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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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紅霜關上弦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回過頭來。看見自己的丫頭海珠正在剪油燈上的燈花,一雙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憂色。

    葉紅霜笑了笑說:“海珠,你哭喪著臉幹什麽,你和花婆的關係這麽差,她死了,你該高興才是。”

    “不是!”海珠似是嚇了一跳:“我才沒那麽壞呢,雖然花婆老欺負我,可是……可是,處了這麽久,還是有點感情的。”

    葉紅霜一曬道:”你這麽大反應幹什麽,和你開點玩笑而已啦,你這心虛的樣子,要是你會上乘武功的話,軍師肯定把你當成頭號嫌疑人。”

    海珠的心怦怦跳起來,是我心虛嗎?為什麽xiǎo jiě的話為什麽聽著都像有所指似的,臉上卻不敢再有什麽大表情,正想再說什麽來圓場。

    卻聽得船艙外麵有人說話:“九頭鳥有要事稟告xiǎo jiě。”

    葉紅霜從直身子,眼睛示意海珠,海珠高聲道:“進來!”

    九頭鳥時得艙來,神色似有些疲憊,顯然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讓他有些太累了。

    他將一塊墨玉色的小牌子呈在葉紅霜的麵前,然後有些沉重地說道:“屬下不才,查了一天,毫無頭緒,可是,在翻看花婆留在倉中的遺物,尋找線索之時,在她xiāng zǐ的一處暗格發現了此物,茲事體大,我不敢怠慢,也不敢找其它人,特地來找xiǎo jiě商量。”

    說著,他眼睛看了一眼邊上的海珠。

    葉紅霜會意,揮手示意海珠出艙:“你出去吧,守在門口,沒我命令,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待海珠出去後,葉紅霜伸手將那塊令牌拿在手上端詳著。

    九頭鳥沉聲道:“這塊令牌乃是用古墨玉所製,價值非凡,可最重要的是上麵刻著的這個龍頭花紋,還有上麵寫的這些字,上書——皇恩浩蕩,天威難測,下書——蛇組、卯庚十三號。屬下以前雖末親眼見過,但還是能大致確定……這是一塊……”

    他話音末落,就見葉紅霜臉上露出冷漠的神色,冷冷道:“狗皇帝手下,密偵司暗衛的身份令牌。”

    九頭鳥一怔,然後低下頭去:“xiǎo jiě英明,第一眼看見就認出來了,我也是參詳半天才得出的結論。”

    葉紅霜嘲諷一笑:“軍師,你錯了,我不是第一眼就認出來了,我是想了足足一年,才想明白的。”

    九頭鳥大驚,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黑旗軍大xiǎo jiě。

    葉紅霜緩緩說道:“七歲那年,有一次我好奇偷偷去翻她的東西,就看見過這東西了,一年後,我多讀了些書,又聽過了很多傳聞,就想明白了那是什麽東西了。”

    九頭鳥心中一涼,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大xiǎo jiě竟隱忍如此,比她爺爺還可怕萬倍,好在自己平常還沒什麽異心,要是有多餘的想法的話……

    葉紅霜卻不看眼前暗暗冒冷汗的九頭鳥,眼神放空,說道:“我思慮再三,將此事告訴了爺爺,而且還建議爺爺,就當此事沒發生過,看著就行了,爺爺也同意了,她這些年,對我總算不錯,雖然常通些消息回朝廷,但她對付的敵人對我們也很有利,對我們也沒什麽實質性的損害,我還從她身上學到很多東西。隻是最近,她似是越來不安份了……”

    “那麽這次……”九頭鳥眼神一凜,欲言又止。

    葉紅霜目光收了回來,自嘲的一笑:“不是我,我還沒有想對她動手,而且……”她有些認真地看著九頭鳥道:“你難道看不出來,我還是有些傷心的嗎?”

    九頭鳥不接話,低頭,又抬頭:“如此看來,殺她的人會是什麽人呢?朝廷的人?還是她的什麽仇家?或者……”他聲音低了下來:“大巫師!如果說這船上有人能讓別人無聲無息死掉的話,他最有可能!因為,以花婆的武功,這船上有能力用武功殺掉她的人隻有……我,還有xiǎo jiě你。”

    葉紅霜慵懶的伸了個懶腰道:“也許吧,可我們兩個人都不是凶手,也許隻有他了吧,也許是花婆發現了他什麽秘密,隻是現在此人我還有用,一切,等到了島上再說吧!”

    見她已有逐客之意,九頭鳥隻得躬身行禮:“既然xiǎo jiě累了,那我就退出去了。”

    九頭鳥退出船艙,葉紅霜抬手,看著手上的墨玉令牌,眼中露出複雜難名的神色,最後,輕輕一笑,將牌子放入懷中,自言自語道:“那麽,師父,現在,你所有的東西和秘密,都該是我的了吧?”

    當第二次海上的陽光升起的時候,那座島終於到了。

    看著眼前越來越近的島,就連沉穩如大巫師這樣的人,也難掩心中的激動。

    “回來了,我終於回來了,一切都將有一個了結!”

    林逸塵站在船沿邊,看著漸漸靠近的小島,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終於到了,這坐船可真是個苦差事,想起將來,自己可能會和師兄一樣,一個人寂寞的飄過這無限汪洋,一旦失敗,就會如那花婆一般,無聲無息的沉入海中孤獨的**,他心裏有些發涼。

    葉紅霜留了幾個水手守船,就要帶著眾人下船登岸。

    “唉喲!”海珠卻捂著肚子叫了起來,怎麽也直不起身子。

    葉紅霜上前把了把脈,然後有些嗔怪的說道:“又是亂吃東西,吃壞了肚子,叫你不要來,非要來湊熱鬧!好了,你乖乖給我呆在船上。”

    “xiǎo jiě”海珠可憐兮兮的看著葉紅霜,想要辯解:“我沒有亂吃東西啊,都是和xiǎo jiě你一起……”在葉紅霜責備的目光隻有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海珠萬分委屈的留在了船上,林逸塵暗中一笑,耍了點小術法,她的肚子隻會疼半日,她還是留在船上要安全的多,一會自己就不用分心照顧她了。

    這小島名為月彎島,正是因為其形為月彎,眾人登島的一片開闊之地,正是在月彎東邊尖角處。

    此島甚至大,甚至島上還有一片鬱鬱蔥蔥的森林。大巫師領路,幾個海盜當前,用kǎn dāo分出一條路來。

    林中的遠處似有野獸的低鳴聲,林深光暗,風聲鶴唳,似有什麽末知的危險潛伏。

    林逸塵走在隊伍的正中央,正是最安全的位置,其實他應該不會覺的有什麽危險,因為現在這島上最危險的人物正是他自己。

    走了一上午,眾人來到林中一片開闊地,眼前是一些搭建的簡陋房子,大多數已經被焚毀,隻留下一些殘骸,地上還留一些煙灰和被風雨打壞的日常用品。

    這裏正是大巫師原來部族生活的地方,現在已經物是人非,破敗如此。大巫師在原地站住,臉上卻看不出什麽悲喜,隻是將手的杖往地一插,沉聲說道:“神鳥宮在鷹落崖的背麵,那裏的路非常難行,我們在這裏休整一下,吃些飯再走下麵的路。”

    一口大鍋被架了起來,鍋中煮著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食物的香味飄了出來,走了一上午的路,海盜們也都餓了,一個個圍坐在一起,興奮地交談著什麽。

    九頭鳥守在鍋邊上,眼睛從沒有離開大巫師的身上。

    而大巫師卻置若末聞,隻是坐在那裏,轉著手中那個經筒,嘴裏念著誰也聽不懂的經文。

    林逸塵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一臉嫌棄的看著遠處的那口大鍋,顯然這種眾人分享的亂煮一通食物有些超出他這位世家公子所能承受的範圍了。

    沒了丫頭和婆子的伺候,葉紅霜似也有些不習慣,這些言行舉止粗陋的海盜顯然也並不是很對她的胃口,她站起身,有意無意地,慢慢來到了林逸塵的身邊。

    看著林逸塵的表情,她嗤笑一聲道:“江秀才,以你的出身,你似乎不該如此講究。”

    林逸塵一反常態,並沒有恭敬的起身迎接她,而是有些怠慢地瞄了她一眼,一句話都不說,從懷中掏出了一塊幹淨的小麵餅,用手輕擦了兩下,慢慢地塞進了自己的嘴裏。

    葉紅霜眉頭皺了起來:“下午我們有更難走的路,你吃這點東西,能有力氣爬山嗎?”

    林逸塵卻答非所問的說道:“我小時候看過很多雜書,那上麵有很多海外奇談。”

    葉紅霜不解:“這你早就跟我吹過了,江秀才是要我再誇獎你一次嗎?”

    林逸塵邊用力嚼嘴裏的幹餅,沒有水,他的嘴角都迸出了一些白色餅沫子,一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其中有一本書上說過,這些海島上的部族巫師可以隔空用咒語對食物下咒,我覺的,我還是吃自己帶的食物要好一些。”

    葉紅霜臉色一變,重新用眼神審視著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秀才,半響才說:“大巫師是我黑旗軍的大巫師,我父親都很信任重用他,他為什麽要下毒呢?”

    林逸塵半抬起眼,用一種很無禮,看白癡的眼神看著葉紅霜道:“如果有一夥人殺了你的親人,滅了你部族,將你的族人強行帶走,然後,因為發現你還有些利用價值,就留你性命,再給你些好處,收賣你為他效力,你會不會對這夥人就此心存感激,老老實實為他們效力?”

    葉紅霜俏臉生霜,冷笑一聲,點點頭道:“江秀才突然說話不酸了,這麽坦率了,倒是有些意思,確實,你所言成理,不過,大巫師還有很多族人在我祖父的手上,我想他總會有些顧忌的。”

    “人質啊!”林逸塵也點了點頭道:“這種方法多數時候是很管用的,可是也難免會有些意外,畢竟,與愛相比,仇恨才是這個世間最強大的動力,沒有之一。”

    不知為何,對眼前這個突然變的裝摸作樣,故作高深的家夥,葉紅霜湧起一股強烈的怒意,好想打他一頓,她壓抑自己有些蠢蠢欲動的左臂道:“你好像很看不起我們黑旗軍,是嫌棄我們行事風格嗎?”

    她的聲音裏隱隱有了一絲怒氣,顯然正在苦苦忍耐。

    林逸塵還是那幅死樣子,像是絲毫沒有察覺自己麵臨的危險,竟還一臉天真說道:“我沒嫌棄啊!你們是一群海盜,如此行事太正常了。”

    “混蛋!”海盜這個詞顯然觸及了葉紅霜的底線,她手一抖,一根鞭子出現在她左手上,皓腕一揮,“啪”一聲響,鞭子帶著一股勁風,從林逸塵的臉頰邊掠過,帶著他的臉一陣變形,幾顆餅渣子飛將了出去。

    鞭子甩到林逸塵身後的一個土堆之上,帶起一陣煙塵。

    海盜們除了九頭鳥外,全部停止了喧嘩聲,齊刷刷的往這裏望來,然後在葉紅霜憤怒的目光中又全部將頭轉向了別處。

    隻有碧眼在心中狂後悔:“我為什麽要找這傻……秀才,這麽會惹事,千萬不要牽連本大爺啊!”

    林逸塵似被嚇了一跳,跳了起來,卻不忘把剩下的半塊餅急急的塞進了嘴裏,弄的腮梆子鼓鼓的,用一種純良、無辜、害怕的眼神看著葉紅霜。

    兩人對視片刻,葉紅霜一字一句的說道:“你記住我的話,我們是黑旗義軍,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是要創立一個和以往不同的自由之國。不—是——海——盜!”

    “是!是!”林逸塵忙點頭,認真道:“是義軍,義軍。”

    葉紅霜冷哼了一聲,掉頭而去。

    林逸塵無奈地搖搖頭,老神在在,卻又極為小聲地評價道:“虛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