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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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茅村外有一棵存活了百年的老槐樹,恰逢夏末,正是花期。除此之外,村子周圍再無半點風景,村頭處豎有一排土砌的矮牆,據村子裏的老人所言,這堵牆早在百年前就已經修砌竣工,祖上先輩有人精通風水,將土牆築於此處,說是能給村裏人帶來福澤與財祿,盡管村子百年來也從未出過什麽大富大貴之輩,更有離奇傳聞,說是土牆下方鎮壓著一頭骨龍,龍身雖死,卻散發滔天戾氣,一旦這股戾氣破牆而出,方圓百裏都將寸草不生。



    村子不大,屬於那種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都可以迅速從村頭傳到村尾的程度。景茅村約莫百十來戶人家,在這個偏僻到在赤燁版塊都難以尋跡的小地方,平日裏更是連條野貓野狗都難以尋見,今天卻是有著一行騎著駿馬的年輕人走馬觀花般以一種極為愜意的姿態在此駐足。



    這行人中一馬當先的竟然是位英氣颯爽的年輕女子,緊跟其後的分別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公子還有一名武夫打扮的壯碩青年,在不遠處還有一輛緩緩駛來的雙馬齊驅的馬車,馬夫形容枯槁,眼神渾濁,驅使馬匹來仿佛都有些力不從心,整個人晃晃悠悠,感覺下一秒一個踉蹌就要嗝屁的樣子,瞧著都讓人瘮得慌。



    天色漸晚,暮色昏沉。每家每戶都生起了火,青煙順著煙囪緩緩而上。



    歸家的壯漢們扛著鋤頭釘耙一臉驚奇地打量眼前這群騎在駿馬上的非富即貴來曆不明的外鄉人,尤其是他們看到為首的年輕女子時,眼中均是浮現出一抹驚豔。乖乖,他們這些人哪怕走出鎮子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又何曾見識過如此美若天仙的人兒。不過欣賞歸是欣賞,真是讓他們幹些什麽出來,卻也是不敢的。



    年輕女子跳下馬,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矮牆後麵盡顯出簡陋的土牆草房,轉頭對著身後的幾人說道:“天色已晚,我看這周圍也沒有什麽驛站酒樓,要不我們今晚就在此處將就一下?”



    白衣公子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向來錦衣玉食的他自然是住不慣這樣的矮房,與白衣公子性格迥異的壯碩青年則是哈哈大笑,落井下石道:“李公子千金之軀,怕是住不慣這樣的簡陋草房吧!”



    年輕女子心中無奈,朝壯碩青年瞪了一眼,意思是要他少說兩句。



    李姓的白衣公子深深望了壯碩青年一眼,迅速下馬,以行動證明了他的態度。



    年輕女子又轉向他們身後的馬車,語氣輕和道:“古伯伯,今日芙憶沒能找到一處上好的落腳點,隻能讓您在這裏將就一下了。”



    “無妨。”醇厚的嗓音從簾帳後緩緩發出。少頃,一名容姿超群的中年男子走出馬車,他眺望遠處眯了眯眼,又啞然失笑。



    隻見村子裏,幾個孩子放著紙鳶,一條土狗穿梭其間。風起,樹葉沙沙作響,塵土飛揚。紙鳶忽地斷了線,孩子抬頭呆呆地望著天空又低頭看著自己手中斷了的線,眼眶不禁濕了。



    “怎麽了?”名為芙憶的年輕女子好奇問道。



    “哦,沒什麽,我們過去吧。”中年男子心情不錯,嘴角不由揚起了一絲弧度。



    土牆內有一條並不寬闊的小道。



    古姓中年男子走在最前頭,芙憶牽過馬和李姓公子壯碩青年並排而行,最後是驅車的老馬夫。



    ……



    ……



    ……



    村裏頭有一間多年無人居住的老宅,宅子原來主人姓趙,是方圓十裏內家喻戶曉的大善人。傳聞八年前,趙家嫡子的趙長青被一名衣衫襤褸的老道相中帶走後,趙家夫婦隔天便搬了家,據說是去了都城燁華,臨走前,他們將門鑰匙托付給了隔壁的王大嬸,說是讓幫照看著點。王大嬸平日裏受過趙家夫婦不少恩惠,自然是不好拒絕。



    當一行人敲響了王大嬸家的門,聽說了他們幾日的舟車勞頓加上天色漸晚想要留個宿,而為首的那位模樣俊俏的女子又出手闊綽的情況下,王大嬸欣欣然同意了,她又一想,隔壁的趙家反正人也不在,便安排這些人住在了趙家的老宅裏。



    跟著王大嬸來到了這處老宅,屋內落了一層灰,趁著她收拾屋子之餘,林芙憶也不急著進門,首先打量了一番房內的布置,略微訝異。



    這是一間兩室一廳的土房子,客廳不大,除了一張陳舊的八仙桌,四把長凳,牆上還掛有一幅字,上麵寫著:“雖不成,為眾生。棄私惘,將自息。閉耳目,絕因果。讀聖賢,善修心。”



    共計二十四字,正楷行書草書隸書,每六字一風格,皆透著不凡。



    古姓中年人站在院落,眺望著天際晚霞。他身邊的老馬夫也不說話,佝著身子,打趣地望著不遠處爭鋒相對的年輕人。



    李俊司來自赤燁國八大行省之一的東震行省李府,出身不凡,他本是打著追求林芙憶的念頭,卻不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的岑穹,聽芙憶所言這岑穹還是同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這樣一來他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心思就此破滅,心情難免有些不悅。這幾日一路上跋山涉水,岑穹背地裏不知道給他下了多少絆子,讓他在林芙憶麵前難堪了不少回。這不,前賬後賬一塊兒算,李俊司揪住壯碩青年的衣領,眼神冰冷,咬牙切齒道:“你…欺人太甚。”



    壯碩青年岑穹則是一臉挑釁,一副你能把我怎麽樣的表情,他輕蔑一笑,輕而易舉就將李俊司的手給掰了開來。



    李俊司心有不甘,正掄起拳頭,打算朝對麵的壯碩青年砸去。



    林芙憶剛好回頭,眉頭微蹙,可是就在下一秒,她抬起頭,目光所及之處讓她微微一愣。



    這時候所有人回過頭去。



    隻見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靜靜地站在院子門口,他身著一襲灰色樸素衣裳,手中抱著紫檀方盒,麵無表情地看著院落裏的眾人。在其身後,邋遢老道伸了個懶腰優哉遊哉地跟過來。



    “誒,這正主才登門,家裏怎麽一下子就多出這麽多人啊。”



    “有趣…有趣啊!”



    時隔八年,年僅十六的趙長青重歸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