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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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離黑刹海極東島一百裏外的一座隱秘小島上。
這座島頗為奇異,遠看是一個女人平躺在海平麵之上,露出誘人的曲線。因此這島也有一個極為好聽的名字,叫作美人島。
然而和這個名字相對的,這座島卻是一個噩夢般的所在。因為……這裏現在是鬼麵閻羅藏身的海上基地之一。
在這座島的正前方,是一座兩麵高峰,中間夾著一條水道的狹道,此狹道名喚天女溝,船駛過這條狹溝,就是一道平靜內湖灣。
這是一道天然的避風港,就算外麵海麵是滔天巨浪,這裏也是船隻安全的所在。而且,因為船停在這個內湖灣之中,從遠處的海麵上看過來,是看不到船隻的,其隱蔽性也是非常好的。
這座島周圍的天文環境也十分獨特,大多數時候,這整座島都會籠罩在一片茫茫的白色海霧之中,如果不是較為熟悉這一帶的海麵情況,想要找到座島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為這些得天獨厚的條件,這裏是鬼麵閻羅這個老狐狸最重要的三個巢穴之一。
今天卻是天氣晴好,一輪明日高掛在天上,周圍一點霧氣也沒有,一艘不算大,也不算小,外表看上去是一艘普普通通的漁船正沿著美人溝緩緩向島內駛去。
“你小子別看這碧海藍天,山崖上都是綠草紅花,環境優美,就可以掉以輕心了。”
一個黑瘦的老者坐在船頭,用嘴叼著一個大煙袋,時不時將煙灰在船沿上嗑兩下,然手用手指了指眼前的水道說道:“就說這美人溝,表麵看著平靜,下麵的礁石暗流就有不少,如果不是由熟悉的船工來引舵,這條船分分鍾鍾就會觸礁而沉,而且……”
老者沉下險,陰森森地說,這條溝的死人冤魂可是不計其數,這幾十年,被首領沉進去的人,沒有千把也有幾百號人了,上一回,有個膽大的家夥非說這裏的水看得舒服,下去遊泳,結果,你知道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眼前一個麵色有些黝黑,相貌普通,勉強算有些清秀,戴著文士巾,穿著一件經過一些改裝,不倫不類的淡灰色長袍,看上去像一個落泊秀才的年輕人睜著一雙有些茫然的眼睛問道。
老者神秘一笑:“遊了一會,突然被什麽東西硬拉下去了,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好在他的同伴驚覺,幾個人下去,又用繩子,又用鉤,把他硬拉了上來,可上來之後,這家夥臉色鐵青,腳踝處有幾道青灰色,極為明顯的人手抓印,他雙目血紅,大喊什麽在水下見到了一個披頭散發,白臉如紙的女鬼,要拉他進一個黑洞之中。
當時眾人隻當他是驚惶過度,胡言亂語,休息一晚就好了,於是將他安排進一間獨人倉中。誰知第二天,就發現他雙目鼓突,臉色灰綠,死在自己的船倉之中,脖上一道深深的人手勒痕,既像是勒死,又像是被毒死的。
”這?“年輕文士好奇道:“他是被船上的什麽人偷偷害死的吧!”
黑瘦老者將煙鬥一甩,道:“你們這些年輕儒生就是不敬鬼神!什麽事都要找出一個說法來解釋。我們首領手下也有忤作,他檢查過了,那人脖上的指印纖細,明顯是一個女人或者孩子的手,而那艘船上,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而且除了船長,全都是幾個人睡一個艙,半夜根本沒人出去過,那人睡的艙在最裏麵,要想進去,必須穿過前麵幾個艙才行,而且……而且那人中的是屍毒,是那種墓中多年的腐屍所有之毒。你說說,這還不是女鬼害的。”
“嗬!嗬!”年青文士無言以對,隻有幹笑兩聲,那神情卻分明說了,我就是不信。
“我說老五!”邊上一個高瘦漢子從高台上扔下在盤的纖繩,怒斥道:“你和這窮醉書生說啥嘿!當真不要命了,你忘了首領下過封口令嗎,再有提此事者,一概挑了腳筋,扔到海裏去喂魚!”
黑瘦老者打了個寒顫,扔下手的煙袋,站起來對著高瘦漢子作輯,曬笑道:“老大,我這不是閑的無聊,瞳扯些閑篇,不小心說多了,你和我較什麽真,下次一定不會了。”然後,又轉過臉,板著臉對邊上那個書生說道:“你個窮秀才,怎麽這麽多廢話,打聽這打聽那的,要不是你是老家老漁村介紹過來的人,我可要把你當成奸細處理了。”
年輕秀才隻得陪笑,心中卻鬱悶無比,這個破老頭是個話癆,一上船就纏著自己說這說那的,根本停不下來,自己連套話都不用了,現在怎麽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那被叫作“老大”的高瘦漢子卻用一雙眼珠打量著年輕秀才,這家夥一頭黃毛,一看就是化外的人種,一雙眼睛一隻是黑的,另一隻地是玻璃珠子做的假眼,在陽光發出迷幻的色彩,卻比真的眼珠還要瘮人。
老大在看了一會年輕秀才後,才又轉向去看前方已經慢慢靠近的船塢,大聲對全船的其它船員道:“我們就要靠岸了,我不管你們平時在船上如何亂說亂講,現在到了大首領的地方,都他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嘴上給我帶點把門的。最近正是大首領心情不好,惹了禍事,我可保不住你們!”
船終於靠岸了,年輕的秀才好奇的打量著眼前熙熙攘攘的碼頭,商販在叫賣,苦力在搬東西,甚至還有一些婦女和小孩在人群中嘻鬧,要不是來來往往的都是些身上帶著wǔ qì,奇形怪狀,麵露凶光的漢子,這裏真的和一個普通的海港沒有多大區別。
年輕秀才正是林逸塵用法術易容的,兩天前,他找了個訪友的借口離開了林家回城的車隊,找到了海邊的一個小漁村,他吞滅了鬼僧的大部分魂魄,自然也從他的魂魄中得到了一部分的他的記憶,靠著這些記憶,他知道這個漁村和海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本想著是弄一條船,找一個熟悉海上情況的人出海,一邊去獵那紅翎鱟鷹,一邊找機會將鬼麵閻羅殺死,用最省事的辦法除了林家這個心腹大患。
誰知那一晚卻看見一個秀才在倉皇逃命,原來是海盜們要從村中急找個認字的秀才,說是首領有用,而村中那個秀才不願意去和海盜們為伍,連夜出逃,被海盜們追,林逸塵正好碰到,他給了那個秀才一百兩銀子,給他指了一條道路讓他逃跑,而他就在那秀才跑後,將自己的外形用幻形術變成那秀才的模樣,順理成章的被海盜們捉到,然後自然而然的就被海盜們帶到了這美人島之上。
這邊幾人才一上岸,林逸塵還在偷偷四處打量這裏的情況,一個五大三粗的仆婦就分開邊上那些粗豪的漢子走上前來。
這仆婦臉上粉厚如牆,臉大如盤,身形高壯,走起路來自帶地顫,周圍那些凶神惡煞的漢子一見她,都一個唯恐避之不及的給他讓路。仆婦來道眾rén miàn前,對著那位“老大”喝道:“碧眼,你這廝一去就是那麽多天,我喊你辦的事你辦好沒有!你要是敢對xiǎo jiě的事情懈怠,我就挖了你另一隻眼珠子,讓你當個真正的瞎子。”
在船上還威風八麵的“老大”此刻乖的像一隻小貓,高大的身子弓的像一隻蝦米。
“花婆,你老托辦的事,我就是長了一百個膽也不敢不放在心上,你看,這不是把人找來了嗎?”
他說著,就把被眾人擋在後麵的林逸塵硬拉到前麵來站著。
倒像是買賣人口一般,把林逸塵上下比劃了一下,賠笑道:“您看,這可是真正的秀才,考取過功名的,據說是老江家百年一遇的人才,文曲星下凡,可不光是隻識幾個字的西貝貨,而且這相貌……也算是白淨,還算拿得出手。”
那花婆皺著眉頭,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林逸塵,一雙老眼裏射出奇怪的光來。
看的林逸塵心裏直發毛,正琢磨著要不要當場翻臉,直接動手。
這花婆就發出一陣如同怪梟般的笑聲,冷笑道:“你們這些土包子,還真是沒見過世麵,一個破秀才,就是什麽文曲星,這相貌,也就是比你們這些醜貨強些,你們居然還能吹的起來,不過……”花婆臉突然一冷:“為什麽我從他身上沒嗅出多少海腥味,這家夥難道不是我黑刹海的人,最近大首領正和林家對上了,此人不會是林家派來的奸細吧!”
她此言一出,場中頓時冷了下來,就連邊上走過的路人,也都停了下來,全部用凶狠的眼神看著林逸塵。
林逸塵臉如土色,似是被嚇到了,心裏卻再次琢磨著要不要馬上動手,大開殺戒。
“碧眼”也被嚇了一跳,忙說道:“花婆你莫要說笑,我碧眼雖然瞎了一隻眼,可心裏卻是明的,這小子在那漁村從小到大,住了十多年了,知根知底的,從來沒和林家扯上半分關係,至於這海腥味,這小子因為自小就聰明,有讀書天賦,他那死去的爹是愛若珍寶,從來沒有讓他出海捕過漁,也從來不讓他幹任何活,所以這小子身上,沒有太濃的海腥味。而且,當時我們要這小子來這裏,他還連夜出逃,被我們抓了回來,他可不是自願來的。”
花婆緊繃的臉鬆了下來,走上前來,狠狠拍了一下林逸塵的肩膀,將他整個人都拍矮了一截,怪笑道:“我也就嚇嚇你們,你看這小子,嚇的尿都要流出來了,我想林家要是派奸細來,也不會派這麽沒用的,哈!哈!哈!”
隨著她的笑聲,周圍的氣氛輕鬆了下來,人群散開,“碧眼”和碧眼的手下也全部傻嗬嗬的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隻有林逸塵一臉尷尬,苦著一張臉,一幅不知該是笑還是不該笑的架勢。
花婆停下笑聲,沉下臉看著林逸塵,陰惻惻道:“這位小哥,你叫什麽名字啊!”
林逸塵挺了挺胸,擺出一幅酸敷秀才即想表現出些氣節,又害怕得罪對方的模樣,盡量用不卑不亢的語氣說道:“在……在下姓江名魚,江魚是也。”
“江魚”花婆說道:“聽碧眼說,你曾經在夜裏偷偷跑過,看來,你是看不起我們這些人啊!”
“那……那有!”林逸塵一幅心虛的樣子,然後吱吱唔唔道:“那夜我就是出去小解,然……然後迷路了而已。”
“嗬!嗬!”花婆幹笑了一聲,沉聲道:“行了,你以前怎麽想,我管不著,不過現在你上了我們美人島,就要給我們做事,把事情做好了,自然有你的好處,金銀財寶有的是,足夠你回家娶媳婦了,但是!不要再想著偷奸耍滑,或者逃跑,否則,碧眼一定告訴過你,我們這美人灣的灣底沉了多少死鬼了吧!”
林逸塵打了個寒顫,心虛的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老老實實點頭道:“我知道了。”
花婆引著一群人離開碼頭,往灣中深處走去。
離開了熱鬧的碼頭,沿著一條鵝石鋪就的大路,走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周圍的景色一變。
在半山腰上是一幢巨大的,依山而建的巨型建築。正門是一個巨大的鬼頭圖紋,高處掛著一麵高高的黑色旗子。
“好了。”花婆停下腳步,對眾人說。
“碧眼,你去麵見大首領,我就帶這小子走了。”說罷拉了一下一臉懵懂的林逸塵,就往側門走去。嘴上道:“走了,不要再東張西望了,這裏可不是你能亂跑的地方,小心丟了小命!”
林逸塵一臉忐忑的跟著這位花婆,穿過幾道側門,繞過幾道回廊,走進一條黑暗的山中小道,周圍點著一些用魚油點亮的壁燈,隨著火苗的晃動,光影斑駁變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魚腥味。
兩人在這條山道中走了約小半柱香的時間,終於走到了盡頭,眼前霍然開朗起來,這是一個布滿花草的山穀,還有小橋流水,亭台樓閣,雕粱畫棟,和前麵建築的風格完全不是一個畫風的。
林逸塵一愣,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這回可不是裝的。
花婆一回頭,正好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怪笑道:“怎麽,江魚,是不是很驚訝這裏的景色。”
林逸塵回過神來,憨笑著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道:“不是,就是覺的和前麵有些不一樣。”
花婆用玩味的眼神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輕抬起下巴,眯著眼道:“你小子就是一個海邊漁村長大的窮酸窮才,怎麽倒像是見過挺多世麵的樣子。”
林逸塵躬身道:“花婆客氣了,我那裏見過什麽世麵,就是在書上多讀了一些東西罷了,隻是,不知貴……貴xiǎo jiě要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來這裏有何貴幹,我問了碧眼老大很多回了,他們都不願意告訴我,如您老能預先告知,我也能有個心理準備,鄙人將不甚感激。”
花婆回過頭,接著在前方引路,邊走邊說:“你這酸溜溜的書生不用多慮,就你長的這幅窮酸醜樣,我們能圖你什麽!是我家xiǎo jiě最近需要有人來幫她謄寫幾本重要的書,我們這裏能寫字認字的人大多在各個首領們手下當軍師文書,實在騰不出空來,這才要從外麵找一個人來做此事。你用心做即可,我們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