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無法超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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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長版林肯停在鬆山青城的鐵欄門前。
嚴束下了車,正想和車上正襟危坐的男人說些什麽,餘光就掃到大門前的夜斯年和喬城。
已經是夜裏九點多,能清楚地感覺到空氣的溫度降下來,還帶著看不見的寒氣。
夜斯年坐在輪椅上,腿上被喬城蓋了一條絨毯,聽見響動聲,就抬頭目光望過去。
卻和車上的男人目光相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人的目光對在一起,隔著的黑色車窗像是無形的,他們能清楚看盡對方的眼底。
電光火石的瞬間,目光錯開,平靜下掩蓋的是波濤洶湧。
“砰”的一聲,車門毫無預兆地被關上。
嚴束愣愣地看著緊閉的車門,耳邊是小叔暗沉的嗓音,兩個字隨風飄散,當心……
轎車掉頭駛離鬆山,淹沒在黑暗中。
“咳咳。”
因受寒的咳嗽聲拉回了愣神兒的嚴束,目光看向掩嘴咳嗽的夜斯年,蹙眉走了過去。
腳步還沒停下來,就聽到喬城的冷哼,“白癡都知道腿疾不能受寒!”
冷冷看了一眼嚴束,喬城轉身就走進門,把夜斯年丟在她麵前不管不顧。
美麗的桃花眼望著她,聲音低低的,有種讓人酥麻發癢的感覺,他說,“等你回來做飯。”
嚴束抿了一下唇,小叔的警告還占據著腦子,這讓她此刻的內心很是矛盾。
沉默著去推夜斯年的輪椅,卻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嚴嚴……”
“我推你進去。”
嚴束打斷了他的話,神色有些僵硬。
手輕輕移開,夜斯年沒再說話,隻是一雙眼睛的目光沒有離開嚴束的臉,眼底暗光閃爍。
心亂如麻,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就被小叔的兩個字打破,小叔看人從不會錯,甚至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如果夜斯年真單純是個集團ceo,小叔根本不會說出口這兩個字,她知道從小叔嘴裏說出的‘當心’份量有多重。
嚴束躺在地鋪上,漆黑陰沉的眸子盯著天花板,腦子裏不斷回響著那兩個字,和夜斯年很多細節性的可疑行為。
兩者的交錯閃現,讓她腦仁兒生疼。
“嚴嚴睡了嗎?”輕輕的聲音,打斷了她混亂的思緒。
閉上了眼睛不到兩秒,嚴束又睜開,“沒。”
“你告訴我身世是孤兒,但你又喊他小叔,真是你小叔嗎?”
夜斯年把一直疑惑著的問題問出來,等待著她的回答,她如果不回答,他也隻能疑惑著,應該說,不安著。
長久的沉默,兩人的呼吸聲都變得若有似無起來。
“是小叔,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嚴束的聲音有著黯然,“七歲那年,他把我從孤兒院領走,因為對父親的承諾。”
嚴束的養父嚴山和厲律這樣的人物本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但命運總會相互碰撞摩擦。
厲律第一次執行任務是在八歲那年,小小的孩子,已經被嚴苛訓練了五年,軍人接受的命令他必須完成,更何況這是第一次出師。
聽說他父母都是特種兵,在執行任務中殉職了,還是嬰兒的他被父親的上級,一位退休的老特種兵抱走養大。
父母是誰他不在乎,被祖父養大才是真,雖然成長的過程一直受到非人的殘酷訓練,但他最服從的就是祖父,或許一部分原因是自幼被訓練的,但他覺得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敬佩。
生死由命。
這是臨走前,祖父對他說得唯一一句話,他明白,如果這次任務失敗,就意味著他沒必要存在了。
把精力心血浪費在一個廢物身上,沒有哪一個特級軍官會這樣做,更不用說本就冷血的祖父了。
很xìng yùn,或許是上天眷顧,但更多的是五年痛苦訓練,第一次任務成功完成,但受了重傷。
嚴山覺得自己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事,就是那個雨夜把一個渾身流血的孩子抱回家。
在看到孩子身上藏的槍後,他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是普通人。
他得到一個許諾,八歲的孩子說話深沉淩厲,救我一命,許你一件事,留下手機號碼就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男孩兒不是在說笑,雖然男孩兒隻有八歲,他保存了手機號碼。
在得知自己得了肝癌後,嚴山內心愁苦,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倒沒什麽,但他有了嚴美,一個可憐的小孩子。
人走到絕境都會窮形盡相地去想辦法,他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個男孩兒,抱著一絲渺小的希冀撥打了那個號碼。
diàn huà接通卻不是男孩兒,是個蒼老威嚴的聲音,告訴他男孩這兩年都不在,有事和他講。
他不理解兩年不在是什麽意思,但那極具威懾力的聲音表明了接diàn huà人的地位。
他請求對方在他走後能照顧嚴美……
這些事厲律從沒說出口過,所以嚴束對其一無所知,但她隱約猜到了小叔領養她的緣由,所以彼此才心照不宣。
“我很怕小叔。”嚴束緩緩說著,記憶倒退回到小叔給她上的第一課,那真是永生難忘。
七歲的嚴美被厲律領回了家。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嚴美才從失去父親的悲傷情緒中走出來,逐漸適應了陌生的生活。
一個月裏隻出現兩次的厲律,月底那天晚上回來了,二話沒說把嚴美拎到了車上。
“小叔,你要帶我去哪裏?”
嚴美穿著一件漂亮的白色公主裙,頭發辮成一條烏黑的麻花辮,水靈靈的眼睛望著人,看起來就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小天使。
厲律麵無表情掃了她一眼,語氣冷淡,“上課。”
“啊?哪有晚上課的……”嚴美小聲嘟囔一句,礙於某人陰沉沉的臉色,捂住小嘴巴不敢再吭聲。
雖然小叔長得很好看,尤其是那雙奇特神秘的銀灰色眼睛,但他身上冷漠的氣息讓她畏懼。
小孩子在某方麵都很敏感,黑暗冰冷讓人恐懼的東西,他們比chéng rén更能感知的到,所以嚴美在他麵前總表現出來畏手畏腳。
車裏停下來,嚴美能感受到四周空氣的死寂,還有隱約傳來毛骨悚然的野獸低吼聲。
嚴美瑟縮了一下身子,還是跟著厲律下了車。
看著腳下崎嶇不平的山路和眼前濃密漆黑的樹叢,嚴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隻大手從身後拎起。
嚴美抬頭去看厲律,疑惑的大眼睛望著他。
小叔長得明明更像哥哥,卻讓她喊老一輩的小叔,還有他從來沒和她肢體接觸過,都是拎著她的後衣服領子。
厲律微微低頭瞥了她一眼,沉默著拎著她走進漆黑的樹叢中。
野獸的低吼越來越近了,聽到聲音的嚴美眼神驚恐,小叔為什麽帶著她來這裏!
驚恐混亂的嚴美被放了下來,眼前的景象把她嚇呆了,愣愣地看著高高鐵柵欄裏一群吼叫的大狼狗。
“小叔……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嚴美稚嫩的嗓音發著抖。
“怕嗎?”
輕輕的一個字,厲律低下頭,銀灰色的眼睛盯著她。
“怕……”
字剛落音,她整個人就被拎起來,狠狠扔到狼狗群裏……
他說,記住了,無論麵對什麽,永遠不要表現出怕,因為,怕就等於死。
房間裏一時的寂靜,夜斯年沉默著,幽深的眼底不知在想什麽。
“是他把我一手帶大的,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給的,甚至包括性子都隨他。”
嚴束的聲音很輕,嘴角綻開一絲笑意,“親人、朋友、老師、長輩……他承擔著我成長曆程中所有的角色,是個無法超越的存在。”
“嗯,很重要的一個人呢。”
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開,夜斯年悄悄深呼了一口氣,眼底欣喜閃爍,那個男人占據了她很多感情,卻唯獨沒有愛情。
對他來說,隻需這點,就足夠了。
“夜斯年。”
輕輕的一聲呼喚。
“嗯?”
心髒劇烈一跳。
“沒什麽。”聲音低下來,恍惚間的歎息,“睡吧。”
a市總警局。
今天下午突入意料的,黑刺約夜斯年見麵,地點已定好,並且潛伏的臥底發出訊息,確認黑刺是今天晚上行動。
程淩下達指令,夏涼晨帶一支特警隊追蹤解救人質,另一支分隊埋伏在約定地點,嚴束務必時刻與警局通訊保持聯係。
夜斯年手機上收到的信息是,雙方各退一步,贖金一半就放人,不然撕票,今晚把錢帶到約定地點。
嚴束果斷地回複答應,然後立即上報警局,接受程淩下達的命令,今晚警方會嚴密部署,不斷跟進人質轉移地點。
但最容易突發事件的還是她和夜斯年這一塊。
盯著一臉淡定的夜斯年,嚴束蹙眉,“你可以嗎?”
她說的是他的病,到時候避免不了的會有槍擊流血,如果他精神再受到刺激承受不住,危險就會多一分。
夜斯年抬頭望著她,手還在伸向果盤裏拽一顆葡萄,“放心,可以的。”
吃了一顆葡萄,夜斯年輕笑一聲,“別把我想得那麽脆弱。”
嚴束皺著的眉沒鬆開,反而更緊了,“我會跟在你身邊寸步不離,今晚的行動聽我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