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匆忙穿梭風雪中 觥籌交錯刀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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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越下越大,街上人也少行,城南廟門站著一男一女,女子身披雪白的鬥篷立於門前,男子則把玩手中的如意珠倚在牆上。這兩人不是旁人,正是蟬玉和千朔。

    不一會兒,路的一頭,一駕奢華的馬車趕來,立於高處,千朔抬頭看見了,給了蟬玉一個眼神:“雪地路滑,更何況上山還有段時間。”蟬玉伸出手嗬了口氣:“還真是風雪無阻啊,咱們先進去吧。”兩個人相繼進了廟門。

    李夫人每日都來進香請願,寺中僧人都對其格外敬重。蟬玉素日裏跟著齊姨娘,對佛法也頗有領會,隻消行為舉止多引人注目些,就可與住持搭上話。不多幾刻,便同住持聊得甚歡,相見恨晚,被引薦給了李夫人。李夫人年近四十的模樣,慈眉善目甚是溫婉,見蟬玉小女子一個,年紀輕輕,竟有這樣的闊論,免不得格外喜歡。

    “你叫什麽名字啊?”李夫人與蟬玉同行,握著她的手,讓蟬玉有種見到了姨娘的感覺,蟬玉美滋滋的:“我小女姓朱,閨名一個玉字,尚未及冠。”李夫人語重心長:“珠玉富貴,是好名字,更何況玉兒姑娘得住持賞識,日後必有大富貴。”大富貴,如今生死一線尚未可知,還怎麽謀求大富貴,這李夫人可真會說話。蟬玉有些於心不忍,這樣一個女人,本就可憐,再要利用她,未免想了片刻,蟬玉回過神來,惻隱之心真會讓人迷了心智:“夫人不識,玉兒還有解人疑慮的本事,沒有玉兒解不了的難事。”蟬玉一說,李夫人格外興奮,急忙問些有的沒的,蟬玉按照庭禮四下打聽和自己推測的都一一說出,這讓李夫人更加相信。此舉正中了蟬玉下懷,這種有病亂投醫的人,更好糊弄了:“夫人求子心切,大人也是如此,夫人如若不信,今晚大人就會提及子嗣一事。“李宏規自從上次被族長所駁,再未提及讓那野種進門的事,自己又不曾怎麽就偏偏今日就會提及呢?事關內心最深的刺,李夫人思索之時,蟬玉又說:”今日與夫人相見,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夫人求了這麽久求來了珠玉滿堂,斷不是我一個人的富貴,而是您的富貴,夫人不妨看看我說的是真是假,明日我還在這等夫人,屆時,民女自會告訴夫人如何膝下有子。“一聽說會有孩子,李夫人真就覺得這是她求來的福報終於應驗了,蟬玉帶著千朔走了,留下李夫人站在寺院當中,忍不住想要立刻求驗蟬玉說的是真是假。隨旁的心腹侍女覺得不妥,怎麽冷不丁的冒出這麽個人,還要多加小心,李夫人笑道:“她才多大年紀的小人兒,哪裏來的壞心肝,若我也有女兒,許是她那般模樣了,是福不是禍,多留神看著點吧。”

    千朔扶著蟬玉上了車馬,蟬玉於車內換了身玄色衣衫,已過了小半日,二人馬不停蹄趕往城西。與此同時,庭禮和雲磊也奔往天音坊,特意見見商菟姑娘。

    與外麵冷清相反的則是天音坊的熱鬧,四下裏盡是富貴公子,庭禮不識哪個才是李宏規的私生子,看著人頭攢動,煩躁的不行,還好有雲磊在側按住他的毛躁:“既然如此,也不急於一刻,他不是愛圍著商菟麽,那我們先去找到商菟姑娘。”

    說是這麽說,鎮州貴族子弟眾多,連家門都進不了的小李算個屁啊,若不是給李宏規顏麵,商菟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隻能眼巴巴的在外麵等,讓庭禮和雲磊逮個正著,好小子,和他爹長得那叫一個隨像。正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庭禮出手闊綽,直接把商菟姑娘幾天的功夫都給買斷了,商菟覺得奇怪:“韓公子不是回到晉國了嗎?怎麽又回來了?這位公子好像不是上次的那位。”庭禮色眯眯的說:“我還不是想你想的別提了,朱否去了深州現在還沒個消息,這不,兄弟們惦記著,想回來問問怎麽回事這是,沒個準信,我們啊,就不走了。”商菟這才不再追問,不過聽見朱否失蹤了的消息還是神色有變:“朱公子吉人自有天相,韓公子大可放心。”庭禮喝了口酒,愁眉緊鎖:“那也不行,畢竟兄弟一場,他沒了消息,我是一天都睡不安穩,隻得回來。”商菟坐在一邊,又給庭禮斟了一杯酒:“如此看來,天音坊是個能讓韓公子安穩的地方了”商菟一笑,庭禮就找不到北了,拿起酒杯都顫顫巍巍:“那是自然,主要還是商菟姑娘的酒醉人”雲磊一看,這庭禮可真是誤事,趕緊打斷他:“唉,這麽喝酒太冷清,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幹脆,叫幾個兄弟一起進來行酒令如何。”雲磊這麽一說,庭禮才緩過來:“對對對,好主意啊。”還不等商菟反應,庭禮就到門外拉了三五個“有緣人”進來同醉,這其中就包括了小李,庭禮幹脆擺下規矩:“今天商菟姑娘在這,誰也不能駁了麵子,既然來了,大家就都是兄弟,咱們暢飲三天,誰也不能走,走了就是不給我韓某麵子,更是不給商菟姑娘麵子。”那幾人立刻就都同意了,小李雖愛玩樂,但也都日日回家,現下有些遲疑,可商菟姑娘在,又有眾人挑唆,眾人本就看不上他,如今若是再猶豫,以後就更抬不起頭了,也就同意了。庭禮給了雲磊一個眼神,終於把這個不爭氣的小李留住了。商菟去取琵琶的功夫,雲磊在混亂之中,於壺裏放了“九刻散”

    “你是何人?”一婦人開門,毫不客氣,蟬玉把鬥篷的帽子摘下來:“我是來幫夫人的。”那婦人倚在門框,上下打量了蟬玉一會:“小小年紀,自顧周全吧。”說完就要關門,千朔掩住了門縫,婦人使多大的力氣都關不上,氣急敗壞:“光天化日的盜賊,看我不稟明了老爺,抓你們見官!”

    “嗬,老爺?李老爺護的了你們一時,卻護不了一世,李大人死後,看誰能為你們母子做主,若夫人想抱著你那沒出息的兒子橫屍荒野,那就全當我今日沒有來。”蟬玉回身做出要上車的樣子,這時輪到那婦人著急了:“你這話什麽意思?”蟬玉向來討厭這種人遇見這種人就有種見了徐姨娘的感覺,不免輕蔑的看了她一眼:“夫人這是求人的態度嗎?”婦人讓了一步,蟬玉進了門。

    “看來夫人的日子過得也不那麽舒心啊。”蟬玉四下環看,故意寒酸她,那婦人也覺得不舒服,但還盡量維持自己的臉麵:“衣食住行,一應俱全,沒什麽不舒心的,小姑娘你有什麽話直說。”蟬玉坐了下來:“我可是看見李大夫人的行頭了,那叫一個氣派,可夫人你這裏的絲籮,嘖嘖嘖,應該都是邊角粗活急著趕出來的。”那婦人急忙把布料藏起來,蟬玉笑笑:“可夫人你卻給李大人生了唯一的兒子,你不覺得,大夫人的位置應該屬於你的才對嗎?”蟬玉硬要往這上引導那婦人,果然那婦人蹭的竄起來,走到她的跟前,怒氣衝衝,:“這些年我聽得閑言碎語還少麽,我出身本就低賤,能有今日已經是在享福了。“還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蟬玉也站起來,彎腰貼到她的耳邊慢慢的說:”那,你急什麽啊。“蟬玉越這樣盛氣淩人,越是這樣慢,那婦人越有一種被侮辱了的感覺,免不得氣的乎其急促,蟬玉直起身來:“你知道你兒子隻有依附李家,才有後路可走,所以這麽多年,你依舊費盡心力的想把他送進李府的門,然後母憑子貴,可惜隻要有你在,他就進不去那個門。你若真的不在乎,為什麽不自盡讓兒子奔個好前程?你還是有自己的算盤的,可惜李家人不買你的賬。”那婦人被說到了痛處:“那你想怎樣?”

    蟬玉搓了搓手:“我能讓你兒子變成嫡子。你看怎麽樣?”那婦人將信將疑,這小姑娘剛還說自己應該取代大夫人,嫡子,那自己可不就是嫡母了,可這個姑娘年紀不大真的可信麽:“我憑什麽信你。”說話的功夫,千朔進了門,手持一條絳色腰帶,原來,他輕功了得,蟬玉讓他趕著去天音坊門外見雲磊,雲磊把醉酒的小李的腰帶交給了千朔。那婦人一眼就認出了自己兒子的腰帶,目瞪口呆。

    蟬玉接過腰帶,平淡的對那婦人講:“夫人自然還是要替我做些事的。而且你除了幫我,別無選擇。”那婦人見兒子在蟬玉手裏,毫不猶豫:“幫你什麽?!”

    蟬玉低聲對她說:“夫人,大可這樣做”那婦人聽了,心裏覺得蟬玉心機深不可測,麵色就要另生想法,蟬玉攥著手裏的腰帶:“夫人沒有別的路可走,就算你知道你兒子在哪,也救不了他,因為我悄悄給他們所有人服了九刻散,觥籌交錯這麽多年,夫人不會不知道九刻散的厲害吧。”九刻散原為酒刻散,九酒相通,後來就一直稱為九刻散,服了此散之人,三日之內若無解藥,那必定會喪失神智,飲酒則無度,強忍不飲則心肺痛碎,不堪煎熬,往往都會喝酒喝到死為止。但九刻散各家有各家的秘方,故而,解藥也各不相同,若誤食了別人家九刻散的解藥隻會雪上加霜。婦人聽了九刻散,立刻癱坐在地。蟬玉蹲下來看著她,抓起她一直胳膊:“當年天音坊初建,你做一代花魁,輾轉於曹顯達和李宏規之間,孩子數月才告知李宏規,恰逢曹顯達落難,怎麽就這麽巧,看來這孩子是不是李家的骨肉都兩說,夫人你還有什麽資格跟我討價還價?“說罷,狠狠把那婦人甩開,那婦人泣不成聲:”你胡說!你這個賤人!“蟬玉冷笑:”李家三代單傳,求子心切,著了你的道,我可不怕事情鬧大丟臉,夫人要是想反咬一口,可要想好,傷的是誰。“傷的必然是自己的榮寵,和兒子的前程。那婦人聽了也不罵蟬玉,自己悶聲淚流滿麵。

    蟬玉站起身來往外走:“夫人隻要照我說的做,沒有壞處,其他的,想都不必想了。我會再來看你。”說罷,推開門,上了車,與千朔消失在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