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節 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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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林逸風三人騎在馬上緩緩而行,前方轉過一個彎,山石頂上刻著三個大字,“三裏坡”

    林倩輕輕拉住了小紅馬,用手愛護地輕撫了一下馬脖,然後抬起頭,望向後方,疑惑地說:“為什麽七哥還沒有趕上來,我們已經盡量騎的慢了。”

    “不知。”林逸風也拉住馬頭,馬兒搖著尾巴,在路中央倒轉了半個圓。“照說他騎的那匹白宛馬身雄力大,多馱一個婦人應該不會慢多少。”

    田虎一臉的幸災樂禍,壞笑道:“這小七豔福不淺,抱著個一身素的俏麗小寡婦,跑不快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唉喲,不好,不會是聚閑莊那群惡漢又找了幫手殺回來了吧?這小七隻會三腳貓的功夫,不會是被人半路攔住給打了吧?”

    他雖是開玩笑,卻聽的林倩臉色一緊,思索道:“這,不會吧?要不,我們回去看看?”

    林逸風疑惑的看了一下後方,決定道:“你們留在這,我馬快先回去看看!”

    他剛準備策馬,就聽見後方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隻稍待了片刻,就看林逸塵單人匹馬帶著一路煙塵,從路口轉彎處急奔而來。

    他剛剛跑近,人還沒停下來,田虎就哈哈大笑道:“小七,我還以為你被人堵了,看來是沒事了,怎麽?”

    他看清夢了林逸塵馬上隻有一個人,微微一愣,“你一個人,那個小娘子呢?你小子真被人堵了?”

    林逸塵答道:“沒有,那小娘子碰到熟人,那人帶她回家了。”

    “熟人?”田虎頗為疑惑的看著衣服和頭發都有一些散亂的林逸塵,“是什麽樣的熟人?”

    “是……”林逸塵微有些語塞,這他還真沒想好怎麽說,隻是田虎這粗胚今日如何這般心細,什麽事都要問這麽詳細,沉吟了一下道。

    “她趙家村裏的一對老夫妻,也正要回村,就帶著她走近路了。”

    “嗬嗬!”田虎一雙眼睛目光閃閃地上下打量著林逸塵,用開玩笑的口氣大咧咧說道:“看你這幅樣子,要不是知道你小子的根底,我還以為你躲在後麵對那小娘子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呢?”

    他此言一出,林逸風和林倩都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林逸塵。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林逸塵尷尬地幹笑了兩聲,心想這田虎心思真是齷齪!而且……說出事實來想必你們也不會信,是那小娘子先動的手。

    林倩的視線從林逸塵身上挪開了,揮動了一手中疆繩說:“好了,田虎表哥莫亂開玩笑,七哥怎會是這種人,既然那小娘子已經被熟人接走了,我們也算了了一樁事情,我們耽誤了不少行程,還是抓緊時間,趕快回去吧!”

    四人策馬剛在官道上奔了幾步,突聽一聲土炮聲響,呼啦啦從路邊樹林裏跑出幾十號人,手中拿著各種木棍、鐵耙,標槍,等亂七八糟的wǔ qì,烏壓壓一片,將路擋住。

    當首的林逸風吃了一驚,拉住驚馬,心想,難不成那鬼麵閻羅上回铩羽而歸,竟又跑到此處來埋伏我等!卻見這幾十號人高聲呼喝:“賊人休走!”分兩邊讓開,一個穿著綢鍛的年輕大胖子大搖大擺的走上前來,他身後跟著一個隨從,定睛一看,正是剛才退去那個聚閑莊小頭目。

    大胖子大馬金刀的往四rén miàn前一站,身邊馬上有人搬著一把椅子放下。大胖子坐下,邊上馬上又冒出一個侍女端著茶壺為他砌了了一個杯茶。還有一個侍女拿著一方白巾為其擦汗。

    排場倒是不小!這邊四人心想。

    看清原來是這麽一群由莊戶農家組成的烏和之眾,並不是訓練有素的海上捍匪,林逸風心下放鬆了一大半,半忍著笑意,沉臉道:“諸位,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搞這麽一出,是想攔路打劫嗎?”

    “呸!”大胖子大喝一聲,“你們是那裏來的賊人,見到威名赫赫的本聚閑莊少主還不快快下馬投降,還有,快把你們劫走的趙小娘子送還過來,否則,定叫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林逸風冷笑一聲:“這位少主,你問問你的手下,我們好像是出了銀票贖走的趙小娘子,又何談劫走一說。”

    大胖子對這話似早有準備,白了一眼身邊低下頭去的那位黑衣小頭目,然後理直氣壯的高聲說:“我這手下不會算帳,把利息算錯了,按利滾利來算,那趙小娘子欠了我家六……不,是八千兩白銀,如果你們現在補不上這差的銀子,就要把趙小娘子還給本少爺!”說著,拉長了脖子,往前方看了看,問道:“你們!把那嬌滴滴的趙小娘子藏到那裏去了?”

    林逸風還未說話,田虎卻大笑著上前插話道:“這位少爺,你還真是夠蠻夠橫!我喜歡!頗有本大爺的幾分風采!看你這架勢,是不打算和我們講道理嘍?隻是不講道理也有不進道理的章程,你是打算以力服人,還是打算以勢壓人啊?”

    大胖子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騎在高頭大馬滿臉橫肉的家夥,覺的自己似乎被他壓住了氣勢,同時感到有幾分熟悉的感覺,不過,他還是馬上拉下臉,怪笑道:“你看我這邊現在這麽多人,自然是以力服人了。”

    “這些人。”田虎打量著眼前這群稀奇古怪,高矮胖瘦,有些人臉上還有菜色的莊戶,輕笑一聲道:“好像一個能打的都沒有啊!”

    他“刷!”的一聲拔出身後的金背大刀,在陽光下,刀身反映出一道刺眼的金光,晃的眼前人眼都瞎了。

    “來!來!來!你們是一擁而上,還是分批招呼,虎爺我全接下了,隻是一會見了血,傷了命,可不要哭爹喊娘啊!哈哈!”

    眾莊戶中有幾個膽大的,本想仗著人多,鼓足勇氣一起上前,才邁出一步,卻發現同伴大多都在悄悄後退,瞬間勇氣消失於無形,也跟著向後退去。

    大胖子見狀大怒,他得到消息後來不及調集多餘的人手,急忙帶著幾名手下抄近路來lán jié,聽小頭目說對方雖隻有四個人,但是很不好惹,就以一人十錢的價錢把附近一個村子裏的老少閑人都雇來壯聲勢,誰知這幫聳貨,聽說有錢拿,對方又僅僅隻是四個外鄉人,一個個跑的飛快,現在一見對方凶惡,就全是這種膽小鬼的樣子,平白折了自己聚閑莊少爺的威名。

    大胖子臉色鐵青,眼神向身後望去,做了一個手勢,很快一個提著黑鐵棍的黑矮個慢悠悠走上前來。此人相貌樸實,其貌不揚,混在一群莊戶中毫不其眼。

    他穿過後退的人群,攔在田虎馬前,將手中的熟銅棍往地上一放,眼神平靜的向上一望。

    瘦小的身影在田虎的高頭大馬前顯的格外渺小,田虎的馬卻本能的後退了一步。

    田虎的臉色慎重了一些,看氣勢,這家夥應該和那些莊戶不同,是這個什麽聚閑莊上請來的武師。

    本來想著這小莊子不可能請到什麽曆害的武師,可是看這黑矮個的架勢,似乎還有點實料。

    他本來想這鄉下地方,順便嚇嚇人就行了,可現在看,還是要拿出點真本事才能服眾。

    他縱身一躍,跳下馬來。來到黑矮個麵前,一邊打量著對方,一邊說:“看你這小矮個,我也就不騎在馬上欺負你了,出招吧!讓我看看你們聚閑莊的人,有多少斤量!”

    黑矮個眼神平靜無波的掃了一眼田虎,眼神地在田虎馬鞍上的金色軍徽上停了停,然後,輕叱了一聲,“承讓了!”拉了個架勢,手持銅根擺了個起手勢,卻並不主動進攻。

    田虎按捺不住,手揮金刀,大開大合,就是一招聲勢浩大的“力劈華山”當麵向黑矮個的麵門劈去,黑矮個手腕輕輕一抖,挽了個棍花,身子微微一側,棍頭在金刀的刀背處輕輕一拔。

    田虎的刀微微一歪,這一刀就落了空。

    兩人你來我往,過了十多招,多數時間是田虎在攻,黑矮個在防,田虎攻的凶猛,黑矮個防的嚴密。

    林倩在一邊認真看著,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田虎注意到了,心中羞惱,當著林倩的麵,自己竟連一個鄉下的武師都收捨不了,關鍵是這武師的武功招數並無出奇之處,全是棍法中最普通的招數,自己家中養的武師最差的那一拔都要比他高明,可偏偏就是這幾招這家夥也不知是不是練的太熟練的緣故,竟總能堪堪將自己的刀勢化解。

    看來要出點絕招才行!田虎惡狠狠的心想,看對方倒底有多少能耐!就算傷了人命也怨不得老子了。當下將刀一橫一收,先向後退了步,氣沉丹田,全身運上功力,準備拿出田家刀法的殺招“奪命連環三劈”,先將眼前這武師拿下,為自己正名。

    可他才擺開架勢,殺氣外放,卻見眼前這武師眼中寒光一閃,頓時本能的感到全身戰栗,這是他小時候和父親在戰場長大的直覺,是一種對危險的直覺。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對方卻縱身往後一躍,脫離了戰場,眼神又恢複了原本木納無神的狀態,一拱手,平靜的說:“這位田少爺刀法奇妙,在下佩服,我不是對手,輸了。”

    他這話一出,那些邊上的莊戶都覺的很正常,因為從他們眼裏看來,對方那位少爺占盡優勢,金光閃閃,刀刀不離黑矮武師的身側,這位隻能招架躲避的黑矮武師現在還能活著都是個奇跡,趁對方停手的當口,認輸投降,保住小命再正常不過了。

    但那個大胖子莊勝卻勃然大怒,雖然他自己武藝平平,但天天跟著父親,眼光還是有一些的。

    他一個蹦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來到黑矮武師身邊,居高臨下,一伸手,就想抓住黑矮武師的領口,但一對上對方平靜無波的眼神,想了想,還是努力克製住自己的怒氣,可言語還是極不客氣。

    “張三,我父親一年近萬兩銀子的供奉,說你是我莊上的第一武師,可幾乎從來沒見你出過什麽手,莊上其它那些武師對你早有不滿,今天少爺我給你個露臉的機會,你就這麽輕描淡寫的比劃幾下,連皮都沒擦傷就認輸了?你什麽意思?你要是這樣不中用的人,我可要告訴我父親了。”

    張三慢慢的抬起頭,直視莊少爺的臉說道:“你父親請我,是要買我在你家莊子遇到生死存亡之際出手,現在你叫我來幫你搶女人,你要是不高興,盡可以去告訴你父親。”

    莊少爺微微一滯,待要發火,卻有些發虛,他梗著脖子道:“沒了趙小娘子,我就活不下去了,我是莊子的繼承人,這可不是莊子生死存亡之事!張,張武師,你這回幫我出手,我再給你加一千兩銀子,行不?”

    張三原本木納的臉上神秘一笑,低聲說:“我這人最大的弱點就是貪財,本來也不是不能幫你,隻是……”

    他將聲音壓的極低,在莊勝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話。

    他話一說完,莊勝的臉上露出驚駭的神情,往這邊望了一眼,氣勢明顯弱了一下來,臉上陰晴不定,似是煎熬不已,拿不定主意。

    可最後,他還是陰著臉,一言不發,做了個手勢,手下的武師們雖不明白,還是按著他的意思,帶著那些莊戶閃到路邊,讓開了道路。

    林倩冷笑一聲,對著邊上的林逸風說:“看來,他們應該是知道了什麽,要不然不會這麽老實。”

    林逸風無所謂的點頭道:“我們表哥這麽張揚,連騎出來的馬都是他田家的軍馬,被有心人發現一點也不奇怪,隻是這個武師看著有些來曆,不像是會窩在這麽一個小地方的人,不過,我們現在不宜再節外生枝,他們即已退讓,我們過去就行了。”

    他倆先後駕馬通過,田虎有些心有不甘地上了馬,有些疑慮地看了一眼那個黑矮武師,若有所思,然後還是駕馬而過

    他們都沒注意到,林逸塵有意拖拖拉拉落在最後。

    當他最後策馬經過莊勝身邊之時,似是不經意的停了下來,低頭望向還在憤懣不已的大胖子。

    莊勝有些憤怒的看著這個有意停在自己麵前的貴族子弟,以為對方是要羞辱自己,沒想到對方竟對自己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然後指著路的左側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我們隻是路過,現在就走了,那趙小娘子不久前沿著這片桃林回趙家莊去了”

    說罷此話,不待對方反應過來,林逸塵就兩腿一夾馬背,快馬而去。

    莊勝愣了一愣,一時不知對方究竟是何意圖。不過對方話中的意思很明確了,他旋即又狂喜起來,招呼手下和莊戶,“快快,全都和我進桃林,分散搜尋,一定要把趙小娘子追回來,這回,我看她還能跑到那裏去!”

    可他話一說完,卻發現隻有幾個手下應了一聲,那些莊戶卻一個麵麵相覷,如木頭一般,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莊勝眉頭一皺,就想發火,可一想到還要靠這些人幫忙,當下懶得再和他們計較,一揮手說:“我給你們每人再加十個銅錢,第一個發現趙小娘子的人再加十兩銀子,還不快快去給我去找!”

    那些莊戶一聽,有幾個膽大的心熱起來,尤其是聽到十兩銀子,這相當於他們一年多拚死勞作的收入了。

    然而這夥莊戶中一個年紀較長的人長者卻站上前來,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啊!這片桃林以前還好,可是近一個多月,不管白天黑夜,進去的人幾乎就沒有活著出來的,極少數逃出來的人說,那裏有一個身形巨大的怪物,能生吞活人,可怕至極!少爺,那趙小娘子即已進入此林,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們斷不可再進去送死了。”

    “胡扯!”莊勝怒道,腦海中想著嬌滴滴的趙小娘子,身子就是一陣發熱,火氣更盛了,上前就把那個年長的莊戶一腳踹翻在地,喝罵道:“你們這些無知鄉民,就知道傳這些無籍的鄉野雜談!這世上那有鬼神,就算真有,本少爺也不怕,你們給我速進桃林,快快,要是讓那趙小娘子跑掉了,我饒不了你們!”

    幾隻黑色的烏鴉突然從後方倉皇的飛起,飛向遠處的天空。

    林逸塵騎著馬,落在三人後方,突然象是聽到了什麽,停下了馬,回首望向後方,現在已是午後,原本明亮的天空被突然冒出的一片烏雲所遮蔽,遠處的已離開很遠的那座桃林顯的有些陰森和昏暗。

    林逸塵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離他不遠處的田虎好奇地也停下了馬詢問道“小七,你小子莫名壞笑什麽?”

    林逸塵回馬越過田虎繼續向前,留下一句話:“色字頭上一把刀,枉送性命無人憐,表哥,你可要引以為鑒。”

    田虎莫名其妙:“老子是好色,不過,我要小什麽心?無非是浪費些銀子罷了,虎爺我可不是剛才那個沒用的莊少爺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