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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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雲—峰……”洛雲目瞪口呆的看著沐兒,很懷疑平常木訥寡言的他怎麽能突然如此清晰的講出這麽長一篇故事。不過這山名應該不是隨口編的。“沐哥你……怎麽記得這麽清楚……”

    沐兒看到洛雲驚訝的樣子,自己反而平靜了下來,恢複成原來的樣子,又喝了口水:“全村的人都知道這個故事啊,夫人寫的一本書裏也記了這個故事。夫人在的時候都用她寫的那些書給我認字啊,這個故事很有意思,所以我也特意找爹娘問過。”

    洛雲聽了不禁臉一紅,感情這事就他一個不知道啊。“這個,我怎麽都不記得了……”

    沐兒平淡的轉身去收拾炭爐,對於洛雲的表現一點也不覺得奇怪:“雲哥你從六歲的時候夫人就把你送到縣學去了,但你每次都會大病一場回來,然後就要好長一段時間恢複過來。直到最近兩年,夫人才放棄送你出山開始自己教你讀書。山裏的事夫人應該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吧,你要是感興趣,回去找我娘問一問。”

    洛雲偷偷的舒了口氣,總算不用裝失憶了。心放了下來,洛雲又覺得有些奇怪,他爹娘房間裏的書他基本上都看過了。都是些常見的書籍啊,沒看到有哪一本寫過這種山野故事的。或許還有自己沒找到的書吧,想到這。洛雲決定回去再到爹娘房間裏好好翻翻,看還能有什麽新的發現。

    看著沐兒將炭爐、水壺、矮凳都放回山洞,連亭子的草棚簾子都收了下來,然後又將那塊石板搬了回來擋住洞口。收拾好一切,洛雲和沐兒就開始向山下走。

    上山容易,下山難。

    這話放在每座山都通用。很多人不能理解,下山明明比較快,怎麽會說下山難呢?這個原因,洛雲也解釋不清楚,爬山隻是腿比較累,而下山雖然相比上山省力,但卻存在失足的危險,每一步都要謹慎小心,一步不穩就可能直接滾下山去。

    沐兒說起來其實以前也很少陪洛雲爬山,更何況原來小的時候爬山也都有大人陪著,小孩子也比較貪玩從來沒有注意過。可這一次沐兒受了爹娘的叮囑照顧洛雲,自然隨時關注著洛雲的情況。所以也就分外覺得不可思議,洛雲不論上山還是下山,腳步都比在平路上平穩多了。一步下去不像平路上那麽輕飄飄的不著力,反而像紮根的大樹一樣堅實。

    洛雲在前麵蹦蹦跳跳走的飛快,沐兒在後麵看的心驚膽顫,手腳並用的在後麵跟。兩個人匆匆忙忙的總算趕在了天黑前回到了家,領受了倚門盼歸的梅姨一陽指加一頓訓斥責怪,洛雲嘿嘿笑著擁著梅姨回屋裏吃飯。晚飯時問了下武叔關於那片水田的打算,得到武叔的回答今年果然是不準備再去弄這塊地了,等今年農閑的時候看能不能收拾一下。洛雲竊喜,農忙不農忙的跟他沒有關係,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問家裏的小牛武叔用不用,回答的也是暫時還用不上。

    武叔已經開始叮囑沐兒明天開始準備跟他一起下地幹活。洛雲想了想前一陣子讓沐兒做的那些木頭東西,覺得差不多也能組合些工具了。也就沒說什麽。吃了飯就舉著個油燈跑到爹娘的房間裏,從架子上的書開始一本本從新翻了一遍。

    這些擺在架子上的書,洛雲前一段時間悶在家裏無聊時都翻過無數遍了。從新翻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洛雲開始翻找以前從沒動過的那些衣櫥、箱櫃。梅姨說這裏放著爹娘生前的衣物,洛雲出於敬重一直沒有去動過。沒想到還真的被他在放在床頭的大箱子裏找到了一本放在絲稠布套裏的書卷。

    洛雲打開書套,裏麵竟然不止一本,而是四個小卷軸。洛雲取出最上麵的一卷,這本看起來有些年了,紙張都比較破舊了,不過看的出來保存的很好。展開卷軸後映入眼簾的就是三個楷書:《雲山誌》

    緩緩展開書頁,開篇上書:朱門殘落,零落山林;幸遇天命,得享餘生;養雲天之子,卿濁墨以誌。落款是秀寧兩個娟秀的楷書。

    繼續展開,就是正文了。開篇寫的第一件事就是沐兒所講的那個故事,不過要比沐兒講的詳細的多。不但記錄了雲霧突降的具體日期時辰,還有那位道士的法號,修行的道觀。還寫了詢問丈夫進山所見所聞的對話,以及自身的猜測。最後道士的一無所獲失望而歸,雲山的定名。但到這裏故事還沒有結束!

    下一頁,記載了那位道士離開後,自己陪丈夫進山時的……收獲。

    因為,沒有句讀斷文,所以看起來很吃力。洛雲撅著眉頭看完一個卷軸,終於歎了口氣將其合上。看得出來這是母親在那天後開始寫的‘日記’。洛雲一開始的迷惑也終於解開了,梅姨那句‘小姐把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的答案。他終於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了,雖然有些離奇,但連黃泉路,牛頭馬麵都見過了。再為這些小事情憂心煩惱就不值當了,反正就算是身世再如何曲折離奇,現在的他活生生的存在這裏,這比什麽都更現實。

    把幾個手卷重新放進書套,小心的放進箱子裏。以後有空可以拿來看一看,多了解一下父母以前的生活故事。不過今天就算了,再看晚上就睡不著覺了,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第二天吃完早飯,武叔就帶著沐兒牽著牛抬著新做的曲轅犁下山去地裏檢驗效果去了。洛雲則直接鑽進沐兒的房間,將前一段時間沐兒削製的各種木製品搬了出來。亂七八糟一大堆,但真正能用的著地好像也就幾個木輪,還不是特別圓。想用做滑輪的話,還沒有凹槽。皺著眉頭拿著小刀比劃了半天,還是決定讓沐兒辛苦下,晚上回來再找他加工。又選了幾跟比較粗實的圓柱,估計可以用作軸承。回想了一下天地周圍的環境,洛雲覺得還是需要再去實地觀察一下。

    找到正在織布的梅姨打了聲招呼,撒嬌保證的就在村子裏轉轉,絕對不進後山林子裏。好不容易得到許可,臨出門洛雲想了想又跑到夥房拿了根碳條,找了塊書本大小的薄木板。筆墨紙硯實在是不方便隨身攜帶,簡單的記錄用這碳條就行了,就怕讓別人看到了覺得奇怪。

    出門直奔水田而去,到了地頭。洛雲上上下下的轉了好幾圈,最後覺得想靠現有的這些工具,沒有更多人手幫助的情況下把這堆石頭全清理掉,再把泉水水道改回來是完全不可能實現的。但洛雲並沒有喪氣,原有的田是救不了了,但這堆亂石的上方,泥石流衝擊而成了一個差不多兩個籃球場大的緩坡。這裏石頭比較少,而且泥土堆積較厚。

    洛雲設想如果將多餘的石頭移開,再直接把邊緣處用石頭壘高形成圍堤,再通過滑輪和小牛的力量從下方的田土裏掘土上來把這塊地墊厚,應該就能形成一個基本的梯田。這樣的操作,比單純的搬開那些不知道多少噸重的石頭容易多了。

    確定了工作方向,洛雲開始尋找四周是否有可以借力的樹木和岩石。觀察完地形後洛雲就隨手找了塊石頭坐了,拿著碳條在小木板上畫出大體的工具運作圖,確定基本可行後,又在旁邊寫上了需要的工具。比如說:滑輪四個,組裝的固定木架要兩個。還有大概要二十米長的粗麻繩,包括小牛一頭,活動轉盤(沐兒能做出來就用,做不出來不強求)等等這些東西。這些亂七八糟的零部件越想越是清晰,似乎他見一個老頭擺弄過。不過印象裏那老頭擺弄的東西太複雜了,還用做出來的東西去跟人打架去了。

    畫完了,洛雲小心的兩手拿著木板。倒不是說多珍貴,而是這碳一不小心就能蹭下來,雖說蹭掉了可以再畫,但弄髒了衣服就不好了。洛雲又掃視一遍這塊地,歎了口氣:“努力吧,洛雲。以後還能不能吃上白米飯就看它的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老等別人養活可不行啊。”

    感慨完,洛雲拿著木板踏著輕快的步子回家去了。

    下午日頭剛剛偏西,武叔和沐兒就趕著牛回來了。洛雲正在跟小牛‘交流感情’,看著武叔和沐兒一臉歡喜的進了家門。卻不見那架曲轅犁,剛想發問。就被武叔一巴掌拍在肩上,身子一震,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武叔一陣豪邁的笑聲。

    “哈哈,我就知道少爺了不起,不愧是老爺夫人帶出來的。隨便一動腦袋,這做出來的東西就能讓那些家夥看傻了眼。”

    “爹,你還說別人呢。當出我和雲哥都做給您看了,你還不是一副懷疑的樣子。”沐兒把牛牽進牛棚,雖然也是滿臉喜氣,但對老爹的洋洋得意進行打擊。

    “臭小子!幾天不揍你了,皮癢了是不是?那在院子裏耕地和在田上耕地能一樣嗎?再說我當時就說了這犁肯定能用。”武叔衝著還想還嘴的沐兒伸了伸巴掌表示你小子再敢多嘴就打過去的威脅,沐兒一扭頭轉身去拿草料喂牛。

    洛雲倒是聽明白了,估計那曲轅犁挺好使的,所以武叔挺高興。明智的沒有接這個話題,洛雲催促著武叔趕緊回屋去洗洗塵土,休息休息。看著武叔過了堂屋,這才一把拉過沐兒詢問,最主要的是兩人這麽高興的回來了,那犁放哪去了?

    “雲哥你放心,我們還能把家夥式忘了不成。那犁確實好使,犁地又快又深。爹爹和我今天把咱家閑著的那五畝地犁了一遍,爹準備一半種菽,一半種麻。最近雨水足,咱家地裏的麥子長勢不錯,爹說能有個好收成。”沐兒搖頭晃腦的一項一項介紹著地裏的情況,就是不說那曲轅犁怎麽了。

    洛雲看到沐兒眼中閃過的那絲狡黠,心中不由一樂,誰說山民樸實,農民的孩子早當家。都是十幾歲的少年,哪個心性不貪玩。沒有揭穿,洛雲配合的表現出急切的樣子,兩手虛掐著沐兒的脖子使勁的搖晃。而沐兒也配合的翻起白眼,吐著舌頭。然後兩個少年人抱在一起靠著牛棚哈哈大笑起來。

    洛雲覺得很開心,他不知道以前的他和沐兒之間是一種什麽關係。但醒來以後的他,覺得沐兒雖然十分關心他,但更像是一種仆人對主人的關心。不止是沐兒,最初的武叔也是,隻有梅姨讓他覺得是親人的關愛。這讓洛雲覺得不是很自在,經過這段時間洛雲很多言行舉止的表現,才讓武叔和沐兒在原有的敬愛之上,更接近於家人的關愛。

    像剛才武叔進門時拍洛雲肩膀的那幾巴掌,在洛雲剛醒來時,就是碰一下也不會的。這種改變讓洛雲覺得很開心,家人就是家人。或者將來富裕了,他不介意在外人麵前表現一些像是富家少爺的盛氣淩人,但對自己親人,這純屬多餘。

    笑鬧了一陣,沐兒順了順氣開口說道:“雲哥你放心,那曲轅犁被族長借去了。讓村裏的木匠張師傅帶回去看看,能不能把大家的犁都改一改。”

    洛雲聽了點了點頭,不得不說他這個二叔還真是很有眼光。反正肥水沒流外人田,洛雲的目標是讓全村都發家致富。做曲轅犁就沒準備藏著自己用,現在二叔主動要去仿製,還省去了他自己推薦的麻煩。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洛雲拉著沐兒跑回沐兒的房間,拿出小木板,比劃著告訴了沐兒自己的計劃。

    沐兒看著那木板上黑色的線條有些傻眼。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上次是曲轅犁的圖紙,這次這個是什麽東西?滑輪?省力?雲哥這腦袋怎麽一天比一天不靠譜了,這都想的什麽呀?

    “雲……雲哥,這玩意……真像你說的,隻要幾個輪子穿上繩子,就能讓小牛拉動那麽沉的石頭?”

    洛雲很是自信的一點頭,話鋒卻是一轉:“沒具體實驗過,我也沒法確定。這不是讓你趕緊做出來嗎,做出來後,這兩天我就去試試。”

    沐兒皺著眉看了半天,又看洛雲在木輪子上比劃著怎麽做成滑輪。想了想覺得雖然比較麻煩,但在一寸寬的木輪上鑿出條凹槽來還是可以的。

    說幹就幹,沐兒拿起自己的小刀坐在矮凳上,將木輪豎起來兩腿夾著,就開始鑿凹槽。洛雲看了一會,覺得沐兒的手藝真該去當木匠。當然這話不能說出來。士農工商,工匠的地位還要比農民低一等。隨便說說沒什麽,聽到心裏去就不好了。沐兒鑿了一會,停了下來抬起頭問洛雲:“雲哥,這個槽大概要多寬?”

    洛雲想了想,跑到庫房裏找出下午找到的一捆麻繩,截了一小段回來。“就比著這個麻繩的粗細,槽不用太深,能咬住這繩子就行。”

    沐兒接過麻繩在木輪上比劃一下,又用小刀在木輪上劃了幾個標記,然後繼續鑿起來。洛雲也不說話,就安靜的坐在一邊看著,不時盯著自己畫的那張木板,思索還有哪些需要改進和注意的地方。兩個人就這麽一個幹著,一個看著,直到梅姨喊吃飯卻沒人答應找了過來,把兩個人又訓了一頓。

    吃完晚飯,太陽就已經落到大山西邊去了。山裏的夜空很美,星河懸掛,群星閃耀,夜空十分絢爛而不是單純的墨黑色。洛雲不喜歡在昏暗的油燈下看書。所以天一黑就喜歡在院子裏走走,觀星望月,看的津津有味。沐兒倒是堅持繼續工作,點了個油燈躲在屋裏‘吭吭’的鑿木輪子。

    洛雲陪著梅姨說著閑話,和武叔聊聊農事。大概戍時一過,就招呼大家睡覺了。洛雲還特意跑到沐兒那裏,叮囑他早點睡,這活不急在一晚上幹。沒想到沐兒告訴他已經完工了一個,他正在弄的一個也馬上完成了。洛雲欣喜的拿著完工的那個帶凹槽的木輪比劃了半天,雖然不是標準的圓形,凹槽也不是那麽光滑,但條件在這裏不能要求太高,能用就行。看著沐兒弄完了第二個,洛雲才和沐兒道了晚安回屋睡覺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