對孩子毫無辦法的，但凡他去好好求一求母後，他怎麽可能救不出你。他是真的不要你了。”

    殷鸞的聲音聽起來也多了些同情，她的語氣不像是一開始那麽高高在上，反而顯得更平易近人了些。仿佛也有些不忍心。

    可她的眼底閃動著雀躍的光芒，她看著童彥兒滿臉的淚水，忍不住又開口補了一段，暗道，再傷心些吧！再多留些眼淚！

    哦，對了，你大概不知道吧。哥哥求了母後讓父皇賜婚，他想娶王氏三小姐為妻。那位小姐出身鍾鳴鼎食的世家，學識淵博，性格溫柔，連樣貌也是當世少見的美人。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就在十五日後，他跟母後說不想讓王小姐知道他以前做的混賬事。唉，你真是可憐。”

    童彥兒哭的淚眼模糊，她靠在牆壁上，像是一尾被扔上案的魚。

    殷鸞歎了口氣，“哥哥他這是要讓你死呢。”

    她又十分憐惜的看了一眼童彥兒。

    母後其實原本隻想把你送出長京而已。但現在你必須在他成婚當日死在這裏。”

    童彥兒擦了擦眼淚，粉麵褪去色彩，目光空洞。

    他為什麽要這樣？這不可能。不，我不相信。”

    傻姑娘，你也不想想，他是什麽人，你又是什麽人呢？你在他的眼裏——不過是個取樂的小玩意而已啊，哦，你現在成了他一段並不光彩必須消失的曆史。”

    童彥兒幹澀的重複了一遍，“我是他並不光彩必須消失的曆史……”tk63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像是被抽去最後一口氣。

    連呼吸都是痛。

    她一貫沒心沒肺，從小到大都很少流眼淚，她愛笑愛鬧，眼角眉梢總是帶著些輕快稚氣，此刻她眉眼間的清澈與歡喜一點點被抹去，像是一副失了顏色的畫。

    哥哥馬上會娶那位尊貴的王三小姐，而你會死在他大婚之夜。他擁著身著鳳冠霞帔的妻子喝下合歡酒的那一刻，就是你的殞命的時候了。傻姑娘，下一次你投胎的時候可千萬記住別再相信男人的話了。”

    殷鸞滿意的笑著轉身走出了這間陰暗狹窄的牢房。

    門再一次嚴絲合縫的合上，房間陷入黑暗。

    少女靠在牆上，粉麵濡濕，她無聲的流著眼淚，像個僵硬的偶人。

    ……

    殷瑜一大早就爬起來出了府，寧安兩日前便跟她發過一次脾氣，這兩天幾乎都不再出現在她的麵前。

    咱們不跟上去麽？”

    小太監很摸不著頭腦的問道。

    跟個什麽跟？這一位也不知道從哪裏尋摸來幾個嬌滴滴的美人，嗬，還置辦了個別院，你我跟上去人家還不樂意呢。”

    寧安提起這一茬就嘔氣的很，義父是讓殷瑜隨便出去逛逛窯子，誰知道這一位興致來了，逛一逛都不能滿足人家了，居然弄出了個斂芳閣。

    他不過說了兩句，她就不願意了。

    小太監見著寧安臉色都變了，當即閉嘴不敢再說什麽。

    這所謂的斂芳閣，殷瑜本就沒想避開人眼，甚至那院門上還高高掛出來斂芳閣的牌匾。

    她這剛進門，便有一陣香風迎了上來。

    殿下今日來的好早。”

    殷瑜攬著美人香肩笑道，“寶貝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快再去多睡會兒，補補覺。”

    美人抬了個哈欠，“那我中午再陪殿下用膳。”

    她盈盈一欠身，依依不舍的走了。

    殷瑜等她走了才忍不住笑出聲來，明明魏燭都已經告訴她自己的身份和性別了，碧奴的態度卻沒有分毫改變，她都快信了碧奴是真的一心戀慕自己了。

    魏燭早在藍名園等著她了，院子裏還站了幾個她的姬妾，個頂個的都是美人，其中有長著南煬臉的，也有一看就是異族的，冰冷淡雅款，明豔端方款，妖豔迷人款，各色各樣，不一而足。

    她這個姬妾陣容就算是跟殷帝比一比也不遜色了，若是讓尋常男子見到，指不定要被怎樣豔羨。

    魏燭指了指桌上擺著的早膳，“單靈特意給你做的。”

    明豔端方的少婦對殷瑜微微一笑，殷瑜點了點頭，順從的坐在桌邊抬起筷子。

    正巧，她今天這早飯還沒有吃。

    聽說趙妃老爹今天八十大壽。”

    魏燭不明其意，“你要送壽禮應該跟你的管家說。”

    殷璃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他今天會出宮來賀壽，你去把他殺了吧。”殷瑜認真的看著麵前的餐盤，平心而論，單靈的手藝不錯。

    魏燭眉頭一跳，他看了殷瑜好幾眼，有些拿不準她的心思，

    為什麽突然想殺了他？他是得罪你了？”

    殷瑜一向表現溫潤如玉清雅淡然，雖然最近不幹人事，也沒有什麽特別拿的出手的才能，但是個人盡皆知的老好人。

    他雖然知道殷瑜並不像是她所表現出的那麽無害，可今日她這話卻是顛覆了他對她的認識。

    殷瑜夾了一筷子豆腐送進嘴裏，眉眼沉靜，“他是南煬的皇子，南煬皇室的人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我的仇人。你在猶豫什麽？”

    魏燭定定看了她半響，才不怎麽確定的回答，“你不是嗜殺的人。”

    殷瑜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倒是挺了解我的，其實他死了對我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沒有這些皇子相互牽製，我第一個會被殺掉。我比誰都希望他們幾個都活蹦亂跳的，千萬別一家獨大。”

    那你為什麽要殺了他？”

    殷瑜咬著筷子挑了挑眉，“想讓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愛上一個女人，這是世間最簡單的事情，隻用一個心動就可以。但這也是天下間最困難的事情，這些皇子自小便在後宮中見慣了各色美人，尋常美色很難打動他們，即使一時用美色引誘他們沉迷，那樣的女人對他們來說也依舊是附庸玩物，如果一段關係開始時便是不對等的，那麽他永遠都不會付出癡狂的愛戀。所以，讓他失去一切吧，讓他從那高高在上的高位跌落，失去一切光環，朝不保夕，直麵死亡，那時的他會失去驕傲，變成尋常少年。一個美人從天而降，如同下凡的仙女，她將拯救他的生命，他也必將奉上癡心。怎麽樣？這個理由夠不夠打動你？他出宮的機會可不多，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