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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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禎十六年,臘月二十三,今天明明是小年,本應該是闔家團圓,歡樂喜慶的日子,但湖廣永州城街道上卻不見喜慶的樣子,主城道兩旁的商鋪,家家緊閉大門,道路空無一人。

    一陣風吹過,地上厚厚的一層落葉在空中打著轉,翩翩起舞。

    永州城靜悄悄的仿佛一座鬼城,悄然無聲。

    城東一棟大宅子,門wài guà著吳府的大牌子。這座府邸正是梧州原巡檢吳繼嗣的,永州被流賊張獻忠攻陷後,他被任命為永州經曆。

    吳繼嗣本來不想接受叛賊的任命,無奈家人全部都在永州城內,為了家人安全,不得不與叛賊虛與委蛇,假意接受。

    內宅一棟獨立小院內,吳繼嗣來回踱步,顯得焦急無比。

    妻子劉氏見丈夫心煩意亂,上前安慰道:“郡王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夫君不必太過焦急,大夫馬上就來了。”

    吳繼嗣見來人是自己妻子,稍微平複了一下心情,歎了口氣道:“郡王已經昏迷半個時辰了,現在還未醒來,怎能不讓人著急?”

    見派出的三波人都還未回來,吩咐旁邊的家丁,道:“派人再去催!”

    劉氏見丈夫如此著急,亦無可奈何,隻能盼著大夫快些。

    沒過一會兒,幾個家丁攙著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老者進了內宅。

    吳繼嗣見來人是永州城內有名的名醫崔於勤大夫,上前抱拳告罪道:“還望崔大夫原諒則個,隻是殿下昏迷不醒,我實在著急,得罪之處,千萬不要見怪。”

    崔於勤本來在家好好的和妻子吃飯,結果被幾個家丁一路粗魯駕著就過來,心裏正生著氣呢,見吳繼嗣如此放低姿態,也不好發作,冷哼一聲,道:“病人在哪?”

    “就在屋內。”吳繼嗣見崔於勤神色不似剛才那麽鐵青,知道他的怒氣已消,指著房間說道。

    屋內一張雕花大床上正躺著一個身穿華麗服裝的青年,隻是此時臉色慘白,頭上還包著一層剛換上的紗布,床下還丟著不少沾滿血跡的紗布。

    吳繼嗣焦急道:“崔大夫,您快給看看吧!郡王已經昏迷大半個時辰了,還在流血。”

    床前正照顧永明王朱由榔的陳進忠,見大夫來了,急忙拽著崔於勤的衣袖,頤指氣使命令道:“你快快給郡王看病,若是治不好郡王,咱家要你好看。”

    陳進忠的公雞嗓音,非常好認,一聽就知道他是個太監。

    崔於勤不理會陳進忠,冷哼一聲,大明百姓向來對太監沒什麽好感。別看崔於勤五十多歲,但他素來注重保養,身體一直很硬朗,手向後一擺,甩開了陳進忠。

    陳進忠剛要發作,吳繼嗣上前勸道:“陳公公,崔大夫醫術高明,郡王一定會沒事的,如今給郡王治病才是最重要的。”

    陳進忠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但還是硬撐道:“看在吳大rén miàn子上,本公公不跟你計較。”

    崔於勤對陳進忠的話絲毫不在意,在這永州城他一個閹人,如果沒有這位永明王,他什麽也不是,就這永明王如今還不是靠吳繼嗣才免於一難。

    崔於勤搬來一張凳子,坐在床前,伸出右手給這位永明王把脈,見朱由榔脈搏微弱,臉色蒼白,麵無血色,知道這是失血過多所致。

    可是這位永明王全身上下也隻有額頭磕破了,如何會失這麽多血,崔於勤露出不解神色,皺了皺眉頭。

    吳繼嗣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觀察著,大氣不敢出,生怕打擾到崔於勤,見崔於勤皺眉,緊攥著拳頭,忍不住開口道:“崔大夫,郡王沒大礙吧?”

    崔於勤回頭盯著吳繼嗣,淡淡地回道:“這位永明王並無大礙,隻是失血過多而已。”

    聽到崔於勤說朱由榔並無大礙,不由鬆了口氣。但見崔於勤還盯著看他,詢問道:“崔大夫為何一直盯著本巡檢?我身上可有何不妥?”

    崔於勤搖了搖頭,答道:“大人身上沒有不妥,相反還很健壯。隻是我有一事不解?”

    “何事?崔大夫隻管問,我知無不答。”吳繼嗣說道。

    “大人身為巡檢,家中應該有上好的止血藥才對,為何不給郡王止血?”崔於勤問道。

    這也是剛剛他皺眉的原因,額頭磕破後,隻要及時止血,不至於造成失血過多。可是這位永明王明顯額頭還在流血,剛換上的紗布又有血滲透出來了。

    吳繼嗣急忙辯解道:“如何沒給郡王止血,隻是最好的止血藥對郡王的傷口好像無效,抹上之後,血仍舊流個不停。一開始我以為是止血藥失效了,於是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塗上止血藥,血馬上就止住了。不信的話,崔大夫可以看一下。”

    說完,吳繼嗣撩起衣袖,漏出劃過的傷口,隻見此時傷口早已止血,還結了淡淡的痂。

    崔於勤看了一眼吳繼嗣的傷口,果然如他所說。

    崔於勤心裏也開始打起了鼓,他掀開朱由榔額頭上的紗布,見血仍然不斷流著。他扭頭從自己的藥箱中拿出一白色小瓷瓶,扒開瓶塞,小心翼翼的將止血藥倒在傷口上。本來不斷往外流血的傷口處,血漸漸凝固。不多時,傷口的血就止住了。

    見止住了傷口,崔於勤也舒了口氣,他還擔心他自己製作的止血藥也沒有效果。要是那樣,他還真不知道吳繼嗣會怎樣對待他呢。

    一旁的陳進忠見朱由榔的傷口止住了血,心裏亦是開心不已,他生怕朱由榔出個意外,道:“止住血了,終於止血了”

    吳繼嗣也是稱讚道:“還是崔大夫的止血藥好用。”

    崔於勤聽到吳繼嗣的稱讚,臉上亦是露出了笑容,非常受用,不過還是對吳繼嗣叮囑道:“我一會兒給郡王開一副調理身體的方子,郡王吃上三副藥應該就無事了,還有平時多給郡王吃些補血的食物。”

    聽到崔大夫要寫藥方,吳繼嗣吩咐一旁的家丁,“去我的書房把紙墨筆硯拿過來。”

    一旁的家丁急匆匆拿來了筆墨紙硯,崔於勤揮筆,沒幾下寫了一手好楷書藥方。滿意的點了點頭,他拿著寫好的藥方給吳繼嗣,囑咐道:“照著藥方抓藥即可。”

    吳繼嗣接過藥方,看了一眼,吩咐一旁家丁,“速速去藥房抓藥。”

    崔於勤見已無事,準備告辭離開,“吳大人,草民已給郡王治完病,就先告辭了,草民的飯還未吃完呢。”

    “哪能讓崔大夫餓著肚子離開,夫人快給大夫準備飯食。”吳繼嗣勸道。

    劉氏不解丈夫為何不讓崔大夫離開,但仍答應道:“這就給崔大夫去準備。”

    崔於勤不明所以,拒絕道:“哪敢勞煩夫人,家裏飯菜齊全,我回去吃些就行。”

    但是吳繼嗣仍攔住要走出房門的崔於勤,堅持要留他吃飯。

    崔於勤看出不對勁,見吳繼嗣不時瞄一眼床上的朱由榔。崔於勤明白過來,這是擔心還未醒來的朱由榔。

    看出了吳繼嗣的心思,崔於勤主動說道:“吳大人是擔心郡王嗎?”

    吳繼嗣見崔於勤看了出來,不好意思道:“郡王一日不醒,在下一日不安。”

    崔於勤見吳繼嗣如此,也不知該說什麽,回到床前,從藥箱中拿出一根長長的銀針。

    陳進忠一直照顧著朱由榔,見去而複返的崔於勤拿出長長的銀針,大驚失色道:“你要謀刺郡王嗎?”

    崔於勤白了一眼陳進忠,他真為陳進忠的智商擔憂,“我如果要謀刺郡王,為何還為郡王止血,吳大人不是想要郡王馬上醒來嗎我這一針下去,郡王自然馬上醒來。”

    陳進忠也惱怒自己的蠢話,知道自己大驚小怪,不再作聲。

    見無人阻止,崔於勤一針紮在朱由榔人中上,崔於勤一直盯著朱由榔,見他眉頭抖動,知道針灸已經奏效,便收起了銀針。

    朱誌明感覺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見他被圖書館的書架砸死了,嚇得他立馬醒了過來。隻是剛一睜開眼,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渾身使不出力氣,仔細打量著眼前,這明明是在床上,可是他明明在圖書館整理書籍啊?

    “太好了,殿下醒了”

    朱誌明聽到旁邊說話聲,扭頭望去,見到一群身穿古裝的人都盯著他看,其中一個太監正哭的稀裏嘩啦。

    “這一定是夢中,看來我還未睡醒啊?”說完,就閉上了眼。

    陳進忠止住哭聲,笑著說道:“殿下,您沒在做夢,您已經沒事了。”

    朱誌明再次睜開眼,見還是原來的人,忍不住用手掐了一下大腿。

    “嘶”

    朱誌明一下清醒了,疼痛是如此真實,這不是夢。他記起來了,他不是被書架砸死了嗎?怎麽還活著,還有這是哪裏?眼前這群人是什麽人?一個個問題環繞在朱誌明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