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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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衝前麵引路,朱由榔跟著他來到一處守衛森嚴的院落。院落周圍遍布王府護衛,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可以說桂王府如今的家當全部在這裏了。
鄭衝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護衛才放行。
進入院內,負責管理內庫的內典寶盧讚急忙跪迎道:“卑職拜見殿下!”
朱由榔直接道:“起來吧!本王要從內庫調兩萬兩銀子!”
盧讚掌管桂王內庫清楚如今府庫空虛,兩萬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目,為難道:“殿下,這麽大一筆銀子,必須得王爺親自首肯才行。”
朱由榔道:“本王知道,鄭衝給他看令牌和父王的批條。”
盧讚接過後再三查驗過後,發現沒有問題,道:“殿下請!”
盧讚領著朱由榔來到一間屋前,他從腰間拿出一把鑰匙把門打開。屋內陳列著數個朱漆大箱,盧讚小心翼翼將兩萬兩銀子取出,放到一個小箱中。
朱由榔命令護衛帶著銀子,他馬不停蹄又奔向桂王府的長史所在。
衡州時,桂王府屬官齊全,但張獻忠攻陷衡州,桂王這一路倉皇逃難,自顧不暇,哪裏還顧得上屬官。因此等到了梧州,王府屬官已缺失大半,不知是死於亂軍,還是投降了張獻忠。
如今的長史隻剩一個右長史陳思恭。
說起來凡是來藩王府當長史的官員沒有幾個真心願意的。大明的藩王地位尊崇,隻有皇帝有權懲治分封諸王,而王府長史司隻是藩王的官署機構,實則是為藩王服務而設置的機構。
所以即使藩王違法,王府長史司也無法對藩王的違法活動采取直接的幹預,而隻能向朝廷奏報。
但是他們一旦上報,當藩王行為違製受到朝廷的敕責時,他們這些王府官屬也通常因為“若王有過,則詰長史”,受到嚴厲的處罰,甚至被“鹹皆顯戮”。
可以說在藩王府任職也是有很大職業風險,這也是很多士子官員不願到王府長史司赴任的原因之一。
一旦官員在藩王府任職,基本可以判定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除非他能撞上大運,恰巧碰到這個藩王做了皇帝,那可真是翻身做主了。像是嘉靖皇帝,他原本隻是明孝宗朱佑樘之侄,興獻王朱佑杬之子,明武宗朱厚照的堂弟,結果武宗死的匆忙,一沒有子嗣,二沒有遺詔,便宜了他。
那些原來王府的屬官地位自然水漲船高,不說飛黃騰達,隻要沒有大錯,怎麽前途也一片光明。
陳思恭今年三十五歲,崇禎七年參加鄉試中舉,初任江西興國縣教諭,後升任浙江淳安知縣,在當地疏浚河道,修築水利工程,打擊豪強,力主嚴懲貪官汙吏,禁止徇私受賄,深得民心。他也因此被當地士紳怨恨,士紳聯手通過朝堂施壓竟將他調到了桂王府當長史。
雖說長史是正五品官員,但其權甚至比不上原來的知縣,這是明升暗降。
陳思恭倒是想過辭官,但他也有家小養活,為此他隻能到桂王府任職。這幾年在桂王府,他完全是混日子,好在桂王不似其他藩王沒事兒到處惹禍,他基本上每天都沉浸在書海裏,也樂得自在。
長史司被安排在王府外院西南一間屋內,陳思恭今天照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卻是《甘薯疏》,讀的是津津有味。
朱由榔來到長史屋外,侍候長史的小吏連敲幾下都未有人回應。
朱由榔道:“陳長史今天沒來嗎?”
小吏急忙解釋道:“回殿下,陳長史每天必準時來此值班,可能長史讀書入迷,因此才沒聽到聲響。”
朱由榔沒讓小吏繼續敲門,他直接推門而入。一進屋,他就看到一個身穿紫服官袍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書桌前,捧著一本書,看得入迷,完全沒注意到有人進來了。
小吏想提醒陳思恭,可是還沒來得及開口,朱由榔已經輕聲邁步到了桌前。
朱由榔抬手輕輕在書桌上敲了幾下,“咚咚”。
陳思恭總算聽到了聲響,他最煩有人在他看書時打擾他,放下書籍,剛想發怒。他一抬頭發現眼前站著的竟然是永明王朱由榔。
陳思恭大吃一驚,一把推開椅子,撩起官服,下跪道:“下官拜見殿下!”
朱由榔卻隨手拿起了書桌上的書籍,合上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徐光啟寫的《甘薯疏》,道:“沒想到陳長史對徐少保的《甘薯疏》真麽感興趣?”
“下官有罪。”陳思恭道。
朱由榔道:“陳長史請起,本王可沒有怪罪你的意思,隻是見到《甘薯疏》,心中倒是有個問題想請教?”
陳思恭起身後,恭敬站在一旁,道:“下官當不起殿下請教二字,殿下隻管問便是,下官知無不答。”
朱由榔略微一思索,問道:“本王向來敬重徐少保,也曾研讀徐少保的《農政全書》,尤其佩服少保‘率天下而豐衣食,絕饑寒,以達至治’的抱負。但想要百姓有食吃,有衣穿,何其難。
《甘薯疏》一書中曾記載,甘薯栽培容易,產量又高。閔廣人收薯以為糧,賴此以活。住日的‘糠菜半年糧’已變成‘甘薯所在,居人便足半年之糧’。甘薯產量之高,為何沒能推廣我整個大明?若是北方也能有此物,百姓又怎會被闖賊等人所騙,反叛朝廷?”
陳思恭靜靜聽完朱由榔的問話,心中十分詫異,他原本以為朱由榔隻是吹牛看過徐少保的《農政全書》。但是朱由榔一席話下來,他肯定朱由榔的確研讀過此書,不由對朱由榔以前的印象發生改觀。
陳思恭回道:“甘薯之所以能在閔廣推廣開來,功在徐少保。徐少保親力親為,才有了閔廣甘薯盛行。至於推廣到整個大明,非朝廷下令不可。而且甘薯隻能暫時充饑,不能替代稻穀。朝廷稅收或是銀兩,或是稻穀,百姓為了交稅又怎能大規模種植甘薯。”
朱由榔聽完陳思恭的分析,點點頭,如此看來這個陳思恭倒不是個書呆子,心中記住了陳思恭這個名字。