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搏泥金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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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襲人,直到這時,全場知音才發覺自己已是滿頭熱汗,渾身緊繃,好似全身血液都被蘇半弼口中那咆哮聲壓到雙腿之中,有造詣在身的音樂人還能抵擋,更有一部分普通知音,甚至都產生出墜入雲端一般的幻覺,急切間,連雙手指甲都是抓下幾塊來。

    “這位兄弟,在他那高低變換的咆哮聲中,你是否覺得股巨力在推在背上?”

    “對啊!我幾乎以為自己要飛出去,以前從未有過如此體驗,回去給我家孩子也造一個這樣鐵罐自,果然音樂之力,動蕩血脈,端的奇妙啊。”

    冷雲闕一處陰暗角落裏,一男子麵色苦楚,手裏死死掐住一疊樂票,口中連連冷哼,他旁邊一男子雙手齊上,在他手裏猛摳,半柱香時間才是將樂票奪下,旋即輕輕一摸,不多不少,整十萬。

    盟賽一結束,蘇半弼立即飛身下台,等到周朗夫在身前停下時,便唰一聲脫去身上隊袍,眾人一時大驚,不知他意欲何為。

    “按照本人奉行之禮儀,你我交換隊袍。”

    蘇半弼雙手托住隊袍,滿臉誠懇之色,態度極為正式。

    周朗夫先是一愣,明顯被這番話驚住了,暗道這禮儀真是很有特色。

    他立時豪爽一笑,也脫下身上的白綢狼紋隊袍,遞給蘇半弼,就在交換的這一刹那,全場爆出陣陣歡呼聲。

    眾人看到的是兩個男人在一番競逐對抗後,彼此相惜,音軌之上能嘔血相拚,鬥弦台下卻能親如兄弟一般,此乃盟賽魅力。

    極北森林其餘成員歡呼過後,便又開始麵目無神,今日一敗,便不能提前拿下盟賽第四名,此情此景,何其令人沮喪!

    蘇半弼向全體極北森林成員揮手致意後,便轉身離開,才走得三五步時,背後傳來周朗夫的大吼聲。

    “你,你搶不走我的第四名!”

    他語調幽怨,又帶一絲不甘。

    “周兄,放心,此乃貴方之……本命位,要不是玉澤西已然九場連敗形勢堪危,我真無意強奪。”

    蘇半弼沒有回頭,隻是平淡回答道。

    周朗夫立刻放下心來,旋即又道:“蘇兄,你現下必須要穩固造詣,再輕易耗損氣血,便有大傷害,我觀你已有樂徒十級造詣,不日便可化出本我原形升入樂仕之境,音樂之路上的艱險,才是慢慢開啟,你必要妥善保養自身啊。”

    他言語中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兩人經過此戰之後,彼此皆生結交之心。

    “多謝關心,沒法子,本人最近有些迷信經驗,沒想到擺大山戰術,居然會被你瞬時打穿,那我不出奇招怎麽贏?放心,這次隻是自然吸氣,下一場便改個強力增壓,再不用吐血來催發音效,到時還請周兄評鑒一番。”

    蘇半弼語速極快,周朗夫好多名詞還沒理解透徹,但一聽那“擺大山”三字時,五音心弦突然一緊,這三字,怎會有如此威壓?

    他再細細一回想,那重重大山之音效,仿佛是專為克製本隊而生的,如若不是自己應變得當,險些便被其他樂隊之人看出端倪,這樣便暴露軟肋,大為不妙。

    他正慶幸間,小段的聲音適時響起:“吳川玉澤西今日頑強戰勝百年強隊極北森林,拿到下半程第一勝,那雄渾磅礴的獨特音調,讓小段我是遍體生冷,卻又心神震蕩,蘇小候爺又是一首新曲,再次主導了一場逆轉,聽聞他早年間是以情曲豔詞見長的,沒想到還能創作如此音效,真是風格多變,很有特點!”

    蘇半弼走動之間,漸漸察覺出自身有異,丹田中絲絲痛楚傳來,必是方才用力太猛,正想運起樂感壓製時,卻被一陣陣呼喚吸引,隻好強忍不適,朝知音看台邊走去,卻見看台之上,十餘位男女眼帶淚光,卻又異常欣喜,一看便知是在當地生活的吳川知音們。

    “台上的知音,你們好嗎?那邊山上朋友!還記得小郎君否?感謝各位抬愛,感謝。”

    他立時雙手揮動與台上知音熱情交流,才沒說幾句話時,腹中突然一陣絞痛突襲,隨即眩暈倒地。

    當天,朔方州便有急報傳出,靖越候蘇半弼鬥弦台上嘔血力戰,一曲逆轉,完賽之後倒地不起,其剛毅品性得深得對手讚賞,同時極北森林首席成員周朗夫上前救助時,聽到了那首逆轉曲目的名字。

    《搏泥金牛》。

    朔方音樂社的小段,隨即也有一番點評。

    “那沉悶的咆哮聲,恰如泥中耕牛奮力而發,正有強突險阻之意,特別是音效之中,音梭進出彎道的方式,真乃新穎獨特,它在將入未入之時,居然能提前一個側身,這看似大膽,實則極其巧妙,整柄音碩立時畫出一道精妙的弧線,順暢過彎,速度不減反加,很有想象力!小段我認為值得深入研究。”

    “可見蘇小侯爺平時也愛體察民生,從而獲取創作構思,那在嶽山州廣為流傳的喊麥曲,也是他獨創,創新能力對每一位音樂人都極其重要,各位正可以自靖越候的思路中,尋取對自身有利的技法。”

    “朔方音樂社,朔方音樂社,本場盟賽到此結束,我是小段。”

    蘇半弼昏睡之中,自然聽不到小段的點評了,他此刻隻覺一股熱氣遊走全身,緩緩滋養丹田樂台,恍惚中有了一絲意識。

    想必醒來之後必有一佳人在躺於身邊,此乃行規。

    “這個時節,正值銀牙山清霜雪蓮開放,你既在朔方,若有機緣時可采一二,於公主病情有大用。”

    端木雍的金光音訊,驚醒了假寐中的蘇半弼,他翻身一撲,正好抱住一隻粗大的臂膀,睜眼看時,隻見一彪形大漢,衝著他憨憨一笑,原來是本隊隊友,那日曆練課上見過的石震木。

    “小侯爺果然異於常人,隻三天便醒過來。”

    “你是何人?希月呢?你把她怎麽樣了?

    蘇半弼佯裝不適,驚聲問道。

    “小侯爺,二位東家有要事,已先行返回吳川,特留我在此照看你。”

    “原來如此,多謝石兄。”

    玉澤西全隊自冷雲闕鬥弦之後,對蘇半弼的態度稍改,因此對答起來比以往少了幾絲冷漠。

    “不行,我要去找她!”

    蘇半弼閃身站起,這才注意身上衣物,正是那錦玉天良袍,隻是少了一塊百劫靈狐絨皮,想來仍在她手上,陣陣濃情蜜意立時湧上心間,他翻窗騰身而去。

    冷雲闕外向東三裏,交易區斜對處便是試煉堂,蘇半弼此行,便是來獲得造詣zhèng shū的,凡天下正統音樂人,造詣在一方大音之下者,每提升一個大境界,便要來此試煉堂考級,獲得guān fāngzhèng shū認可之後,方才能有各項福利,諸如升官升職之類,同時也能篩查出強提造詣的蒙混者。

    自身造詣提升之後,還要有guān fāng認證才算真正榮譽。

    蘇半弼醒來過後內視丹田,發現有一虛幻人形立於樂台之上,周郎夫所料不差,此乃本我原形,踏入樂仕境界方才能化出。

    果然,高強度曆練中,提升造詣最快,這血吐得不虧!之前自己醉心於創作,連造詣有提升都沒察覺,真是疏忽,日後行事一定多加關注自身才是。

    正好試煉堂就在左近,他想先拿到zhèng shū再回吳川不遲,下一場是主場鬥弦,對手是哪隻樂隊?

    今日前來考級者較多,古意厚重的建築內,人如一輕塵。

    登記完成之後,蘇半弼通過一扇古紋大門,隻見周身華光一閃,便是初步鑒定完造詣,隨即他領到一塊金芒遊動的圓牌,當中隱隱有文字浮動,最後在內場排序,等待最後進入試煉大殿。

    殿中考級正忙,guān fāng故意讓聲樂內外回蕩,是以在外場時時能聽到失敗者的沮喪歎息,配合朔方寒風淒厲,眾人心中無形添加一層哀傷。

    有幾位信心崩塌者,當即便抽身離去,盡管自身造詣穩固,仍然是不堪壓力。

    蘇半弼神情淡然,前世他可受過專業的音樂體係指導,更兼五門樂器精通,論樂理,在場所有人加一起可能都辯不過他,拿到zhèng shū不過是意料中事,今日純屬走流程而已。

    試煉堂中的大殿內,有雅室幾十間,上標牌號,蘇半弼正坐在第十四號雅室內,手拿幾張雪白薄紙,衝著前麵三位試煉堂官員淡淡一笑,旋即額上冷汗一涼,眉頭緊緊皺起。

    又是考曲譜,我是真看不懂啊。

    “三位大人,近來州內梅雪河浮冰凝結,冰層崩碎之際,大片青寒冷氣彌散衝天,景色實乃壯觀啊,不知三位大人可有雅興遊賞否?”

    “試煉堂重地,休得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