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嘩啦。

    一場夜雨，淹沒了整個天地。

    周寂平日裏都是睡在彭老頭院子裏的一間倉庫裏，但是他剛剛已經被彭老頭給驅逐出來了，現在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他既然已經不是雜役，自然無法再在崇陽行修會裏待下去了。見到夜雨聲勢浩大，他便往行修會裏雜役居住的地方跑過去，打算先住一晚。

    ……

    “潮汐石，幻霜花，玄陽龜蛋，都是一階級別藥材，總共算下來，差不多需要一千五百下品靈石。”

    周寂側躺在石塌上，聽著屋外嘩啦啦的雨聲，從衣襟裏掏出一個小布袋，這個布袋裏麵，便是他給彭老頭做工半年攢下來的所有工錢。

    一百左右下品靈石……

    如果他隻是想做個普通凡人，這點靈石倒是夠他用一陣。但如今他已經從蓋亞那裏看到了修行的曙光，想要買下煉製築元丹的藥材，這點靈石就完全不夠了。

    人窮誌短，這話看來不是沒有道理。

    武俠diàn yǐng裏，周寂也沒見到那些主角們怎麽賺取錢財，就可以笑傲江湖，和武林盟主談笑風生。

    現在的周寂看著自己的全部身家，隻能幹瞪眼。

    翌日。

    周寂雙手背在身後，在崇陽行修會任務大殿外的交易廣場上閑逛著。行修會裏的弟子們，經常會到任務大殿裏接些委托任務，去城外無邊無際的山川曆練歸來後，有時會到大殿外的交易廣場上chū shòu自己得到的東西，或者互相交換各自需求的物品。

    周寂現在的身份是進不去任務大殿，殿外有修士鎮守，防止有人搗亂，需要出示崇陽行修會的弟子身份玉牌，才能進入。所以周寂隻能在交易廣場上逛著，看能不能發現什麽財路。

    “嗨呀，周寂，你怎的有空來這裏閑逛啊？”

    周寂肩膀被拍了一下。

    在他身後，俏生生站立著兩位少女，都是十五六歲年紀。其中一位少女穿著行修會的練功服，衣袖卷起，露出一截玉藕，如瀑青絲被她以一個玉環紮起，整個人看上去清爽利落。另外一位則是身著碎花衣裙，儀態優雅，氣質雍容，像是大家閨秀。

    周寂認得這個穿著練功服的少女，正是教了他星柔拳，坑了他的胡心霞。另外一位他則沒見過。

    “好你個胡心霞，竟然讓我在這裏碰到你！你是不是在捉弄我，竟然把……”周寂想起昨天練拳的事情，便要開始質問胡心霞，但是在看到還有人和胡心霞一起的時候，後麵的話，卻硬生生的吞進了肚子裏。

    周寂臉皮不薄，但是也沒好意思到讓外人知道他修習星柔拳的糗事。

    胡心霞覺得莫名奇妙，指了指自己瓊鼻，“我？捉弄你？你話別說一半啊……”

    碎花裙女子麵露奇怪之色，眼前的消瘦少年，看打扮明顯是行修會裏的雜役，怎麽和胡心霞這種修士扯上關係的？而且從兩人神情及談話來看，好像關係不淺。

    “算了……沒什麽……”周寂覺得一股怨氣卡在胸腔中，內傷不輕。

    這胡心霞古靈精怪，神經思維也是異於常人，不然也不會雖為修士卻能和身為雜役下人的周寂打到一塊去。

    胡心霞打量著周寂，她這段時間曆練剛回來，在交易廣場處理完東西，已經有兩月沒見到他了。上次看到周寂，還是數月前去彭老頭那求丹的時候。

    “什麽嘛！莫名其妙的！數月不見，你怎麽都快成猴子了，你們當雜役的，夥食也太慘了吧！”

    周寂還在想他怎麽就成了猴子，胡心霞卻又拍了下他後背，絲毫不介意男女之別，“太可憐了，你現在有事情要辦沒？沒有的話，我請你去我們修士專用的食殿吃頓好的，讓你長長見識。”

    說到吃的，胡心霞的眼眸便出現了光彩。

    行修會裏吃飯的地方分兩種，一種是供周寂這種下人去的，雖說吃喝免費，但都是粗茶淡飯。另外種則是食殿，飯菜需要支付靈石，是行修會裏弟子們的去處，對於周寂來說，食殿裏的東西太貴了。

    周寂本來想拒絕，心念一轉，“成啊！上哪個食殿吃去？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胡心霞嘖嘖稱奇，以前她也叫周寂和她一起去食殿吃飯，想讓他身體變得結實點，結果都被周寂謝絕了，“這次我終於請得動你周大貴人了，哼哼，原來是有事情要求姑奶奶，怪不得這麽聽話。走吧，事情一會再說。”

    “那個……心霞，這位是你朋友？”站在胡心霞身邊的少女終於是確認了兩人交情不淺，覺得有些困惑。

    胡心霞好像才想起來身邊還站著個人，“啊，對哦，譚韻，他就是我徒兒，叫周寂。怎麽樣，還行吧？”

    什麽叫還行吧？

    還有，自己什麽時候變成胡心霞的徒弟了？

    周寂呆住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胡心霞教過他煉體拳法，是傳道授業解惑的人，雖無瑣碎師徒儀式，她叫自己徒兒好像也合情合理。但是胡心霞教他的，卻是女子才會修煉的星柔拳，就是不知道誤人子弟之人能不能算作師者了。

    那譚韻好像被雷得不輕，“你徒兒？怎麽是個……”

    後麵的話譚韻沒說出來，但是胡心霞卻明白。

    胡心霞為難起來，她聽出了譚韻的意思，有些尷尬的拉住譚韻的手，說道：“你要是不願意和雜役下人一起去食殿，要不我們下次再一起吃飯吧。”

    譚韻忙道：“你別亂說話，我並沒有看輕他，那就一起去食殿唄，去‘蓬萊客’那家吧。”

    這話讓胡心霞心花怒放，她就知道譚韻和行修會裏那些眼高於頂看不起下人雜役的弟子不一樣。

    ……

    崇陽行修會，作為崇陽城中的巨頭勢力，會下弟子數萬，想解決數萬弟子的夥食，並不是一座食殿就能解決的。

    “蓬萊客”就是崇陽行修會十座食殿中的一座。

    胡心霞做東，領著兩人在蓬萊客中找了塊偏僻的位置坐下。她雖然為人神經大條，但是也知道在行修會裏雜役和修士同坐一桌一塊兒吃飯，可能會引來很多人注意，所以訂完了飯菜就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

    飯菜上來，幾人便開吃。

    周寂吃著各種山珍海味，每一口飯菜咽下喉嚨，他都覺得自己像是在咀嚼靈石，太奢侈了。

    周寂用飯那痛苦的模樣，倒是讓譚韻看得詫異，她這輩子都沒見過還有人挑剔“蓬萊客”的夥食，要知道食殿裏的食物，拋開絕妙的烹製廚藝不說，每一份食材，都是經過一些特別手段，在元氣中裁種出來的，凡人是吃不到的。

    ……

    “什麽！？你不幹了？”胡心霞被周寂的話呆住。

    周寂聳肩，神情淡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嗯，現在我不幫彭老頭做事，已經不是這行修會裏的雜役了。”

    胡心霞呆了呆，有些不舍，周寂既然連雜役都做不了，又是一個凡人，那便在行修會裏待不下去了，以後她可能再也見不到這個和她一樣是孤兒的朋友，“那你打算怎麽辦？”

    周寂搖了搖頭，他是打算先將築元丹的難題解決，等開辟了元宮，便去登記成為崇陽行修會裏的弟子，隻是現在有譚韻這個外人在場，有些事情不方便對胡心霞細說。

    胡心霞落寞起來，“你之前在廣場上說找我有事情，便是這件事嗎……”她本來想勸說周寂繼續在行修會裏找別的雜役活兒做，但是人各有誌，她雖是周寂的朋友，但並不是家人，有些事情不能過線。

    “這倒不是，我找你，是窮得要死了，來向你借靈石的。”周寂摸了摸鼻子。

    “哦，靈石而已，沒有什麽的，你要多少我借你。”胡心霞很是爽快。

    修士的世界，極為殘酷，到處是心機算計，很少能交到真正的朋友，周寂雖然隻是一個凡人，但是卻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借點靈石，也不算什麽大事。

    周寂有些尷尬起來。

    胡心霞是什麽情況，他大致有個了解，知道她隻是一個天賦平庸，實力低下，在修士界底層掙紮的一個普通修士罷了。

    所以到了真正要開口的時候，周寂才會覺得很難為情，一千五百下品靈石，這個數目對於那些有世家背景的修士來說，隨隨便便就拿得出手。但是對於胡心霞來說，卻是一筆巨大數目。

    但是周寂方才在交易廣場，也沒有發現什麽可以賺取靈石的機會。崇陽城外，十萬山川，隻有修士可以進入其中，在生死中曆練中尋找資源，他周寂現在才是個凡人，沒有能力去的。

    蓋亞雖然能幫他踏入修行，但卻也是他的催命符，三月內完不成宿主資格任務，他就是死路一條。現在抓住機會，完成引導任務，獲得蓋亞的學識烙印，再去想辦法弄明白怎麽xiāo shòu蓋亞的保險，這是他的性命大事。

    而現在，胡心霞是他的救命稻草。

    “你猶豫個什麽啊，是不是看不起你師父啊？要借多少直接說唄。”胡心霞覺得被自己徒兒小看了。

    周寂心中感動，他知道，胡心霞雖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心直口快，喜歡開玩笑，但是她卻也有細膩的地方，自稱師父，是為了消去他借靈石的尷尬猶豫。

    “我哪裏敢看不起師父您老人家哈，那徒兒就直接說了哈。”周寂眉開眼笑。

    “一千五百下品靈石，這些靈石事關徒兒的性命大事，師父您老人家應該能借得出來吧？”

    周寂話音未落，胡心霞就一口飯差點沒噴出來。

    “被算計了。這個周寂，太會打蛇隨棍上了，我喊他徒兒隻是玩笑說辭，他這會兒倒是還真以為是那麽回事了。”

    “現在這師父叫得那叫一個麻溜，剛才我還說什麽看得起看不起的話，一千五百下品靈石，起碼有我一半身家，若是不借，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