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澤西全隊在盟賽之後便已回到吳川，是以此次返程便隻有蘇半弼與衛希月，如果再除開一位礙事的貼身侍女嫣兒，兩人便能有更深入的情感交流。

    蘇半弼坐在一艘銀白色飛艇中，手指輕點桌麵，看著壁上掛滿了各式圖紙，大多是專研音律的心得筆記，可想這其中之刻苦。

    他竟有一絲愧意，頓時心中頗多感慨。

    言大人，您這飛艇造價怕是不下千萬吧？居然還能有全時熱水沐浴與一間大廚房，太奢靡啦，您就不怕有損造詣嗎？”

    此乃官位專屬，皇家禦封，有何不妥之處？”

    嗯，帝師之家，也當有此殊榮。不知大人有意出售此飛艇否？晚輩誠心想買。”

    言陵坐在長椅上，被他逗笑了。

    我才不過數十日沒看盟賽，你蘇侯爺便是又以一己之力，力挫極北森林銳氣，更沒想到，你竟然連樂隊都改換了，還有那獨特的戰術構思與震懾全場的金牛怒吼聲，你要再與我好生重演一遍，你這子，這些戰術極有想象力！”

    謝言大人評語，本人深感榮幸，現下我易隊之後連邊離得近，隻要大人想聽歌聽曲，隨時開口便是。”

    此事先按下不提，先本次言家家族大典，父親已有多年沒見你，時常也些想念之語，你此番見他後，切記要端正態度，不可再惹他發怒。”

    言陵站起身來，沉聲警告道。

    蘇半弼也是挺身而起，連連保證，並也了些師徒情深、難忘師恩之類的句子，但他實在對這位教授自己文學恩師所知不多，以前上文化課的次數，比後來樂隊曆練課還要少，印象淺了些，也屬正常。

    一路再也無話，言陵的頂級飛艇速度極快，不過五日，一行人便是來到吳川帝師言家。

    蘇半弼一下飛艇，便見母親平悅公主在焦急等待，於是趕緊奔過去請安，在接受一頓熱淚盈盈的痛罵教訓後，才得以逃脫，徑直前往廂房休息。

    言氏立族三百年的大慶典異常隆重，吳川全郡有名望的大家族悉數來賀，要不是族長言博維言大學士婉拒，江越皇帝怕是都要親臨。

    蘇半弼所在的客房地勢較高，透過軒窗遙望，遠山重重，藍之下湛出青黛色毫光，如翠如玉，他換上侯爵正裝之後，便開始遙對遠山閉目冥思。

    這段時間以來積累下不少創作構思，可以是閱曆大增，蘇半弼需要一一消化吸收，身體上的變化也需盡快適應。

    正若有所悟時，敲門聲起，一言家青年態度甚恭，口稱長輩，旋即稟報此時可以麵見大族長了。

    蘇半弼微笑回應，拿上一紅漆錦盒，起身便走。

    言家會客堂，蘇半弼手執禮物站立良久，兩邊有幾位言家的嫡係，言陵也在其中，他身邊幾人盡都目光冷淡，隱隱能察覺出敵意。

    再站了不過數十息，後堂便踏起腳步聲，眾人立時躬身行禮，蘇半弼慢了一步，再抬頭時便見一白發老者走出，坐到雕花木椅之上，老者衣著樸素，手捧一泛黃古卷，他精神煥發眼眸清澈，大儒風範立時顯現。

    這便是兩代帝師，位比王侯的一等大學士言博維。

    恩師，多年不見，弼兒甚是想念。”

    蘇半弼趕緊奉上禮物，拂衣跪拜。

    賢俊快快起來，老夫怎敢受此大禮？”

    言博維語調平和，果然有風度十足，蘇半弼立時便聽出端倪，一時腦中有些紛亂，不知該如何應答，這語氣，好冷淡啊。

    賢俊也作詩文嗎？”

    言大學士隨即開口問道。

    遵恩師指導，有時也作幾篇。”

    賢俊不要笑，老夫從不曾指點任何人作那船破又遇好大的風，還有明月紅窗伴伊坐……”

    眾人一聽族長調侃蘇半弼作詩，紛紛大笑起來。

    蘇半弼之前不覺得，此刻一回想，這句詩還真是十分滑稽，便也跟著笑。

    言博維一看他笑得懵懂無知，還跟多年之前一樣，沒半點長進，簡直不可教導，當下也不想多談，隨口再講幾句便結束本次會麵，眾人自行退去，繼續安排次日大典事宜。

    方侍郎啊方侍郎，你們簡直是欺上瞞下！

    太子找人代筆寫祭文的事，怎麽不往外傳？隻知道四處詆毀我的創作，雖然有好幾人，但我看隻有那方侍郎嫌疑最大。

    再這位老恩師，以前不知哪裏得罪過他，怎麽記恨到如今仍不肯釋懷？找機會一定要隆重道歉，畢竟是師徒一場，關係不能這麽淡下去。

    言氏家族的建築風格皆是素雅秀美，其中講究之處甚至不下於皇室，蘇半弼自行參觀遊覽，想尋一處僻靜地方磨練一番曲藝，算來下一場盟賽便在這幾日，自己不僅曆練課沒參加，甚至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但據言家後輩透露，是一支吳川本地強隊，曆史悠久。

    吳川強隊不是玉澤西嗎？蘇半弼當場表示不滿。

    正構思戰術之時，前方卻忽然失去道路，原來是走到一處水岸邊，放眼望去，隻見是一片碧水湖，湖心還有座島。

    他點點頭，此地正是排演曲目的上佳之所，如若需要試驗曲中音效時，也正好在可以朝水中釋放。

    選好地方後，蘇半弼便運轉樂感踏水上島，島上林木蔥鬱，排列方式看似自然，卻是暗合某種規律，此時，他腦中的機突然震鳴起來，想來必是感應到了護莊音場的樂感波動，但他估計隻要沒有攻擊行為，便不會引動音場反擊的。

    蘇半弼取出三件在周家收購的樂器淩空擺開，心神一沉便開始創作。

    這一排演起來，再回過神來時已是繁星當空，蘇半弼隻好原路返回。

    次日大典開啟，全族上下一片歡慶，還有言大學士的長篇慷慨致辭，果然文采飛揚，蘇半弼本也就受了冷落，此刻更是耐不住，看那大學士文思如大江奔湧的樣子，這一講還不知要到何時，不如先退，等構思完曲目，贏下盟賽之後，再來聽講不遲。

    蘇半弼悄悄抽身離開，獨自一人返回那島上，準備完成昨日未盡之事，他還有發現湖水有些異樣，隻要聲樂一起，湖底便有一束束白光透射上來，整個湖便泛起陣陣波濤，似在呼應音律，他也是在昨日晚間臨走前察覺到的，是以今日忍不住好奇，想來一探究竟。

    還是不要動用樂感為好，萬一再弄壞言家的音場，可怎麽向言大人交代？

    蘇半弼收回樂器，拿出一金屬罐子，這是他連夜趕製的，上等寒星灰鋼打造。等主場鬥弦時，他還想再用這澎湃轟鳴之聲取勝。

    言大人！你忙完了嗎？我要開始表演啦，你要是錯過，便隻有再約五日後，你知道，我日程很緊的。”

    蘇半弼朗聲大呼道，他猜言陵必然在聽，大音境高手，些許聲樂不難感應。

    嗯！嗯！嗯！嗯嗚！嗚嗚嗚……”

    他細心體驗每一個音節的變化，及時修正偏差，用心弦記下，力求還原整套細節，吸氣與呼氣之間，快慢必須嚴格把控，高速與低速切換，運行要平穩流暢，不然作用在音梭上時，便不好控製提速時機。

    嗯，嗯。嗯……”

    昂！昂！昂！”

    蘇半弼正沉浸其中，沒有注意場麵變化，他如果能有所感應的話，便會發現在每一聲沉咆哮吼出之時，遠處便有一陣高昂的回應，咆哮一聲，回應一聲，高低起伏，構成一副你唱我和之妙景。

    嘩嘩嘩，嗤嗤嗤。

    長空無風，四麵的湖水卻翻滾起來，同時道道白光破湖而出。

    咦？就是這光！能受音樂催發，好有靈性，湖底果然有異寶啊！”

    蘇半弼突然興奮大喊，豪情衝霄，心中已經準備好與言家五五分賬了。

    昂昂！”

    一聲真正震懾地的長嘯，自水體中傳出，蘇半弼立時遍體一寒，差點握不住手中鐵罐，咆哮聲便瞬時便被打斷。

    這，誰家的鐵罐？竟吹得如此逼真？”

    蘇半弼喃喃自語道，同時發現整片湖水都是劇烈沸騰起來，層層細浪上下波動，似有巨物要自湖底衝出。

    嘭！嘩！

    一道黑影遊走水下，帶起幾個碧色漩渦，蘇半弼正準備要跑時，漩渦齊齊爆開，數道水浪衝十丈而起，島上降下暴雨，雨簾之中，一道不少於二十丈的長條形黑影，連連翻轉絞動，直撲蘇半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