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悟空惱怒推果樹 虎落平陽被犬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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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悟空惱怒推果樹虎落平陽被犬欺

    道蒼茫,情倉惶,窮在鬧市無人幫。

    人言誑,世情荒,唯有笑貧,何見笑娼,傷傷傷。

    德亦喪,法亦罔,小人得意名利場。

    麵貌莊,心底戕,福可同享,難怎同當,涼涼涼。

    上回說到成道在方寸山苦熬數百個年頭,終於成為老祖入室弟子,傳下三十六般天罡變化,並賜下光華刃、朱衣鶴氅,要成道收伏孫悟空。卻不想那猴子被老君八卦爐鍛煉,躲在巽宮風位,得以逃生,還被燒成了火眼金睛,待四十九日滿,蹬到八卦爐,大鬧天宮。玉帝無計,隻得搬請如來佛祖前來除妖。老祖見此,誑言成道須要閉關修煉,竟然將成道幽禁起來。

    再說那獬豸應天遵了成道之命,在靈台方寸山下等候,過了數百年仍不見成道下得山來。不過應天有眼明之能,望見這靈台山殺氣彌漫,自是知道成道在此。隻是那山上瑞氣藹藹、靈氣逼人,壓住殺氣,使之不能施為。而那山門之中,不時出入大德仙尊之輩,因此也不敢貿然進山尋那成道。因是應允了成道九百載服侍,因此不能離去,便在這山下修為。又過百年,隻見山上的殺氣陡然而收,隨著一道金光直奔西南而去,應天還道是成道出師,連忙追趕過去。隻是那獬豸日行數萬裏,哪裏追的上去?不久便不知成道所蹤。應天無奈,隻得四下尋找。隻不過成道被困之地,乃是混沌未開時天地的靈根,非是別處,便是如今那萬壽山五莊觀的人參果樹。成道雖是盤古精氣所化,但在這先天靈根之中,殺氣亦不能溢出,因此應天瞧之不見。

    那老祖為防萬一,在靈根地上祭起了法案,施了指地成鋼之法,那片土地立即變得堅如鋼鐵,縱是大羅金仙困在當中,也難逃脫。老祖深恐成道將來連累己身,囚禁成道之後,便遣散眾徒,隻傳下一克製之法,便遁入他方坐化成樹。不過人算哪如天算,那數百年前與成道同時出世的孫悟空,大鬧天宮之後,被老君投在八卦爐中鍛煉,不想過了七七四十九日,竟然不死,還煉成了火眼金睛,打到了通明殿裏。卻不想玉帝請來了如來佛祖,將孫悟空羈押在五行山下,一壓便是五百餘年。幸得觀音點化,命取經唐僧於路途之中將悟空救下,秉教伽持、入了佛門,再修正果。師徒一行西天取經,路過五莊觀,一時貪心偷走了人參果,惹來五莊觀道童一陣羞臊辱罵。悟空怒極,用金箍棒打斷了果樹筋脈,用力一推,那果樹轟然倒塌。想那人參果樹,乃天地之靈根,先天之物,怎會畏一小小定海針?隻不過是因為成道在靈根之內的數百年,靈氣俱被他吸收了大半,因此根枯枝薄,不禁金木相克之道罷了。成道困在當中,忽然聽得一聲巨響,好似天崩地裂,眼前流光一片、天光大亮,不敢耽擱,急急一個縱身,跳出升天,不敢在此久待,連忙駕雲疾走。那悟空隻顧著在枝上尋果子,哪有心思看得旁處。

    那猴子闖下大禍,鎮元大仙怎怎肯善罷甘休?逼得孫悟空四海三山前去求人醫治。玉帝問道:“太上,聽聞那潑猴打斷了鎮元子的人參果樹?”老君言道:“本座已知,那猴子途徑鎮元大仙道場,一時貪心,偷了人參果,被五莊觀童子責罵,那猴子不堪羞臊,怒起推翻了人參果樹,現已有觀音大士前去救治。”玉帝言道:“哪是什麽一時貪心,分明就是獸性難改。”老君言道:“玉帝所言甚是。那猴子不從教化,屢次闖下禍端,若不是玉皇聖明,恐還在五行山下羈押。”玉帝聽此,不再言語。其實天界眾神都心知肚明,想那孫悟空大鬧天宮,讓玉帝和眾神顏麵盡失,人人都想得而誅之,隻不過如來佛祖袒護,天庭投鼠忌器罷了。

    天上一班仙眾,心各有異,石猴大鬧天宮之後,玉帝震怒,傳令李天王下界擒拿,不想玉帝一時惱怒,竟脫口十萬天兵,怎奈君無戲言,不好更改。這李靖正好借此耀武揚威,樂得此行。心想仗著哪吒即可手到擒來。不想出師不利,被石猴打得落花流水,哪裏還敢戀戰,慌忙撤回,而德高法強之輩,不願施以援手,因此令悟空屢屢得手而已。玉帝也知此戰大損天宮顏麵,因此天庭再無人提十萬天兵擒妖之事。隻因那猴子不知天高地厚,偷了老君仙丹,老君一怒之下,才用金剛圈將其打翻,縛到天庭上來。但老君深諳天庭理矩,小試牛刀之後不僅不取他性命,反而鑄成他的火眼金睛。否則老君的八卦爐,不要說什麽石猴,就是菩提老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佛祖見時機成熟,方才出手,壓了石猴五百年,也算是給了天庭一個台階。想那石猴,棄官返界、攪鬧盛會,哪一個不是重罰之罪?辱罵玉帝、大鬧天宮,哪一個有可恕之由?何以隻羈押五百年便草草了事,這其中完全是佛祖的袒護而已。玉帝與如來素來不睦,加上這猴子緣故,二人猜忌更重,隻不過都有所顧忌,不好發作而已。也是因此,孫悟空被封為鬥戰勝佛之後,天下無論佛廟道觀,都少有供奉孫悟空的。而佛教東傳之後,中原之地便廣建道觀,以傳道法,至宋朝尤甚,均為天庭授意,遏製西方佛教罷了。佛祖見狀豈能罷休,使眾弟子諭示金、遼、西夏等信眾對宋征伐。雖然天庭護佑大宋,百姓富足、火器先進,但始終不及外族兵強馬壯,終被吞沒。這也是天庭與西教暗戰結果。雙方表麵恭恭敬敬,背後卻使出渾身解數明爭暗鬥,此乃後話。

    話說那成道脫離了禁錮,一時不知所往,想返回靈台山,老祖必然再與禁錮,又想去往希夷島,又怕連累老福君。天地之大,竟然無處藏身。失魂落魄之際,竟然來至在薊州。成道自思:恐也是天意,自當出生,還未見過出生之地,自己身世,也是福君告知,如今正好前往薊州探望,倘若見了那李淳,也好報恩。於是降落雲頭,詢問路人耳呈莊所在。路人均不知曉,隻因數百年前天兵下界擒拿精氣未果,此處便立一二郎神廟鎮守,那耳呈莊便指廟為名,改喚作二郎廟了。那李淳一家早不在人世,甄氏生產之日便被劃去壽數,李淳之母又驚又怕,連帶久病纏身,不過數日便也一命嗚呼。李淳眼見淒慘,將家資贈與鄉裏,權作裝殮之費,也自毀而去。那李家無後,墳塋無人照拂,早已變成一片荒土,無處查詢。成道見不能尋見,便擇了一處山高林密之地,建起一處草廬,刻下李淳夫婦二人牌位,立於草廬之中,再頌祭文道:

    哀維:

    世風不正,天地哀鳴!舉日月雙瞳,難照陰晦之地;列星鬥燈燭,焉映隅陬之方。呼呼悲風怒嘯,難平不平之事;厲厲驚雷狂錚,豈戮可戮之人?仁義賢德之傳承,自天地混沌之開;貪淫暴戾之漫演,起文王八卦之後。萬裏江山、三十天外,何處非是如此、哪裏嚐存道義?

    落魄之餘自鳳鳴,見機而出,卻不被三界所容,倉倉惶遁走、戚戚然奔命;公等一家乃良人,淡泊功名,隻因受成道連累,悲悲慘遜世、淒淒冷歸天。倘若餘不曾進犯,公之闔家宜應和泰,不必赴此無妄之災。

    餘連累公家慘死,是為不仁之罪也;導致幼子夭亡,是為不義之罪也;闔家驚嚇,餘之不禮;無計相救,餘之不智;遠遊未方,餘之不信;殺氣盈溢,餘之不溫;貪圖苟且,餘之不良;不酬天地,於之不恭;不敢伸張,餘之不恥;苟且存活,餘之不勇。此十罪見罪於公家,實為失德喪善之為。

    餘本懦弱,不敢正天之過,雖有薄技,隻恐再陷囹圄。與公家之罪,竹書無窮、波流難盡,今立誓樹約,為公家守墓十年,以贖前罪。願公等在天之靈,明目安息,黃泉有知,勿要亂心。

    伏惟尚饗。

    成道自思對李家犯有十罪,遂為李家守墓十年,以報生身之恩。如此亦為報恩,亦為避難。隻不過樹欲靜而風不止,那成道在此豎起草廬不久,便有山神、樹仙前來問詢,見成道身上祥瑞之氣,已知是仙人在此隱居,笑道:“有上仙到此,卻是令小山蓬蓽生輝。”成道不想有人前來,更不想乃是神仙,幸虧被禁錮這數百年,靈根的靈氣壓製了殺氣,否則必然被他人看出。成道連忙答禮道:“二位上仙過譽了,在二位仙rén miàn前,在下不敢稱仙!”山神見成道如此謙卑,身畔並無奴仆伺候,心想此人不過是平凡修道之人,因此言道:“上仙不必過謙,我雖是上天赦封的山神小吏,卻也是道行淺薄,正想與得道之人親近,也好聆聽教誨。”成道言道:“原來是山神大人到此,在下有失遠迎,萬訖恕罪。”那山神和顏悅色,應邀而作,成道親自烹茶。隻聽那樹仙道:“還不知上仙高姓大名?曾在哪裏得道?”成道笑道:“在下俗姓李,雙名成道,尚未得道,隻是清修而已。”樹仙臉色大變,道:“李成道,你初來乍到,可知此處的規矩?”成道一驚,佯裝鎮定道:“在下初來貴寶地,實不知有何規矩,還請上仙示下。”那樹仙道:“此處山林,皆是山神所轄,有大小百十個仙人於此山修煉,每月初一、十五俱要供奉三牲供品到山神廟,倘若有違,便要驅趕出山。”成道言道:“上仙等既是天庭委派,必然有所俸祿,為何還要散仙供奉?”那樹仙道:“這便是規矩,倘若不依,速速滾出。”成道心下大怒,但自思此時萬不可挑起衝突,因此笑道:“上仙,在下剛剛到此,還不曾備得什麽供奉,可否容納在下籌備?”那山神笑道:“這個自然,仙人初至,萬事豈能皆備?我等不過是前來迎謁而已。不過仙人千萬切記了,下月起,便要如數供奉,否則這山上百十個虎豹仙人,俱是凶神惡煞,他等對你鬧將起來,本官也不好約束。”成道連忙陪笑道:“多謝大人提醒。”待送走了二人,成道憤恨不已,想這天庭之官,也不過與世人無異,使盡奸猾之能。但此時若與他等紛爭,必然會泄露行蹤,到時不好收拾,也隻得順了他們的意,隨時供奉而已。

    想這清修之人,哪裏來的錢鈔去買那三牲?成道不知如何才好,無奈之際,隻得占下一課,看看吉凶如何。待金錢舉起,忽然茅塞頓開:想那世人,無不趨利避害,必然對五行命理之士趨之若鶩,倘若就此開一命館,那山神索要之禮且不就手到擒來?主意打定,走出茅廬,化作一個道人,身穿八卦衫,腳踏青雲靴,寬袍大袖,手持麈尾,拄著陰陽幡旗,徑往山下而來。

    行至半山腰,但聽得歌聲響起,原來是不遠處一個樵子唱出,隻聽那詞唱道:

    寒身殃子嗣,出生淚漣漣。

    原解佳時弄玉,可憾不得圓。

    刹時雲端跌穀,方得醒心悟性,不可信鬼仙。

    進退皆由我,何與時運幹。

    寒門生,崎路長,三十年。

    世情冷暖,不計人情隻看錢。

    無為空有心誌,怨恨何嚐少添,嚴慈老向前。

    他日登雲路,必定正塵寰。

    成道聽得歌中怨氣甚大,乃停住腳步,高宣道:“無上太乙救苦天尊!施主,請移尊步,貧道有話要說!”那樵子一看,原來是個道人,停下手中活計,也不動身,問道:“道長有何見教?”成道言道:“方才聞見施主所唱的詞甚是壓抑,想必是遇到不平之事,不如令貧道為施主排上一盤如何?”

    那樵子道:“道長不必了,在下實在沒有香油錢。”成道笑道:“施主,貧道別無所求,倘若是準了,隻要三生供品一副,倘若不準,分文不取。”那樵子將信將疑,道:“準與不準,有何憑證?”成道言道:“但憑施主說來。”那樵子放下刀斧,走上前來,拜了一拜,道出了自己出生的年月日時。成道掐指算來,言道:“施主怨氣深重,貧道可與你除怨。”那樵子道:“道長可試說我怨從何來?”成道笑道:“施主之怨望,俱因仙神良知泯滅,不分良莠,善人不能壽,奸人不得夭,惑亂人心,因而正氣失衡。世人篤信神仙,然神仙隻視供品多寡而為。施主上無祖宗基業,下無薄田半畝,出無車馬之駕,入無寬餘之宅,陋衣且為取暖,淡飯聊以充饑。是也不是?”

    那樵子道:“道長,如是這般,在下也可為人推命。道長若是想誆得豐某道一個‘準’字,還是要有些手段才行。”成道笑道:“施主心沉。雖有善行,卻不曾稱善,笑談隻比俗人多悲;雖具孝道,卻不敢言孝,蓋因心誌難舒。如學十載,雖未苦讀,卻也寒窗,不期改天換地之日,但求光宗耀祖之時。然施主頭腦不智,不足成就鴻商巨賈;思路不捷,不能遙望學聖文豪;心胸不寬,不堪授受公侯之列;身外無財,不得躋身捉刀小吏。唯仰視鮮翎,騰然紙上,寒室之內,以了才情。施主虔誠之至,隻換來誆語騙言,因此頓悟,隻敬天地,不信鬼神。”

    那樵子大驚失色,言道:“密室之事,道長緣何得知?”成道言道:“施主隻說準與不準?”那樵子道:“道長,此事雖然說對,但方才在下所唱的此中,亦有dá àn。在下曾扶乩拜神,被誆騙下來,因此心生怨艾,道長說出,也是不足為奇。”成道複道:“三界神祇,多犯有殺戒,因此導致世上紛爭。那神仙乃是人心信仰,人心善則神仙善,人心惡則神仙不善。三界中確有神仙不思公正,眾生卻不可以管窺天、以偏概全。”那樵子笑答:“老道也不必自圓其說,想這天下萬萬之眾,便沒有個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為何命運卻不相同?”成道言道:“眾生於天地之中,有五行八字近同而富貴貧賤不同,隻因陰陽二氣交感之時,以稟其清者為智、為賢,稟其濁者為愚、為不肖。愚而不肖者,不能自奮,日益昏蔽,則貧賤與夭有不能克。富貴兩全者,原稟清輕之氣,生逢得令之時,其運與限甚吉甚祥,縱有少晦,不係駁雜,其貧賤兼自有者,原稟重濁之氣,生逢失令之時,刑衝駁雜,雖無禍患侵擾,未免蹇滯不前。天地之人,萬有不齊,此亦四時五行、偏正、得失、相背、淺深之氣之所至也。命稟中和,性加積善,豈但一身享福已哉,而子子孫孫榮昌利達,理亦然也。命值偏枯,性加積惡,非為自身值禍已也,而子孫落落人下,得非報與?雖係於命,亦在人之積與不積耳。”樵子亦覺有理,乃再拜言道:“小可乃是此處一寒士,姓豐名傳恩,胸有大誌、篤信貴教。但遇宮觀,必然肅然起敬,即便無鈔進香,亦會頂禮而拜。然恐眾神因無孝敬,竟然視若不見。某雖然家貧,若路遇乞討者,必然施舍,一心匡扶世道,卻是屢試不第。期間多受肖小譏笑欺淩,某生性懦弱,不敢逞強報複。曾一次路過趙元帥廟,因囊中羞澀,買不得香果供禮,又恐人笑,便在廟外虔心拜望。卻有二富人捧著赤檀棒香,向豐生借取火石。豐某唯恐他人譏笑貧寒不舍得進香,謊稱無有火石,因此才未買供香朝拜。不想此後數年,貧窮更甚,苦不堪言。某略知筆墨,家父與當地縣尉曾一同苦力,便央求進得縣衙,做個小吏。隻因再無餘財,因此再難有進身之機,更無吏籍。待到而立之年,拙荊方才有孕。嚴慈甚喜,宅中請神扶乩,請來純陽妙道天尊呂岩、護法天神壯繆侯關羽下界到壇。家人虔誠叩拜,詢問添丁進口之事,二神俱言是弄璋之喜,推算時日正是好日吉時,家人因此大喜。不想出生之時,並非推算之日,又生的乃是女嬰,因此晚生心墜穀底、神落深潭,如今,已不信神鬼之論。”

    成道掐指算來,言道:“你命中雖有正財,卻是落空,雖有衝空則起,但更有劫財在前,因此你不能聚重財。你年上正印當時得令,卻相距較遠,難有幫扶。你日下有食神相助,因此你可得良婦相伴,卻因犯下陰差陽錯之煞,不得外家之力。本來食神亦可生財,卻因你時上有梟印奪食,因此食神力道微弱。你命中有煞無官,經雲:時上偏官一位貴。雖有貴相,又因食神妨礙,要嚐百般挫折。再者,你命裏犯下寅巳申三刑、六害。六害之徒,命有七傷之事。三刑、六害皆因寅字而起,而寅膽發脈並兩手,因此你恐有斷腕之災。你命中酉癸相並,此災恐是因酒而來。雖不致命,卻也有礙名聲。你命中寅巳申相刑生旺,主你持重少語,寡欲無情,多招失意忘恩之擾,亦有慘虐好殺、好立功業之欲。幸你命有貴相,日後倘若進正官大運,方可保你榮華。但凡事需自奮,可遇不可求。貧道送你四句箴言——三刑之位帶三奇,天乙兼得在日時,刑若等分幹遇德,官居jí pǐn定無虧。”

    那豐生聽得真切,叩頭謝恩,問道:“為何那日扶乩之時,那二神為何誆騙於我?”成道笑道:“凡人自有圓說,有人主曾宣問諸大臣:‘聯見天下萬姓,每三四日長明設齋求福,如何卻有禍生當時?’眾官不能解,唯智者奏:‘萬姓設齋之日,值遇凶神,故為咎者。皆是不按經內值吉神可用之日,所以致此。’日後,你多行善事,必定有所見報。”豐生言道:“弟子謹遵法旨。”成道言道:“日後亦要篤信我教,不可枉匿。”豐生稱是,成道問道:“如今說來,準與不準?”豐生言道:“道長所言甚是,在下願供上三牲之禮。此間近午,道長若不嫌棄,可到在下寒舍,聆聽先生教誨,也好置備三牲之禮。”成道笑道:“這三牲之禮,貧道並非是為自己謀劃。你於下月初一日,將三牲供奉到山上的山神廟即可。”那豐生一驚,道:“先生莫非便是山神?”成道連忙擺手言道:“貧道哪有那等福分,隻是在這山中修為,應了山神之約,給予孝敬而已。”那豐生聽出弦外之音,道:“看來這神仙也如是人一般。道長也是委屈之人。”同病相憐,因此硬邀成道到家中用膳。

    不就來到豐家,果然是貧寒之象。但見:

    雖非甕牖繩樞,卻也泥磚瓦屋,粗茶淡飯充饑飽,身上亦有丁補。

    堪過累塊積蘇,仍也瓢簞巷陋,思想窮變謀生路,怎奈東風難駐。

    見柴屋雖然簡陋,卻也暗飄書香。正屋堂內,高掛兩幅書畫,分別是豐傳恩為賀父母之壽所繪,盡取富貴吉祥、鬆鶴延年之意。西屋乃是豐生夫妻所居,牆上亦有書畫詩文,但見仿作一首詞道:

    風駐流雲,祥光瑞彩,寒宅偏得麒麟。

    歡聲笑語,共賀得千金。

    同禱佳兒康健,韜文略,戎馬功勳。

    低頭望,懷中笑靨,煩愁蕩無存。

    親吻,不釋手,回首衣食,方感薄薪。

    一寸夜啼,一寸揪心。

    何時功業就,安享天倫。

    嚴慈衣帶不解,伺兩輩,未展弓身。

    待養兒,操勞日裏,方知父母恩。

    成道看過,討了一碗清茶,言道:“施主不可忘了三牲之奉。”豐生拜道:“絕不敢忘。”再抬頭看時,成道早已不見。

    成道早化作一陣清風,行至別處,但見集市上人頭攢動,成道信步走來,搖動文王鼓,唱道:“因果造化重,世人嚐不知。時機若可待,我便選生時。”見遠處行來一浪蕩公子,還未等成道開口,那公子便道:“算命的,來給我算上一卦,倘若是準了,送你十兩課銀,倘若是不準,不但要給我十兩銀子,還要將你打出此地。”正是: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