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為行道義輕名望 老君悲憫武成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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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回為行道義輕名望老君悲憫武成王

    我為千裏馬,願馳萬裏程,

    可歎伯樂去,行磨縛韁繩。

    上回說到成道赦封城隍之後,感歎世上人心思變,欲建起三重大殿,供奉三界宗祖之輩,卻遭至九卿諫止。想那城隍之職,不過小小末品,又是儒家舊部,因此也就無人勸阻,但如今欲立三重大殿,且將玉皇大帝之位放置在左,與西方佛祖並肩,因此九卿力諫。成道早聽得厭煩,力排眾議,堅持己見。罷朝之後,有太常丞建太歲等人覲見成道。建太歲言道:“隻是不知帝君設立這三重大殿,意欲何為?”成道言道:“天地廣大,源遠流長。唯我中土之人,自恃上古嫡派、文明發達,而不思進取。飽暖而思**,窮困以致劫奪,又有毫無信仰之人,又有駁雜信仰之輩,不一而足。孤今欲建三重大殿,乃是揚我道家之威,推崇三教並立,令世人專於信仰,行道德、仁義、慈悲、法紀之事。”除青龍道:“帝君,三教並立,自古有之,隻是曆來被天庭所忌憚,帝君如此大張旗鼓,恐令天庭不悅。”成道言道:“孤設立之意,雖是推崇三教並立,首要卻是揚我道法,如今建起大殿,雖是三教,卻是有道、儒、釋、法四家。老君上古時候,曾出函穀關,化胡為佛,而那孔聖亦是老君子弟,而法家韓非子,乃是集老君箴言之大成者,亦是弟子輩分。天庭乃是我道家天庭,眾神乃是道家之官,天庭即便不悅,也須尊崇道法。況且孤與卿等以致如此地步,喜複何喜?憂複何憂?”收貴人道:“帝君,三重殿供奉皆是仙家宗祖人物,而將至聖先師放在第一殿,恐令儒家不滿。”成道言道:“卿之所言,甚是有理,那先師雖是大聖,卻如今在天庭官位低微,倘若在高位之上,恐他神難平。孤仰慕先師,當令人間廣與祭祀,並傳其德。想那先師仁義,定能知孤苦衷,不予計較。”

    成白虎道:“帝君,臣聽聞帝君恩師乃是菩提老祖,卻不知這三重大殿為何未設老祖之宮?”眾人聽了心驚不已,心中埋怨成白虎多口多舌,在成道欲設立大殿起,眾人便紛紛猜測,這菩提老祖即便做不得第三重主殿,也必能做得第二重主殿,卻不想到頭來成道根本未設老祖之位。眾人甚是不解,隻是不敢開口詢問。成道看出眾人心下所想,言道:“孤知卿等所思之事。菩提老祖傳授孤無上技藝,孤時刻銘記於心。隻是三點,孤斷不能為老祖立位:其一,老祖所傳弟子中,先後有師兄齊天大聖與孤打上天宮,令天庭蒙羞,孤如今雖被赦封,亦是不能更改過往。不設老祖之位,乃是所慮天庭怨恨減少,不致老祖萬古汙聲;其二,老祖淡泊名利,不喜奢華喧鬧,不得請命赦造宮殿祭祀,恐有違老祖清修之意;其三,孤所設三重大殿,乃是為天下百姓計,欲有所求,前來瞻拜,老祖已化身成樹,凡人必念祭祀無益,反輕了老祖名望。因此孤不敢立位也。想這三界之內,與孤恩者,不過福君張果,與孤恨者,不過天庭玉帝,三重殿內不立福君之位,乃是孤尊聖而至公、舉賢不避仇也。”眾人默然。

    滿喪門道:“帝君,倘若建起三重大殿,莫非需眾神親來道場不成?”成道言道:“倘若本尊前來,必然是萬幸之至,即便不能親來,遣下座下弟子門人守在此處,也可圓滿凡人之願。”危朱雀道:“帝君,微臣有一言,但不知當講否?”成道令講。

    危朱雀道:“帝君,這眾神之中,各個有隙,帝君供奉本意雖是為眾神揚名,但最終將可令眾神奚落,皆不肯至,到時帝君恐難以收場。方才廷議之上,眾臣隻道天庭與西教、仙師與太公之隙,卻不知玉帝與三清爭權、與太公之隙不能化解,而那鎮元大仙與太公亦是不睦,而老君與佛祖勢同水火,帝君如今將眾神之殿匯在一處,猶如硫磺石炭同在、**並存,勢必引火燒身,令帝君進退為難、左右是非。”眾人目色危朱雀,俱為之懸心。

    成道言道:“愛卿所言句句針砭、絲絲入扣。孤之本意,乃是為了道家及萬眾蒼生,除了天地、三清,孤祀與不祀,又何懼哉?即便眾神皆不肯遣下門人弟子,孤亦是尊禮在先,不至失了禮數。眾卿所言,甚為有理,亦是為孤名聲計。隻是孤意已決,視自家名聲無過道家威望之重。此事切勿再議。”

    其實玉帝與薑太公的恩怨由來已久,三界悉知,隻是不敢妄言。那太公原是昆侖山學道之人,受三清道祖法旨,下界封神,隻可惜將神位封滿,自己卻落得無所存身。道祖亦是無奈,隻得將打神鞭等一幹寶物相贈,並賜“代位”之權,但凡太公到處,諸神退位。不過即便如此,太公也隻得在地仙中揚眉吐氣,那天庭之上自來法規森嚴,更有道祖仙宗在列,如何能夠彰顯榮耀?不過玉帝主政之後,時刻忌憚薑太公威望,因此時常掣肘。那些後進的仙神見了,也都紛紛效仿,以圖玉帝青睞,因此太公在地仍不快活。

    凡間新莽之時,官吏趁機橫征暴斂,民不聊生。然百姓兒女欲婚,必蓋新屋,乃為人生大事,上梁之日必祭拜太公。百姓時常詢問,何日可重見天日?民間舉事是否可成?太公望王莽氣數未盡,尚有數年人王可做,因此答曰:“有人竊居大寶,實非正道。然天數如此,眾黎民可靜待勢變,不平之處,怨而咒之、起而討之,隨真主伐亂臣,必獲全勝。”那高明高覺隨時監視太公,見如此言論,大喜不已,急忙忙奔入淩霄殿,奏報玉皇。

    玉帝見二人進入,問道:“二卿可有事相奏?”

    那二人跪倒,口稱知罪,言道:“薑子牙在下界妖言惑眾、欺君忤逆,竟然……”

    玉帝見二人言語唐突,問道:“薑子牙狂的甚言?”

    高覺道:“陛下,請恕臣不敬知罪,否則臣不敢言。”

    玉皇恕其無罪,言道:“二卿忠正之心,朕盡知悉,但講無妨。”

    那高覺再拜,方言:“謝陛下恕臣之罪!那薑子牙在下界屢次對眾人言說‘友仁竊居大寶’,還令百姓‘怨而咒之、起而討之’,臣實在忍無可忍,方敢冒不敬之罪進諫。”原來這玉皇大帝姓張名友仁,不知太公是一時失言還是有意所指,竟未避玉皇諱,犯下不敬之罪。

    玉帝大怒,命人召來熒惑星,令其傳旨人間,梁上君子為偷盜之賊,人人可得而誅之。又雲“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家賊便是指梁上真君。原來,太公在封神之後,因漏封自己,抑鬱不已。太上老君憫其辛勞,不僅賜下人間富貴,還賜了打神鞭、杏黃旗,令其所到之處,諸神退位,平日可總攬百姓全家之事,是為一家之主,那灶王、井神、床神等,俱屬太公轄製。事到如今,玉帝震怒,乃擢升灶王為一家之主,百姓家中之事,具有灶王上奏天庭,奪了太公之權。

    天庭之上,千裏眼、順風耳因未被封神而怨恨太公,見玉皇早對太公不滿,因此天上千裏眼、順風耳常留意太公去向,添油加醋密奏玉帝,隻言說薑太公居心不軌。那地上更有山神、土地處處為難,令山石阻住香客、令禾苗難結果實。太公無奈,隻得遊走人間。但天下讀書人盡為聖人門生,尊了教旨,無人信奉太公。後玉帝聽聞齊景公扶乩之事後,言道:“薑子牙為老不尊,多受百姓私祭,天庭大度,不予追究,反而變本加厲,時常下界散謠,擅亂天下秩序、揣測天機,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密詔武德星君行事,那武德星君在人間亦有親族後輩,見此良機,武德星君乃令後人暗中招兵買馬,拉攏重臣,對齊國貴族無祿者往往私分之邑,對貧苦百姓者私與之粟,更有大鬥借出、小鬥回收來收買人心,意在推翻薑姓呂氏。因此齊景公死後,田氏驅逐了亦為太公後人的國氏、高氏等托孤之臣,另立新主,名為齊相、實為齊王。因此僅過百年之後,那太公後人齊康公便被田氏推翻,放逐海上。太公雖知此乃是天庭暗中作梗,卻是無計可施,倒有眾多地仙,為太公抱打不平,言道:“那田氏宗祖乃是避禍的外臣,承蒙太公後人不棄,方能夠在齊地保全性命、苟延殘喘,薑姓呂氏對田氏多有大恩,封其祖為工正,世襲罔替,後世更將金枝玉葉下嫁田氏,如此之恩,田氏不僅不念,反而犯下這十惡不赦之罪,弟子等願聽命於恩師麾下,鏟除田氏、匡扶正義!”那些地仙貌似義憤填膺,不過是以此圖太公封神拜將。武德星君聞之,密囑田氏,雖然篡奪呂氏之位,不過不可改國號,依舊稱齊,並且要更為敬祀太公,太公見此,自曉是天道使然,也就默認,令諸多地仙勿生征討之心。武德星君又奏報玉帝傳旨人曹,命周天子冊封田氏為齊侯。不久齊康公死,齊國薑姓絕嗣,太公之祭也是大不如前,因此太公有心討逆,而此時天庭早定下天規:今後凡仙人修道者,功德圓滿之後,須受玉帝賜下金花,方可授予神籍。那原來無數追隨太公的地仙,瞬間遁去,太公亦是無奈。

    那太上老君見了太公絕嗣,雖是憐憫,也是無可奈何,畢竟如今玉帝成為三界之主,雖然尊奉三清,但是經過數千年的經營,早已將朝臣中手握重權的仙官拉攏過去,好似架空三清一般。即便是薑齊絕嗣,也隻得少許安慰,令差撥了仙山古刹,令太公修行。

    過了千餘年,太上老君後人建立盛唐,卻見儒家香火鼎盛,老君奏請玉帝言道:“陛下,如今凡間尊奉孔子信徒甚重,孔廟之中從祀的便有四配、十哲、七十二賢等一眾人等,規模之大、氣勢之磅,實乃罕見,相比我教之大觀、雄宇,有過之而不及。長此以往,人間信眾必然隻知其後而不知其前,隻為修身而不為修道。請陛下降旨,令人主廣設仙宮,以抗儒家之勢。”玉帝聞之,言道:“太上所言有理,朕當命人主,多建道宮,以奉三清。”張天師道:“陛下錯意了。太上乃是三界宗師,豈會在意奉祀之事?況且太上乃是孔子之師,焉能與弟子爭祀抗禮?陛下應命人主,多為與孔子同尊者建祠立廟,方可保我教壯大。”玉帝言道:“天師所慮周全,理當如是。就依卿之所言,不過當推誰為好?”張天師言道:“陛下,我等天庭仙官出麵,恐是抬舉了儒家,不如就命人主廣建呂尚廟,供奉薑子牙。那薑子牙一則是原始道祖弟子,與孔子同輩,分庭抗禮也有回旋餘地;二則薑子牙非是天庭官爵,令儒家也不好尋天庭的不是;這第三最為主要,薑子牙曾與孔子有過過節,二人水火不能相容,因此此事唯其最好。”玉帝沉思片刻,言道:“邱天師,卿意下如何?”邱天師道:“陛下,微臣認為張天師所言有理,薑子牙縱有不足,仍是我道家門內之事,儒家亦有長處,仍是與我爭奪利害之徒。如今三界內,多有仙眾暗中對儒家眾仙曲意奉承,唯有薑子牙堪能擔此之任。”玉帝不語,片刻言道:“就依太上之意,命人主在朝中建立一座廟宇供奉薑子牙,多配從祀,以抗儒家。倘若薑子牙能勝此任,再廣建宮觀不遲。”眾人領旨。

    散朝之後,張天師親自傳旨人主,將玉帝口諭傳下。時人主乃是唐帝李亨,乃是玄宗第三子,自幼多有憂患,屢受太平公主、宰相李林甫、楊國忠等人的威脅,在太子位上謹小慎微、如履薄冰,幸得太上老君受命薑太公暗中多有相助,方能數次化險為夷。直至胡將安祿山謀反,方才助了李亨一臂之力,繼而斬殺了楊國忠、逼殺楊玉環,並自立為皇,遙尊其父為太上皇。那李亨登基之後,大賞功臣,對薑太公更是感恩戴德,欲建立廟宇。在那李亨登基元年,便追封薑太公為武成王,如今又有天庭聖旨,便要建武成王廟,與孔廟抗禮,亦要選出七十二位配享者。因此親自扶乩,勞問配享一事。隻見太公寫到:張子房深明韜略、文武兼備,可以謀名;管夷吾深有治國之方、安邦之略,且能一心為主、忠直為國,尊王攘夷,令孔丘讚許,實為華夏首相,可以禮名;田穰苴雖為田氏之後,卻能依法治軍,令敵望風而逃,可以信名;孫長卿乃是百世之師、兵學鼻祖,可以智名;範少伯身負異才卻能急流勇退、家有巨富卻能散盡家財,可以賢名;樂永霸統率五國之軍,行將顛覆強國,卻能減稅負、廢苛政,可以仁名;韓信以逃卒之名拜上將之壇,功未出而名已至,手握重兵卻忠心不改,實是國士無雙、略不世出,可以勇名;諸葛孔明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身處茅廬之中而三分天下、縱有神術而不改初心,可以忠名;李藥師雖事二主,卻能全忠,雖經磨礪,卻能審時度勢,可以誠名;李懋功樂善好施、救濟鄉裏,感懷恩主、推辭功勞,可以義名;郭子儀臨危受命不亂、受人讒謗不怨,可以威名。

    李亨謹遵法旨,立張良、管仲、田穰苴、孫武、範蠡、樂毅、韓信、諸葛亮、李靖、李勣、郭子儀為聖哲。另封白起、孫臏、廉頗、李牧、曹參、周勃、李廣、霍去病、鄧禹、馮異、吳漢、馬援、皇甫嵩、鄧艾、張飛、呂蒙、陸抗、杜預、陶侃、慕容恪、宇文憲、韋笑寬、楊素、賀若弼、李孝恭、蘇定方、王孝傑、王晙、李光弼、吳起、田單、趙奢、王翦、彭越、周亞夫、衛青、趙充國、寇恂、賈複、耿弇、段飃、張遼、關羽、周瑜、陸遜、羊祜、王浚、謝玄、王猛、王鎮惡、斛律光、王僧辯、於謹、吳明徹、韓擒虎、史萬歲、尉遲敬德、裴行儉、張仁但、郭元振、李晟為配享者。

    有監察禦史將此事稟告玉帝,稱道:“薑子牙封張良為祭祀首配,隻因張良曾受圯上老人傳的《太公兵法》,乃是太公弟子之故。薑子牙此舉實乃是任人唯親,不配為仙尊所為。”另有散騎常侍進言道:“那管仲有經商重利、臨陣逃脫之醜,隻不過是輔佐薑子牙後人有功,恐不足以榮登尊位。”另有人言:“管夷吾雖有醜名,卻乃是聖人之師,有此人,便可令儒家不敢僭越。”另有左右奏道:“樂毅曾打敗齊湣王攻下城邑七十餘座,幾乎亡田氏之國,此乃有相助薑子牙複國之嫌,望陛下明察。”玉帝聞此言道:“那樂毅乃是各為其主,非是相助薑尚。”有議諫大夫奏道:“那李靖雖然功勞卓著,但犯李天王諱,卻不知避諱,如令其配享廟宇,恐李天王不悅。”玉帝言道:“那李靖乃是閻羅王韓擒虎的親甥,貿然貶謫,恐令閻羅王不悅。朕深知李天王雅量,定然不會在意。不過這配祀者多為名臣猛將,倘若日後勢大,恐難彈壓。”因此不久後,遷升管仲、範蠡為天官,享俸天庭,不在聖哲之列。又因李勣相助武則天登基,李亨受薑太公之命尊奉郭子儀為“尚父”,此乃周武王尊奉太公之意,因此二人遭天庭猜忌,令謫出聖哲之列。令遷吳起、白起、曹操為聖哲,湊足十哲之數。那吳起雖能體恤士卒、令強鄰不敢侵犯,卻有不孝不義之名,曾被逐出儒教;那白起雖位居戰國四將之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卻有濫殺之名;那曹操雖能唯才是用、使民休息卻為亂世梟雄,篡奪大位。因此武成王廟終究不能揚名,難與孔廟抗衡。此乃後話。正是:物貴真專世間稀,人輕虛妄一盤沙。

    不知後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