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村民身體裏飛出去的淡藍色光點飄飄悠悠地浮動在半空，組成了一道縹緲須臾的幻影，那是一頭長達數十米的龐然大物。世間極少有人見過龍，但是相關書籍卻有所記載，說龍是一種超凡物種，身軀似蛇，集鱷首、蜥腿、鷹爪、蛇尾、鹿角、魚鱗於一身，能騰雲駕霧，縱橫四海，可大亦可小，能或也能隱，大則長至數裏，小則隱介藏形，升則飛騰於浩瀚宇宙，隱則潛伏於洶湧波濤。而眼前這座龐然大物顯然並不具備這些特征。

    這是一頭有著巨大膜翼的超然存在，它身似蜥蜴，頭部卻長著一對形狀特異的角。這頭怪獸眼中冒著金色的火焰，下一刻，它望著天空仰天長嘯，聲音悲慟而充滿恨意。

    震耳欲聾的聲音令的遠在王大娘家門口的趙長青臉色一白，當即一口鮮血吐出，他隻感覺自己的身體陡然間如火中燒，又如墜冰窖，截然相反的兩種力量在他身體裏麵肆意碰撞交纏，傳來的疼痛自然難以想象，也就在下一瞬間，他的眼前猛然一黑，一頭栽在了地上。

    老道瞥了眼地上的趙長青，若有所思，他低聲喃喃道：“果然如此。”

    怪獸的長嘯聲驚醒了熟睡中的眾人，林芙憶起身下床，就看見不遠處悄立在門前的古雀，待到她穿好衣裳走過去時，另一間房內的李俊司岑穹也睡眼朦朧地走了出來。

    “外麵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岑穹揉了揉惺忪的雙眼，打了個哈欠，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李俊司同樣疲憊，他先是看了眼客廳裏的林芙憶，再是瞧著一言不發卻滿臉嚴峻的古雀，心中隱約透著不安，“剛才的吼聲又是什麽，不太像是一般魔獸異族所發出的聲音啊？”

    “古伯伯？”林芙憶注意到了他們之間少了個人，古雀身邊的老馬夫不知去向。

    ……

    ……

    ……

    往來一陣寒風，明明還是夏季，卻給人一種寒冬裏的刺骨冰寒感。前一刻還是萬裏無雲的天空，刹那變得烏雲翻湧，猛然間，又是一道粗壯的閃電直劈而下，照亮了靜謐中的世界。

    “轟隆隆。”

    “轟隆隆。”

    “……”

    接下來一道道閃電接連而至，轟鳴聲不絕於耳。頃刻，大雨滂沱。

    怪獸鼓動起它的那雙薄翼，於暴雨下展翅高飛。它的眼中流淌著熊熊烈火，因憤怒故而嘶吼，它恨天地不仁，所以奮起反抗，它雖已身死，意誌卻無法磨滅，它是雨中的主宰，它是冰霜角龍一族最後的皇。

    老道站在草房下眺望遠處的天空，那裏一頭殘存意誌的冰霜角龍靈體居然在公然對抗天！老道嘴角輕蔑一笑，“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咦！？”可就在下一秒，老道驚愕出聲。

    冰霜角龍迎著閃電毫無畏懼。越是往上，雲幕中的雷電就越是密集，到了萬米高空，雷電之威更是已經達到了化靈的地步，數以千計的雷電猛獸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蕩蕩直指冰霜角龍。

    可是冰霜角龍全然不顧，它拚盡身體最後一絲力量朝著天幕猛然一撞。

    那一秒，萬籟俱寂。

    冰霜角龍巨大的身軀頓時黯淡無光，這個時候的它已毫無還手之力，可是就這樣的情況下，它依舊對著天空歇斯底裏。

    死寂灰蒙的天幕居然被撕下冰山一角。

    “轟隆隆。”

    “轟隆隆。”

    “……”

    天道威威，安能容忍。

    烏雲愈來愈密，雷聲愈來愈響。

    接著，一道紫天神雷從天而降。

    天崩地裂。

    冰霜角龍被紫天神雷徑直砸中，靈體粉碎。刹那間，那些散落在半空中的光點仿佛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都回歸了跪伏在土牆下的主人身體裏麵。

    隻有一顆玄冰球，它懸浮在半空中，如同一個失去家的孩子，孤零零地悄立在原地，形單影隻。

    林芙憶目睹了一切，震撼之餘，不禁心中酸楚，眼眶中溢出淚水。她從來不是一個傷春悲秋的姑娘，然此時此景卻深深刺痛了她，怪獸的嘶吼聲中夾雜著太多的不平與仇恨，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麽能夠讓一個生命有勇氣敢去挑戰天的程度。現在的她不懂，或許在將來，也可能這一輩子都不會懂。

    李俊司縱然出生在顯赫世家，所學所聞皆非常人所能及，卻也從未見過今日這般如此波瀾壯闊的畫麵，當下困意全無，繼續眺望起東方烏雲密布處，神采奕奕。

    岑穹嘴巴張的老大，看向遠處天空電閃雷鳴，愣住當場。乖乖，那怪獸是何許物種，竟強悍如斯！

    容姿超群的中年男子深邃的眸子裏有股道不清說不明的意味，少頃，這才輕聲說道：“這恐怕還沒完。”

    下一瞬，隻見那雷雨密集之處，突然閃現出一道影子。正是老道，趙長青被他一手擰著，而在他的另外一隻手上還提有一件東西，正是先前趙長青捧在手中的那隻紫檀盒子。

    老道淩空而立，瞳孔中倒映著那顆玄冰球，臉部猙獰。他平日身上的凜然正氣一掃而空，這時候隻充斥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野望。直到今天，他苦心經營這盤棋已有八年，如今心願就快要達成，怎能不讓他為之欣喜若狂。

    趙長青從昏沉中悠悠醒來，一臉駭然。隨即他就看到了他師父的另外一麵。老道披頭散發，陷入瘋魔，他癲狂，笑得肆無忌憚。他看著他，不敢置信道：“師父，你…你在幹什麽呀？”

    老道瞧著醒來的徒弟，笑得一臉慈祥，“長青別怕，你相信師父嗎？”

    趙長青臉色蒼白，他的手腕被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傷口處流出，滲進麵前的玄冰球裏麵。他隻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模糊，心中想著：“我這是要死了嗎？” 

    ……

    ……

    ……

    天際暴雨不斷，土牆不遠處的老槐樹曆經風雨雷電，愈發富有生機。

    數十年前，這棵老槐樹曾被雷電擊中，當場枯焦。

    隔年春天，老槐樹重新綠意煥發。是為枯木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