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獻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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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陽恒看著想要衝進祭台的冥中月,乘其不備點主他的穴道。既然必須破壞封印才能解救祭台之上的人,那麽就破壞之後重新封印。冥中月不可置信的僵直著身子,看著冥陽恒並不厚實的背影,整個身體都在顫抖。他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父兄麵臨著凶險,生死不知,就算是一向鐵骨錚錚的漢子也忍不住落淚。
冥陽痕強行穿過祭台外的結界,每走一步都如同有電流從身體穿過,他顫抖著行至冥祈然身邊跪下。他一直認為強大的人,如今乖巧得如同一個孩子躺在冥勤香的懷中。天空之中的亡靈已經開始減少,一道亡靈之光從冥勤香的胸口滲出,飄飄揚揚莫入冥祈然的身體。
冥陽痕在兄弟四人之中看起來最是文弱,從小喜歡書墨筆畫,不愛舞刀弄槍,也算彌補了冥中月愛玩鬧的性子。他的性子溫和安靜,也不愛與人爭鬥,可他的這種性子被人當作是軟弱,所以他的母妃、家族不斷為他爭奪,一為了滿足自己虛榮心,二為了他爭奪更多保命的機會和更高的榮耀。
冥耀月將冥寒落放下,他雙手伏在看似無形的結界上,一雙眼睛望向天上的異象。
“二弟。”
冥陽恒將視線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對視著冥耀月的眼睛,他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二十年以來在幾兄弟之中,他與冥耀月相處的時間最長,他也最是了解冥耀月,知他行事作風,果幹睿智,每每讓他敬佩而又仰慕。
這祖母血玉所形成的結界輕易不能破,它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這本是冥祈然用於以防萬一的保命方式,此玉佩本有兩塊,冥寒落身上的玉佩以碎,冥祈然隻能將自己身上的一塊給他。而這血玉本是以血養成,而這養玉之人卻是冥耀月。
這是冥祈然交給他的任務,養玉及其消耗心血,冥耀月卻是從不敢怠慢冥祈然所交代的事情,盡心盡力耗時兩月才將血玉真正養成。冥耀月一開始並不知曉做此事的目的但他觸摸到此時堅不可摧的結界他才明白過來,此血玉為血所養成,觸血便會散發出靈力形成結界,阻絕一切生靈的感知。
祭台之上,亡靈並非隻會沒入冥祈然的身體,他同樣會占據陰氣較重的人的身體,從而達到再世為人的目的。
冥耀月將視線停留在冥寒落臉上。“好落兒,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冥耀月咬破手指,將鮮血滴落在結界之上,結界猶如一塊紅色瑪瑙裂開一道縫隙,當冥耀月穿過,它又慢慢愈合完整。
冥寒落微微斂著眼,痛苦的張著嘴,想大聲叫喊,可發不出任何聲音。
父親,哥哥,不要。
一道衝力極其強大,將祭台的結界打破,形成一道罡力將場外的人也帶飛了出去。祭台上古老的圖騰漸漸退去紅色,又變成原本的黑色,猙獰的帶著神秘。風停止了,天空的黑雲也漸漸褪去,此時的天還呈現著落日的餘暉,帶著血腥,紅似火。
就在這一瞬間冥耀月與冥陽恒用內力將冥寒落拋出祭台,再用內力快速從手心劃過,內力如刀在他的手心劃出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如流水滴落與祭台上的血相溶。祭台上的紅光又升起來,冥耀月與冥陽恒兩人閉著雙眼朗朗念出古老的咒語。不知道為何會唱這樣的咒語,耳邊響起悼念的哀歌,千萬人齊齊而歌,聲音嘹亮,響遍山河大地,每唱一句似乎都要耗盡生命力。
兩人的血祭未完成,他們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也太小看這封印所需的代價。冥寒落掙破祖母血玉的束縛,衝破穴道,內髒受損吐出一口鮮血,鮮血濺在九步台階上,頓時血光大作,冥耀月及冥陽恒兩人被衝力掀翻撞上四周的巨石,從巨石上滾下無法動彈。
祭台之上還散發著刺鼻的血腥味,這場變故所有人都掛了彩,許久都無法恢複神智。解除封印的祭祀已經完成,但冥耀月及冥陽恒想以自身之軀再次將之封印卻沒有成功,祭壇的山石開始搖晃,頂部的碎石不斷下落,砸在頭頂。
“寒落。”修塵殤大吼一聲,將落下的碎石打碎。冥寒落趴在台階上看著台上生死不知的幾位親人,他看見他的父親蒼白的臉色,看見兄長倒在血泊之中,他的眼中隻有父兄生死不知的身軀。
“祭台就要塌了,快走。”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
百年一度的冥氏神秘祭祀落下了帷幕,雖然封印已被解除但封印在巽河之下的沙鬼並沒有立即動彈,可能是因為冥耀月及冥陽恒企圖重新封印的緣故,但不知這虛假的封印能保持幾日。祭台塌陷,震動持續了許久,百裏之外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顫抖。
紫竹林死傷慘重,依族已不見蹤跡。
冥耀月,冥陽恒傷得不輕,他們企圖用自身血肉重新封印地藏沙鬼是一個瘋狂的舉動。想當初此封印成型用盡了羽庭族全族人的鮮血,又豈是他們兩人能夠完成的。他們的靈魂衝到衝擊,意誌不堅者將墮入地獄,永遠無法蘇醒。冥寒落肉體上的傷並沒有大礙,隻是精神上的傷難以治愈。
冥勤香靈魂如同巽河之中的其他靈魂一樣進入了冥祈然的軀體,如果冥祈然早知道會是如此境況,大概是不會讓冥勤香死在祭台之上。即便是死,也擺脫不了他的糾纏。
蕭時臣、文殊蘭、白淨沒有進入祭台,他們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感受了當時的強烈震動,山石四處滾落,整個祭台本被巽河圍住,忽然之間巽河之中的紅色液體開始沸騰,他們看見無數的白色光斑從巽河之中升起匯入祭台之中,後來巽河之中的水顏色變淡了,直到祭台之上的人狼狽逃出,整個祭台便沉入了巽河之中。本是荒蕪的一座山石,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個大窟窿,還吹著呼呼的風,驚悚駭人。
修流陌沒有太大的情緒,也沒有說太多話,隻能輕輕擁著冥祈然冰冷的身軀,他的身軀雖然已經冷卻卻沒有僵硬。連蕭時臣也無法判定他的生死。他的胸口已經停止了跳動,也沒有脈搏,但他的臉色除了有些蒼白並不同已死之人。
冥寒落輕輕推開門扉走進了房中,冥祈然安靜的躺在床上,修流陌默默的坐在床邊。“謝過前輩的救命之恩。”他朝坐在床上的修流陌拱手拜了一禮,然後走到床頭跪下身子。
他伸出手去想要觸摸冥祈然的臉頰可伸出的手又瑟縮著害怕觸摸,最終他還是觸摸到了他冰冷的皮膚,用手指輕輕撫摸,就像冥祈然從前撫摸著他一樣。
可是他已經失去了知覺,想到從今往後再也感受不到他的觸摸,冥寒落紅了眼眶,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他極力控製著自己的身體,不讓自己落淚,不讓自己顫抖。他隻能默默收回抖動的手,用另一隻手緊緊將之抱住,然後跪坐下來,垂著頭,失了滿身力氣。
“不知前輩與我父親是何關係?”
修流陌沒想到冥寒落會直接開口詢問,竟然笑了。
“我們啊……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修流陌歎息一聲又說道。“兜兜轉轉二十年,再次相見卻是相對無言。”
冥寒落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緬懷與感傷,或是習慣了痛苦反而在這個時候能隱藏得極好。
修流陌想起過去的時光臉上露出癡迷的笑容,轉而他又嘲諷起自己。“我是個軟弱的男人,對他做出的承諾沒有實現哪怕一件。這十幾年來,我大敢去打聽有關他的任何消息,任由自己蹉跎了半身的時光。他大概是恨我的。”
“不,我從未見過父親真正快樂過,見到你他應該是高興的。”冥寒落站起身邁開腳步朝大門走去,聲音淺淺的,猶是一個淺顯的安慰。同時也是在安慰他自己,至少在最後的時刻他見到了自己思念了十幾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