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哭什麽(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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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還有什麽顧慮?月夫人她都敢承認了,為什麽不敢承認他?嚴束握緊了拳頭。
她還在猶豫什麽?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月雅,對的,是月雅。
“月雅呢?你有考慮過她怎麽辦嗎?”嚴束語氣僵硬,“這樣對她不公平。”
“在愛情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言!”夜斯年步步緊逼,“她喜歡我,我喜歡你,感情這事誰說得明白?”
“但確實,這件事責任在我,是我出了事故傷了頭,是我認錯了人,我會好好和她道歉。”夜斯年垂下眼,聲音低沉,“再說,我和她在一起也不過一個月,除了牽手什麽都沒做,反倒是你,第一次已經屬於我了吧?”
“而且月叔叔說會和她好好談談的,但不論結果怎樣,再讓我和她在一起是不可能的。”夜斯年抬眼望著嚴束,聲音堅定,“我認定了一件事一個人就不會放手,你不點頭,我可以等,可以天天來這裏,幾個月,幾年,幾十年……”
“別說了。”嚴束忽然出聲,黑曜石般的眸子看著男人,“我接受你。”
如果她想保護的人為了得到她的肯定,固執地把自己表現的和她有關係,把自己置於危險的環境,那她也隻能肯定他。
夜斯年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見嚴束說:“我承認在乎你,但就是因為在乎才不想和你牽扯太多,不想讓你被人找麻煩。”
“我答應和你在一起,但你想過每天能和你在一起的時間有多少?不斷地查案破案,不斷地得罪凶惡之人,你有想過我如果不幸……”
嘴巴被一隻溫熱的手捂住,所有的話都退回到肚子裏,整個人被人緊緊摟在懷裏,嚴束眸底漆黑一片。
“想過,怎麽會沒想過……”夜斯年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帶點啞,“從我察覺到自己愛上你的時候就想過,如果你不在了我該怎麽辦……”
“我想不到答案,我隻知道在你能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哪怕每天有一絲能在一起的時間,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怕時間的殘酷,怕命運的捉弄,怕它們……”
抬起的手輕輕落在微微顫抖的背上,嚴束低垂著眼,聲音低低的,“那就能在一起的時候在一起……”
晚上下班嚴束沒回家,而是去了月家。
本來月夫人想要對外公開嚴束月家大小姐的身份,但被嚴束阻止了,月家是名流貴族,這件事若公開肯定會引起轟動,更多的是她不想給月家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她身份敏感。
“能出來說說話嗎?”
嚴束剛出洗手間就看見月雅站在那裏,對她笑了笑。
“嗯。”嚴束點點頭,從回月家到現在,她還沒和這個妹妹說過話。
她聽夜斯年說的,月雅在商界很有名聲,在企業上真真切切的女強人,月氏集團大多事務月父也都是交給她打理。
因為月夫人子宮受傷不能再生的原因,月家沒有男孩兒,專一的月父又不願意找其他女人,月氏集團的重任就落在了月雅身上。
夜斯年還開玩笑說,如果當年她沒有被劫走,現任月氏集團執行人就是她了。
“你和他的事,爸爸和我說了。”坐在小花園的藤椅上,月雅抬頭望著彎彎的月亮,輕聲說。
“坦白說,我不喜歡你的到來。”月雅扭頭直直地看向嚴束,“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我就很喜歡他,隻是後來他在夜家忙事業,我們就沒再見過麵了,有的隻是小時候模糊的記憶,可我不會忘。”
“聽爸爸說,你是A市刑警大隊的警官,這個位置很高呢。”月雅笑得漫不經心,突然語氣一轉,“既然你是警察就很注重公平吧,你覺得如果你是我會不會有怨氣,家裏忽然冒出個姐姐,霸占了爸媽的寵愛就算了,還搶走了自己愛著的未婚夫,你說這對她公平嗎?”
嚴束嘴角微揚,看向月雅的眼神很柔和,“很不公平,說說你的想法吧。”
因為職業問題,和她打交道的都是些漢子,若說查案破案抓罪犯她很在行,但如果讓她和女人勾心鬥角,她就不擅長了。
月雅既然能直截了當的說出這些話,那就表明她不是個愛玩心機的女人,商界女強人和她應該有著某些共性。
“爸爸找我談了取消訂婚的事,我沒答應。”月雅看了她一眼,“你現在是和他在一起了吧?”
“嗯。”嚴束點頭。
“明天他約我出去談這件事,本來我是想回絕他的。”月雅神情認真,“可剛剛你看我的眼神有一瞬的溫和。”
“就因為這兒,你改變主意了?”嚴束有些失笑。
“嗯。”月雅忽然低下了頭,“剛剛我是想抓住你公正的性格,讓你和他分手的,很卑鄙的想法對不對?”
“我不喜歡女人之間的勾心鬥角,從小一直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我來說,接觸的都是一份份文件,感情上除了小時候他的影子,就沒有其他了。”
“直到你的出現,我看到了他望著你的眼神,以及後來再也沒牽過我的手,我就知道自己也快變成了自己最厭惡的一種女人。”
“可剛剛你的眼神讓我有種罪惡感,女人的嫉妒真得很可怕,但我不想變成自己厭惡的那種人,能說出來還證明我是好的。”
“小妹。”嚴束聲音輕輕的,卻震得月雅身體一僵,有些沒反應過來的看向她。
“你是個好女孩。”清淺一笑,嚴束伸出手拍了拍月雅的肩膀,“這些年照顧爸媽和集團,辛苦了!”
“反正比你好多了。”月雅猛地站起身,留下一句話離開。
嚴束嘴角的笑意加深,她這個妹妹很要強,剛剛是眼眶紅了吧……
回去的時候已經深夜了,月父不放心要派個司機開車送她回去。
嚴束擺擺手說沒事,騎上自己的摩托就走了。
看著駛離月家莊園的車影,月夫人憂心忡忡,“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有種心慌的感覺……”
月父摟住月夫人的肩膀,目光也看向那消失在黑暗中的車影,安慰說:“別總是對她太擔心,堂堂一個警官沒點本事她也坐不到這個位子。”
“以後小嫻再來,還是讓司機接送吧,這樣我安心點。”月夫人蹙著眉頭。
“好好。”月父笑了笑,他這個夫人總是會擔心,說來也怪他,若不是當年那場綁架……
月父歎了口氣,“回去吧。”
嚴束心情很好,連著公路兩邊飛速而過的路燈看起來都很美。
這樣時不時的來看看爸媽,看到他們慈愛的眼神她很滿足,是那種想通案情瞬間也比不上的滿足。
後視鏡裏突然從拐角裏衝出一輛麵包車,橫衝直撞朝嚴束的摩托衝過來。
神色一淩,嚴束眸子陰沉,握緊了把手把油門加到最大,摩托車像離弦的箭一樣拉開了與麵包車的距離。
見前方的摩托加了速,麵包車裏的人也踩了油門,瘋了一樣衝著摩托車而去。
“可惡!”嚴束低咒一聲。
前方剛好是個彎道,如果不減速的話很可能會撞到相對而行的車。
嚴束慢慢踩了刹車,車速減下來,後麵的麵包車絲毫不減速地追上來。
摩托車剛駛入彎道,就迎來一陣刺眼的強光,一輛大卡車衝撞過來。
嚴束瞳孔一縮,握住把手猛地掉頭轉向,與大卡車擦身而過的同時摩托飛了出去,呈自由落地狀飛摔出圍欄外的高橋下……
嚴束,女,22歲,前任A市刑警大隊隊長,於11月20日晚22:34分,人為車禍事故中重傷,搶救無效不幸身亡,警局特發勳章為此悼念。
兩年後,太平洋上的某座私人島嶼。
這個島嶼被一座占地麵積極大的私宅所覆蓋,裏麵的建築物應有盡有,但最大的卻是位於中心的私人醫院。
“昨晚十一點鍾,A市龍祥街發生一起滅門案,死者為……”
蒼白的病房裏,男人低沉暗啞的聲音報告著A市警衛安全的最新動態。
病床上安安靜靜的躺著一個人,鼻子裏插著呼吸器,瘦得露骨的手背連著透明的輸液管。
床上躺著的人是嚴束,那場人為報複車禍事故中並沒有搶救無效死亡,A市警局發布殉職消息是上級命令,抹掉一個雷厲風行的警官,連帶著消失的是那些有報複心的人。
距離那場事故已經兩年,嚴束搶救及時脫離生命危險,但卻和已死亡沒什麽兩樣,她成了植物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兩年。
月夫人承受不住打擊,大病一場後精神失常,月父一夜之間完全白了頭,月雅推了公司事務去了夏威夷旅遊。
葉美景從夏涼晨身邊偷著回來,哭腫了眼睛,葉澈一聲不吭在病床邊待了一整天。
還有一個人,從槍林彈雨中冒著生命危險趕回來,隻為了那個不願不敢去相信的消息。
厲律找來世界上最強大的一支醫療隊伍,主治卻搖搖頭,鑒於嚴束重傷過度,能保住性命已經是萬幸,若想一個植物人從昏迷中蘇醒,隻能等待奇跡出現。
夜斯年不知道厲律在嚴束身邊待了多久,一個星期,一個月,一年……
在他某天進到病房的時候,厲律已經離開了,家國不能兩全,他隻能選擇國,或許也是放心,因為她有他在照顧。
不論來了誰走了誰,夜斯年都在日複一日地給嚴束說一些A市的治安情況,以及發生的案子,或者讀她喜歡的偵探心理書。
每天匯報他的所有事,每天都講兩人從初見到相愛的點點滴滴,每天都握著那隻枯瘦的手說話,每天都希望她冰涼的指尖能動一下。
兩年過去,不過二十八九歲的夜斯年頭發已經白了一半,那張傾國傾城的俊美臉龐也消瘦得沒了神采。
兩年,他像是過了兩輩子,痛苦而煎熬,親人朋友眼底期待的光亮逐漸暗淡下去,可他的不會也不能。
某天的清晨,趴在病床邊的夜斯年突然驚醒,眼睛有些酸澀,臉頰下壓著的是一隻布滿淚痕的手。
趴在那裏半晌沒動,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臉頰下壓著的手有了溫度,是被他暖的吧……
臉頰上的手指尖微微顫了顫,夜斯年呆呆的沒有反應,腦子變得有些遲鈍,他在想剛剛是不是錯覺。
頭頂傳來誰的聲音:“這麽大的人了,哭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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